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逆转

祖飞惶然无措，简宁也有些意外，拿着抽签结果久久不做声。其他人交头接耳，窃喜着偷看好戏，只有李逸难得眉头舒展，欣然接受这个安排。

祖飞和简宁并列十六名，如果是和他们pk，自己这边肯定完胜。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祖飞非常受打击，晚上简宁来催，也不愿意动身去排练。他原本还心存一线希望，如果和排位靠后的组合pk，至少场面不会太难看，谁想竟然会迎面跟死对头撞上，继续努力根本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简宁却不这么认为，“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个节目是表演给我们自己的吗？不管结果如何，我们享受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简宁想要一个完美诠释的舞台，就像是留给自己一个生活记录、或者完成一个小小的梦想。冠军只有一个，事到如今，他们已经不可能去幻想那么遥远的事，那么至少把当下的事情做好，交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卷，这就够了。

祖飞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竟然也有些被说动了——一个连他也能演主角的舞台，一个能让他发挥自我价值的舞台，那实在太珍贵，太令人心动了。

他们最终决定在宿舍里排练，这样祖飞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拉过去嘲笑。

一些按部就班，祖飞第一次在考核或者什么比赛之前没有失眠一整晚，第二天精神抖擞，和简宁一起登上舞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他们这一次的表演竟然也没有怯场。

表演的剧情他们自行设计过，把两位主角的纠葛浓缩在十五分钟之内，舞台服装、布景和场景变换等都亲历亲为。简宁是个非常认真的人，能够做到和场下的观众完全隔绝并且融入表演，而祖飞总是极容易被这样的他吸引全部注意力。

他们的表演非常顺利。故事顺应设计好的步伐进入尾声，直到背景音乐缓缓停止，聚光灯熄灭，舞台融入黑暗。场下没有想起掌声，全场寂静，但简宁毫不在乎，祖飞也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在这样的黑暗中，在祖飞还没能从故事中拔除自身的空挡，简宁几步走近他，用力抱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游思。

“好了，你看，”他用气声轻轻地说，“我们这不就做到了吗？”

做到了。

祖飞怔愣许久，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巨大的满足感。

他人生中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他们做到了，这就有意义，有没有得到别人的支持，一点都不重要。而这都是简宁教给他的。

李逸的舞台在他们之后登场，两个人平心静气地观看他们的表演。但令人意外，李逸不知道是状态不好还是排练不足，竟然说错了好几句台词，甚至中途有一次明显的笑场。

搭档的表情已经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但李逸视若无睹，眼神一直在场下巡视，最后终于落在简宁的身上。

对视的一瞬间，简宁微微一怔。

他是在故意对自己挑衅？表演的过程中还有心思做这样的小动作吗？

简宁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见。最后两组选手站在舞台上，等待分数揭晓。李逸并不太紧张，刚才简宁他们的表演他根本没看，听到场内没人鼓掌更是心中冷笑，猜测大概对方还和上次一样演技拙劣。

他第一场排名第一，已经拉开了极大差距，这第二场就算表现不好，也足够胜过对方了。甚至——如果以最差的状态依旧获得断层高分，那不才是真正的碾压吗？

亮出分数前主持人一声声喊着倒计时，祖飞紧张地捏紧了衣角，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宣告自己出局的钟声。叮的一声，分数出现的一瞬间，面前的观众们忽然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

简宁立即扭回头去看，当即怔住了。

他和祖飞小组的排名飙升至本次考核的第一，个人累积分数并列第三，而李逸的个人排名却一下子跌到了第十一名。

这夸张的分差令人震撼，但巨大的惊呼声过后，观众席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训练室会有偏见，观众却不会有。舞台上撒下鲜花，四面八方传来掌声和欢呼，简宁怔了那么几秒才后知后觉，这些都是为自己而发出的。

这一刻站在舞台上，他忽然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个职业这样引人入胜了。只要努力就会被人看到，就会收获肯定，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这是一种极端的幸福。

而祖飞和他一同接受着这些掌声，回头看着自己身边这个人，第无数次感慨自己幸运。能和他成为朋友，这比什么曝光率都有意义得多，比什么都有意义地多。

简宁是个随心所欲的、大胆的、丝毫不惧怕伤害的人，具有非常明显的人格魅力。很多人不敢接近他，也许真的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是永远也无法变成他那样耀眼的人的。

和他在一起，祖飞觉得自己似乎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不需要依附他人，找到自己真正的意义了。

祖飞连续给简宁直播了好几天网络上的狂风骤雨。

李逸的成绩大跳水，他的粉丝自然不满意，已经连续在节目组账号下咒骂好几天了。但整体舆论显然更加偏向简宁祖飞这边，毕竟舞台上的表现不能骗人，更何况，李逸之前的第一名真实性也有待商榷。

李逸的粉丝立即反击，说节目有黑幕，必然是因为之前的视频事件节目组在故意搞他，肯定是多次录像后选了最差的一段之类。但紧接着有人在网上发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李逸和几个圈外朋友在餐厅吃火锅喝啤酒，时间是正式表演之前那天晚上。

也就是说，在考核前的最后一晚上，他根本没有参加彩排，甚至还违反了训练室不准在录制期间外出的规则，在外面和朋友喝酒。

他丝毫不把比赛放在心上，得到那样的成绩，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照片的发布者字字珠玑：

“是觉得有家庭在背后做支撑了不起吗？是觉得哪怕演得再烂也会有人捧臭脚吗？是觉得哪怕不认真对待舞台，也有人随时帮忙‘操作排名’吗？”

“开播时口口声声说着梦想，转眼就去践踏普通人的尊严。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梦想两个字怎么写，这样的结果是你咎由自取。”

一连好几天，李逸都没有参加接下来的训练。

简宁的练习按部就班，不去在意周围人的眼神变化，也没有关注网络上他井喷式的人气爆发。但李逸自从pk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却让简宁隐隐有些在意。

某天他回到宿舍，路过李逸的房间，竟然意外地看见李逸正站在门口。他的脚步立即顿住，对方也注意到他，对他投过来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

简宁看了一眼房间里，竟然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打包行李，李逸的生活用品已经基本被搬空了。他立即愣了：“这，你这是……”

李逸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如你所见，我要走了。”

半晌简宁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你，不参加之后的比赛了？”

“嗯，退赛了。”

他说得简短，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他这么选择的理由。

简宁如鲠在喉。眼前这个人和印象中有了些许改变，李逸向来性情乖张，任何情绪必须发泄出来才肯罢休，他原本还担心这次考核之后对方会和他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却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他反而像是变成了一潭死水，什么情绪都没有力气展露了。

为他收拾行李的人是工作人员，其实侧面印证了他的确和节目组关系紧密。那些人收拾好了东西，李逸就让开门，向简宁这里走了几步，忽然间抬起了右手。

简宁敏感地缩起脖子，还以为他是想动手，但那手掌最终却只是轻轻落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他整个人靠得很近，盯着简宁，声音不算太尖锐，却说得一字一顿。“简宁，我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简宁根本来不及回答，他就从身边穿过，径直离开走廊，再也没有回头。

当天祖飞又拿手机给他看，是最近的新热搜，节目组发布公告，否认做票及海选造假，把李逸在视频里的发言归结为个人情绪的发泄。

祖飞告诉简宁，那天李逸说的那些话把整个节目组推到风口浪尖，观众迫切需要一个说法，但他家是又节目组的赞助商，肯定会逼节目组保他。保他就相当于承认他的说法，做票会直接动摇选秀的根基，节目组必然非常为难。

节目组顶着火力哑火了一个月，本来想放任舆论就这么过去，却没想到第二次考核，李逸竟然发泄似的乱演一气。他本身观众缘就不好，没人敢真的为了保他而给他做票，最后排名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