举头三尺 神明在上 九

虽然对林兮的无厘头有一定的心理预期并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回答还是完全出乎了小颖的意料。如果林兮说她是美少女或者说她要拯救世界，小颖都不会感到意外，哪怕你是双料高级特工呢。但林兮偏不，她要在突出自己拯救世界的同时强调一下自己是美少女，自恋过头显得有些臭屁。

“额，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小颖甩甩头，迫使自己接受这一说法，“你打算怎么拯救，我看世界这会还好好的，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也不像是动不动就会毁灭的样子。”

“嗯.......这么说来，你想看看？”林兮摸了摸下巴，做出沉思的样子。“那就去看看好了，正好顺路。”

她蹦蹦跳跳走到小颖身后，伸出手捂住了小颖的眼睛。

按理来说应该是夏日的上午，但林兮的手并不热，有些微微的凉意。小颖任由林兮捂着眼睛，只听见她呼的吹了口气，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光线变得热烈，空气开始流动，隐隐约约有风吹过，带起小颖的衣角。

“你要不要猜一猜你现在在哪？”林兮趴到小颖肩上打趣。

“有风，有太阳，空气清新，你不会把我带到什么山顶上来了吧？”

“思路很正确，但你家附近并没有什么山哦。”林兮松开了手，站了小颖的身侧。

小颖还在想为什么林兮站的那么近，但在她往下看了一眼之后就明白了。

网格状的路，镜子一样的湖泊，棋子般的各式楼房，点缀镜面与灰色棋盘的绿色小树，玩具一样的汽车和远处四四方方的田野。她现在正踩着空气站在高空之上俯瞰这座城市，这座静止的城市此刻正匍匐在她的脚下，让她联想到某种神话故事里蛰伏在大地上的的巨兽。

小颖尖叫了一声，紧紧的抓住了林兮的衣角，向她那边挪了挪脚步，但确实没胆量看自己的脚下。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有我在，咱们不会掉下去的，你看你现在不是站的稳稳当当的。”林兮反过来挽住小颖的胳膊，“你做梦没梦见过这种景色吗，比如梦到自己跳的很高或者从飞机上坠落什么的。”

“倒是梦见过，只不过正常人都会被那种坠落感惊醒吧，一身冷汗的从床上坐起来。最多也就是云端漫步，没人会在梦里飞来飞去吧，一般人也模拟不出那种感觉。”小颖弱弱的反驳。

“原来你比较喜欢云间漫步吗，那就好办了。”林兮打了个响指，头顶上那朵棉花糖样的云被揪了一小块下来，飞到了她们脚下，化为了坚实的落脚点。白得恰到好处的云遮住了小颖脚下的景象，铺开的云好像什么童话故事里写的飞毯，结实的触感和站在地上并没有什么两样，这让小颖的心稍稍定了些，但她还是没松开林兮的衣角。

“走喽，我带你去看你想看的东西。”林兮也不挣脱，任由小颖拉着，伸手挥了挥，又指了指距离她们最近的那栋大楼，她们脚下的这块云毯就带着她们慢慢的向那栋楼顶飘去。

“蝴蝶效应听说过吧？”林兮突然这样问道。

“了解过一点点，看书上说一只蝴蝶在海岸这边扇动翅膀，会在海岸的另一边掀起龙卷风。应该是讲微小行为的影响吧？”小颖如实回答。

“大差不差，蝴蝶效应说的是在一个动力系统中，初始条件下微小的变化能带动整个系统的长期的巨大的连锁反应。蝴蝶效应是一种混沌现象，说明了任何事物发展均存在定数与变数，事物在发展过程中其发展轨迹有规律可循，同时也存在不可测的“变数”，往往还会适得其反，一个微小的变化能影响事物的发展，证实了事物的发展具有复杂性。"林兮神神叨叨的念出了蝴蝶效应的定义，似乎是在解释给小颖听，"命运机呢，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只不过可能稍微复杂一些。”

“命运机？”

“就是一台好大好大的机器，这会没到你去参观它的时候。但世界上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这台破机器编织出来的。也许某些人在自己人生旅途的某些微不足道的节点做出了自己都没留意的选择，连带着他今后的人生，与他相关的或者不相关的人生活，甚至又可能整个城市都会受到影响。”

“按你的意思来说，我今天起床没有叠被子，就有可能会导致世界毁灭？”小颖半开玩笑的说。

林兮在这时候没有接着玩笑话说下去，她有些严肃的看着小颖，点了点头。“来，我带你去看看。”

云毯在这时已经靠近了那栋楼，小颖认得出来，那是她初中时候学校附近的小区，房价不菲租金不低，里面有住户，也有补习班和学生公寓。但因为是暑假期间，记忆中塞满学生和小吃摊的街道此刻还算整洁。

“我们现在离楼顶很近，你能看到楼顶地面上的小水坑吗？”林兮指了指方向，示意小颖看去。

“能倒是能，但又没下雨，哪里来的水坑呢？”

“几分钟前，有一位家庭妇女在这里冲洗过家里的自行车。”

云毯接近了楼顶，开始往下降。

“再过几分钟，会有一个熊孩子上楼顶踩水玩，但很快就会被家长拉走。但在这很短的时间里，他往楼下撒了一捧水。”

林兮踏着云毯下降。“楼下有个男人正在吸烟，这捧水在空中散落成水滴，本来他们的人生不会有什么交集，但很可惜。”林兮又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树梢，叶子凝固在翻飞的状态，很明显，一阵风将略过楼间。“只有少数会滴落在这个男人的头上。但很可惜，这个人有点洁癖，他在烦躁的情绪下不想去思考和判断这究竟是什么空调滴水还是有人蓄意往下吐唾沫。他会骂骂咧咧的掐灭吸了一半的烟，丢进垃圾桶里，自己去卫生间洗头发。洗过头之后就会出门，他的假期只请到今天上午，由于要提前回去交接工作，这本来是他今天上班前最后闲暇时光。”

小颖点了点头，这一切看起来只是巧合，但又不只是巧合。

“你应当知道，此刻的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一场灾难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林兮踏了一脚云毯，扶摇直上，越过了楼顶来到了大楼另一侧。“那根吸到一半的烟并没有完全熄灭，它会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点点燃垃圾桶，然后是窗帘，随后是床垫、衣柜，房间。火舌会顺着窗户和房门喷涌而出，好巧不巧的是，这个男人的邻居恰在今早忘记了关闭燃气阀门，而那个粗劣品质的警报器并没有发挥作用。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接下来会怎么样。”

“火灾，爆炸，消防出动，会造成严重的居民生命和财产损失。”小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最严重的后果，如同她记忆里的，这里是学校附近的居民楼，年头不短，设备陈旧，这个时间都是补课和寄宿的中学生，独居在家的老人，这种地方的火灾后果远比想象的严重的多。

林兮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小颖，“如果是一场火灾，或许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你尽量不去想最坏的结果，你希望到此为止，消防几分钟之后就会赶来，火焰熄灭，损失一些财物，大家拥抱在一起感叹幸运和无事发生。但命运机不会，这破机器启动起来之后，众人的命运就走上了歧路，再无归途。当屠刀开始落下，我们能做的，只有祈祷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