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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系列之赐死

“陛下!陛下!”高力士匆匆掀开车帘,探进去半个脑袋。

“何事?”李隆基冷声问道。

“陛下,陈大人说,前方便是蜀中的马嵬驿,想请示陛下是否暂时歇息片刻。”高力士心神不宁地瞥了眼不远处。

陈玄礼正骑着高头大马,微眯双眼,手中的马绳无意识轻轻晃悠着,直勾勾地盯着李隆基的马车。

十日前,安禄山以“清君侧,反杨国忠”之名率兵杀入长安,直逼皇宫,李隆基在禁军的护卫下,携杨玉环与杨国忠一同匆匆逃往蜀中。

往日笑脸吟吟、侍奉在杨玉环身侧的安禄山,如今却挥刀相向,站在皇宫的高台之上大骂“昏君”、“妖妃”,也不知他是从何时有了异心。

李隆基沉吟半晌,轻轻点了点头,一路上风尘仆仆,确实是累着了,此刻杨玉环正伏在他的膝上小憩。

马嵬驿十分破旧,飘摇危累,矮矮的土房布满了错落的蜘蛛网,随行的仆从打扫了好些时候,杨玉环才捂着鼻子勉强踏进了门槛。

“陛下,咱们要去往何处?”杨玉环娇滴滴地唤了声,眉宇间满是不安。

李隆基惶然一叹:“朕……朕也不知……如今长安被逆贼占领,又紧紧追赶我等,欲要灭口,当下情形,或许永平王的封地能让朕暂避一时。”

永平王李宪乃李隆基长兄,手足情深,二人一直友爱如故。

杨玉环知晓他心中烦郁,忙开解道:“陛下莫愁,安禄山区区一反贼,而您是当今圣上,是天定之子,他一蚍蜉如何能撼动大树?待到我们与永平王相会之时,便是他安禄山兵败之刻。”

“知我者,玉奴也。”李隆基如此一听,郁结消散许多,舟车劳顿之感也立马减轻不少。

杨玉环柔柔拉住他的一双手,双目盈盈含情,轻声说道:“陛下待臣妾如此之好,臣妾此生难忘。此次出行,陛下还不忘带上吾兄,臣妾更是感激涕零。”

“都是一家人,莫说客气话,”李隆基干咳几声,“杨相在朝几十载,劳苦功高,若是他被逆贼所害,岂不是寒了众臣的心?”

杨玉环赶紧奉上一杯热茶,走的匆忙,未带上宫里御贡的茶叶,只好泡了些寻常百姓饮的烟熏茶叶,茶味粗糙,难以下咽,李隆基皱着眉头饮了一口便不肯再喝。

“陛下,不如我让高力士去买些您爱喝的茶叶?”

“不必了。”李隆基摆摆手,阖上眸子。

杨玉环端起他饮剩的茶水,浅尝一口,确实不如宫里的茶叶清香,却有一般街坊的烟火气息,她幼时孤苦无依,什么样的粗糠糙茶都尝过,入了宫后,也就再也尝不到如此粗劣的“玩意儿”了,后来倒还有些怀念起来。

“陛下!陛下!”高力士站在屋外焦急地高呼,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

杨玉环放下茶杯,起身将房门开了条细缝,“高公公,陛下歇了。”

高力士踮起脚尖,使劲看向屋内,“娘娘……娘娘!您!……奴才有要事通传!”

“何事,与我说就是了。”杨玉环蹙起眉头,有些怒意。

高力士瘪着嘴,斜眼不敢直视,支支吾吾半天:“那个……那个……丞相大人被陈玄礼绑走了……”

“什么?!”杨玉环惊呼一声,倏地推开房门,死死揪住他的衣领,“你方才说什么?我兄长被人绑走了?!”

高力士痛得哎呀哎呀直叫唤,又不敢掰开她的玉手,“是的娘娘!……哎哟喂,娘娘……您快去看看吧!”

杨玉环愤恨地推开高力士,咬着一口银牙朝驿站门口跑去。

李隆基闻言睁了眼,看着杨玉环离去的背影,心道大事不好,悉悉索索从塌上爬起,追了上去,高力士一拍大腿,打着灯笼紧跟其后。

“快走!”一位禁军正推不耐烦地搡着杨国忠朝外走去。

“陈玄礼!你敢!让陛下知道了,定要治你的罪!”杨国忠怒目而视。

陈玄礼嗤笑一声,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治我的罪?要我说,杨相你,才是我大唐最大的罪臣!只有除掉你,才能换来大唐的太平!”

“荒谬!荒谬!”杨国忠气得浑身发抖。

“兄长!兄长!”杨玉环杏眼带泪,慌慌张张地从驿站里跑出。

她刚欲靠近杨国忠,便被几名禁军拦下,进退不得。

“来的可真是妙啊!”陈玄礼大笑着,命人将杨玉环也擒了起来,“好一对祸国殃民的兄妹俩,今日便送你们一同上路,免得杨相在黄泉路上孤苦寂寞。”

“陈玄礼你好大的胆子!快放了我俩!”杨玉环纤纤玉指怒气冲冲地指着陈玄礼,不停挣扎着要冲向杨国忠。

驿站里不时伸出几个凑热闹的脑袋来,全被禁军喝了回去,也有不怕死的,想要围上来瞧瞧,直接被禁军戳了心窝子,横尸在地。

陈玄礼冷哼一声,“敬您一句才唤您一声娘娘,莫要不知好歹,就算陛下来了,我也依然要杀了杨国忠!”

“陈玄礼你好大的口气!”

李隆基怒喝着踱步而出,扶着门框,似有些疲态,面色苍白如纸。

“陛下!”

“陛下!”“陛下!”

禁军们一一行礼,只是手中冷冰冰地武器依旧没有收起来。

“陈玄礼,你这是何意?”李隆基面无表情,腰杆笔挺。

“陛下,杨国忠与杨玉环二人罪无可恕,应当处死!”陈玄礼丝毫不惧,目光烁烁地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眸子一冷,斜眼扫了一圈其他禁军,“是否有罪可不是你说的算,你将朕置于何地?”

“陛下,臣知您宅心仁厚,不忍杀了这二人,所以臣才亲自动手,免得脏了陛下您的手。”陈玄礼面露讥笑。

“你!”李隆基气极,气血翻涌,面红耳赤。

“陛下!救救臣妾!救救杨相!”杨玉环瘫软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您莫忘了,现在只有臣才能护着您一路赶往永平王的封地,再言,若不是杨国忠祸乱朝纲,安禄山怎么会起兵造反?”陈玄礼咄咄相逼,一字一句砸在李隆基的心间。

他的处境之艰难,自己如何不知道?可是杨玉环……毕竟陪伴他多年,二人恩爱如初,她心思玲珑剔透,总能知晓他的心意,而且杨相为官多年,一直辅助在他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若是没了禁军的护卫,他又如何能走到永平王的封地……

李隆基再三犹豫,心中挣扎不止,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几分。

“陛下,臣所做之事皆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唐,臣之心,日月可昭!即便是臣放过这二人,臣身后的将士们恐怕也不会答应!”陈玄礼继续拱手说道,毫不避讳地直视李隆基。

李隆基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苍凉萧索的意味。

他是君王又如何?如今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不住,又有何用?

“陛下……”杨玉华抬眼看向李隆基,倏地心寒一震,他不经意流露地几分犹豫与挣扎深深映进她的眼眸之中。

李隆基默然,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朝里走去。

“陛下!……啊!……”杨国忠嘶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后便继续归于静谧。

李隆基一颤,瞬间红了眼眶,他费力地椅着破墙伫立,不停喘着粗气。

“啊!……兄长!兄长!!住手!你们住手!!……啊!!……”杨玉环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宛如一声一声抓挠在李隆基的心头。

高力士忧心忡忡地跟在李隆基身后,听到惨叫声后不时回首看几眼,但别无他法,只得暗暗地唉声叹气。

“陈玄礼!本宫死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你不得好死!!”杨玉环似哭非笑,恶狠狠地咒骂道。

“来人,送娘娘一程。”陈玄礼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夜空。

李隆基一夜无眠,失魂落魄地坐在塌上,额间几缕白发遮住半边发红的眼眸。

“陛下……陛下……”高力士蹑手蹑脚走进房里,“娘娘她……”

李隆基浑浊的眸子一震,抬眼望向他,只是喉咙嘶哑难发声,咳了几声便捂住胸口。

“陛下,您没事吧?”高力士忙奉上茶水,满眼担忧。

李隆基摇摇头,跌跌撞撞从塌上爬了起来。

高力士赶紧扶起他,生怕他磕了撞了,“陛下,您要去哪儿呀?”

“她……在哪……”李隆基焦急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

“陛下,我带您去。”高力士咬咬牙,扶起李隆基就往佛堂走。

佛堂外长着一棵参天梨树,传言说它是佛祖随手栽下,几百年间经历风风雨雨,茂密葱郁,屹立不倒,远在十几里外都能瞧见这课梨树。

此刻梨树的一枝粗壮的树枝蜿蜒朝外,垂下一条通体雪白的长绫,一名身着芙蓉色锦裙的女子正吊于白绫之上。

李隆基静静地伫立在十步开外,注定着这名吊死的女子。

她还是如此貌美,那抹芙蓉色也一如他见到她的第一眼,那个烟花绽放的夜晚,永生难忘。

李隆基闷哼着吐出一口鲜血,胸痛难耐,他重重地揪住胸前的衣襟。

“陛下!陛下!”高力士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迹。

李隆基一把推开他的手,摇摇晃晃朝那棵大树走去。

“玉奴,朕终究还是负了你啊……”

“玉奴,朕后悔了,若朕不把你带进宫,也许你不会丧命于此……”

“玉奴,朕现在难受的很啊,恐怕马上就能去黄泉路上寻你了……”

“玉奴……”

他一声声唤着,似要把这个名字烙进心间,身后是一滴一滴泪浸湿了满地青苔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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