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即便是泥菩萨也忍不住发怒。

范涵远双拳紧握，脸色自然很不好看。他瞪视着萧青鸾，张了张嘴，似乎憋不住想要反驳她。

萧青鸾精神不由得一振，期待万分地等待着。

可不知怎么的，范涵远又把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只冷冷地从胸膛里哼了一声。

“我一向敬重萧伯父和衡哥，即便与白鹦缘分已尽，萧家仍然是我范涵远的贵人，恩人。可五姑娘却咄咄逼人，动辄就将我视为不怀好意的小人，难道这就是侯府的行事风格？”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萧青鸾淡淡一笑，见招拆招地绕着他走了两步，回头鄙视道。

“你以卑劣手段求娶白鹦不过半年，又闹出丑事将她休弃，可见管家无方，眼光也差。我只是觉得我们萧家运气差，福气薄，可没那个胆量做范大人的贵人了！”

萧青鸾的声音不大，但这一转换位置，顿时就让不少门客访客看见了自己。

萧家五姑娘竟在前门与人拌嘴？

霎时间，几十道目光投射过来，好奇有之，震惊有之。有的人还认出了范涵远，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些视线就好像刀子，扎得范涵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耻心都随着伤口流出来了。

他就不该和萧青鸾斗嘴皮子！

反正有皇后做局“敲打”萧衡，萧家很快便笑不出来了。现在任凭她嘲笑得意，垂死挣扎，有什么关系？

范涵远木着脸说着，拱手一礼，不再多留，笔直地朝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出去。

“既然如此，那今天便当我没来过吧，告辞了！”

那姿态，好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昂首挺胸，反倒是萧青鸾，显得像个嚣张狂妄，瞧不起来访者的豪门千金。

凝视着他的背影，萧青鸾略微皱了皱眉头。

“这跑的也太快了吧？”

“为什么这样说？依我看，这个小范大人是被姑娘说中心思，自觉理亏才落荒而逃的。”

珠绣挽着她的手臂，不解地眨了眨眼，接着又骄傲地抬起下巴。

“姑娘之前说的对，他就是一个势利小人而已，不值得侯爷和衡少爷多花心思招待提拔。即便收了拜帖，也和那些外八路的一样，整理后丢掉便是了。”

萧青鸾赞同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对劲，还是不对劲。”

方才的那一瞬间，她好像隐约瞥见了，对方眼里不只有难堪和愤怒，还有一闪而过的冷笑和傲慢。

那种神色，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的事，所以把怒气给暂时压了下去似的。

隐藏在笑意温文的包装下，范涵远的性子其实是阴险，深沉，自我，睚眦必报的。他出身平凡，自傲也自卑，因此极其重视面子，傲骨之类的概念。

萧青鸾方才激他，就是赌他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丢人吃亏。

按照范涵远的性格，他不但不会放弃辩驳，还会想尽办法解释和卖惨，塑造自己无辜。而李白鹦的事本就不光彩的，他说的越多，越想撇清自己，言语之中的冷血就越发叫人齿冷。

这也是她撕破对方面具，让其他人看清范涵远为人的一个方面。

可萧青鸾没想到，对方居然没有认真对线，而是认怂走掉了！

这就显得很不正常。

萧青鸾看着不远处的大门，思索着抿了抿唇。

一定有异常，范涵远方才到底在琢磨什么？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神经快速转动，忽然叫了声，“珠绣。”

珠绣浑身一颤，立刻答应，“在！”

“你找几个铺子里的伙计，要身手好一些的生面孔，去盯着范涵远的行踪。他不在范府时去了哪里，在范府时见了什么人，每天都向我汇报一次。”

萧青鸾直视前方，认真嘱咐道：“我没说停，就不许停。”

“还有，查一查李白鹦到底是不是在范家田庄上。她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弃妇，若是长久没有动静，可以怀疑是被杀人泄愤了。要细查，最好借机混进他家查。”

“杀人泄愤？”

珠绣倒吸一口气，怯生生道：“有……有这个必要么？”

“你别慌嘛，我只是大胆假设罢了。哥哥的任务正在关键时刻，这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萧青鸾拍了拍她的手，眼露深沉。

“我知道，你是觉得范涵远不成大器，也不想我劳累太过。不过我和萧家可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边要是出了岔子，哥哥和叔父也脱不了干系。”

“范涵远虽然是小喽啰，但他曾经和齐王走得近，必然要防范严谨一些。”

……

没多久，萧衡就动身去了玉华山勘察地形，家人自然是忙着打点行装送行。

在他走前，萧青鸾还不厌其烦地安排了好几位精通计算、采买的管事一同前往。有自己人在旁，免得自家哥哥被其他官吏蒙骗。一定要把这修建宫观的任务办圆满了。

“爹，娘，不必远送了，儿子自知小心谨慎，恪尽职守，绝不会让家族蒙羞。”

萧衡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朝萧启和钟氏深深一礼，跨上骏马飞驰而去。

钟氏忍不住追了两步，这才停下，伸手抹了抹眼角。

萧衡这一去，就得一个多月。他从前极少离家这么长久，钟氏明显是一片爱心，忽然间就舍不得了。

见到她这幅样子，萧青鸾和萧凤对视一眼，忙粘着她说说笑笑，逗她开心。

“今儿个是好日子啊！婶娘，你可不能哭哭啼啼的。让外面的人瞧见了，还以为哥哥是上山做苦力受罚去了呢！”

“就是，哥哥是身负重任，去给咱家争光！”

一旁的萧凤也配合着撒娇，“娘您就安心吧。实在不行去瞧瞧二姐姐？她马上要生宝宝了，心里一定慌的很呢……”

钟氏拗不过两人，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想到许久没去孙家探望二女儿，也就答应了下来。

……

第二天，萧青鸾和萧凤就陪着钟氏，一同来到了孙家探亲。

和明显发福，浑身散发着温和和幸福的二姐聊了几句天，萧青鸾便退出了屋子闲逛，顺便去隔壁院落找孙敏秀说话。

孙敏秀本来一脸苦楚，低头捧着一本书苦读。一见了她，眼前顿时一亮。

她飞扑过来，一把抱住萧青鸾的手，“五姐姐，我快想死你了！”

“这么夸张？”

“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两人坐下，孙敏秀委委屈屈，嘟囔着抱怨。

“这女学的课程可太累了，之乎者也还好说，我勉强看得懂。但你写的这个‘算数基础’可太折磨人了，左一串数字，右一串儿点，还得匀出手指来拨动算盘……我从来没受过这份罪。”

“要不是为了你啊，我立马就逃学！”

“你这小懒虫，管家之道也是我们这等女子的必修课，近可以帮助父母，查漏补缺，远了也需要掌握内宅，运筹帷幄。难道都是为了我吗？”

萧青鸾捏着她的小圆脸，摇头笑个不停。

孙敏秀这丫头呆是呆了点，但心性纯真可爱，总是说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话。但被人崇拜和佩服……她感觉还是很好的。

时间还早，萧青鸾干脆拿起课本，替她解读不懂的部分。

而孙敏秀趴在桌上，脑袋似懂非懂地点来点去，很快就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了。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岁月静好。可没多久，便有下人急匆匆来传，说有旨意传到了萧家，是叫萧青鸾和萧凤两人去温泉行宫参与宴会的。

“温泉行宫？”

萧青鸾放下书本，惊讶地站了起来。

“你说清楚些，到底是谁的旨意？怎么会突然召见我们到那里去？”

那仆妇忙喝了口茶水润喉，这才放慢了嗓子解释。

“五姑娘别急……瞧我这嘴！今天来传旨的是个小太监，咱们家也不认得。听说是教坊司新进一批胡姬，排了场《丝路佳人》大型乐舞要敬献给陛下。陛下见猎心喜，干脆在行宫摆下酒宴，广邀宾客一同欣赏。”

“期间，他还对伴驾的几位娘娘说，可以把家眷姐妹都叫来，越多人，越热闹越好！众位娘娘们拗不过，就点了一些京城贵女的名儿。咱们家姑娘的名字，就是良妃娘娘给报上去的。”

“良妃？”

萧青鸾顿时回忆起了那名气度温和，有些懦弱胆小的妃子。

良妃就是四皇子的生母，可母子二人的性格一内向低调，一活泼开朗，差距实在是不像一家人。

萧青鸾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得罪过她，似乎很久之前在游园会上见面时，良妃还对自己很喜欢欣赏。

这样一想，对方应该没有坏心，是不得已才把自己和萧凤拖出去凑数的。

“还有呢？你们就没打探出点别的？”

“奴婢自然知道怎么套话。”

仆妇点了点头，恭敬道：“其实那传话太监还漏了几句出来，说……说贵妃吴氏忽然患上了怪病，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头发脱落如同厉鬼。陛下知道后心情不佳，似乎有提前重开选秀的意思。”

萧青鸾越听，脸色越严肃，等仆妇说完，神情已经化为了一片寒冰。

沉迷女色，不思国政，相伴多年的女人病重了，他竟然没有悲痛关心，反而第一时间想到选秀找代餐。

这皇帝真是越活，越像个昏君。

这样下去，大越朝距离民变四起，风雨飘摇的日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五姐姐，你脸色好难看啊。”

孙敏秀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我还以为这是好事情呢。既然你不喜欢，那能不去吗？”

“不能。”

萧青鸾咬着唇摇头，严肃教育她道：“虽然是良妃提议邀请我俩，但说到底还是转述了陛下的要求。若是不去，说的严重点就是抗旨了。”

“我和三姐姐在你家做客，大家都知道没病没灾，怎么找借口拒绝？一旦装病告假，被盯上了就会很麻烦。”

虽然首次面圣匆忙，但萧青鸾想起那个颐气指使，高不可攀的身影，可不觉得对方是个好说话的人。

压下心头的不安，她略微安慰了孙敏秀几句，就拉着萧凤回家换了装束。

两人二话不说，抓紧时间赶往了几十里外的温泉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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