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毒舌
“如果这是恭维，那我暂且接下了。”
十六夜拂开桌上的乱纸，端正的坐到宇智波泉奈对面。等到把衣角折好后，方才抬眼看他表情——果不其然，假笑没了。
宇智波泉奈轮指敲打木桌，有规律的敲击声将油灯的焰苗震得不停抖动。光影在他脸上浮动，勾勒出阴沉的线条。
“红颜祸水。原本我以为姬君是位手段卓绝，心怀远大的领主。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虚伪的情感迷惑。”
说的她和昏君一样，倒也不必人身攻击吧。
见他神色如常，泉奈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在贬低你？错！我实在可惜！耽于皮相之美，除了他人，还有自身。红颜白骨，数十年而已。不及时提高实力，沉迷于用美貌魅惑男人，换取利益。等到容颜不再，还能剩下什么？”
居然很有道理。不愧是哲学系的宇智波族。
十六夜意外的看着泉奈，若有所思的勾起珠串慢慢转动。
少年人容姿端丽，生气起来，眼角微微泛红，颇为好看。
发现对方不仅没听进去劝诫，还看着自己入了神，泉奈更生气了。
耳朵都红了……十六夜颇为感慨，宇智波确实拥有一副好面貌。
火浦爽朗帅气，泉奈傲气精致。不知被后世吹成花儿的宇智波斑又是何等绝色。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见上一面。等回去后，她也有了和别人在网上吹牛的资本了。
十六夜放松坐姿，斜靠在桌边，笑道：“世人如何看我，与我又有何关。”
这是什么意思——泉奈的脸慢慢变冷。
“你耍我？”
“不敢。只是向盟友表明态度。”十六夜双手合握，躬身敬礼。“谢谢你对我的提醒。不是对合作抱有期望的人，大概率看盟友走向错误的一端反而会更高兴吧。”
她说得有点绕，带着贵族惯有的长句腔调，也不管别人容不容易理解。好在泉奈小时候还是被他爹压着读了几本书，大致明白是在感谢自己。
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情报拍在桌上。
“知道错了，还不赶紧改正！谅你远道而来，不清楚这边的局势，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想和我们合作，就必须排除千手一族。”
“啊，办不到呢。”
泉奈怒了。好说歹说那么久，居然还在推卸责任。
十六夜替他倒了一杯茶，慢吞吞的询问：“你们会开垦土地吗？或者挖沟渠也可以。”
这是什么问题？忍者当然是全能的，但是为什么要问他们会不会，难道她打算发布这种任务给宇智波？开玩笑！
泉奈不耐烦的推开茶杯，硬邦邦的拒绝：“不会！”
十六夜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你们不会，千手会啊。”
泉奈不可思议的反问：“你是钱多得用不完了吗？随便找点流民就可以做这种事了。让森之千手做这么简单的事，浪费钱，也浪费人。”
“你对他们的评价挺高的啊。为什么这么讨厌呢？”
泉奈面色沉了下来。“不是讨厌，是仇恨。”
他不欲多讲，十六夜却早已看过剧透。这位美少年的结局可不怎么好，英年早逝，在本就不太平的局面上又添一道深可见骨的隔阂。
他为自己可惜，十六夜也为他感到可惜。
血海深仇自然不可遗忘，但是现实却是不联合起来，忍者迟早被排挤到血脉断绝。宇智波也不会例外。
十六夜换了只手撑住下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泉奈君，我有和你说过为什么要找你们合作吗？”
泉奈双臂环绕，抱在胸前。“和忍者打交道的，不是为钱，就是为权。不是我鄙视你，很少有女人掌握重权。就算你是一位姬君，放在其他地方也不过是用来联姻的工具。所以你是图钱？”
“bingo！”十六夜打了个响指。“我的确是为了钱。只是想在这里赚钱，循规蹈矩死得更惨。所以目前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泉奈斜睨着她，问：“你不怕我们过河拆桥？杀了你，攫取所有财富。”
“杀鸡取卵，不可长久。相信强大的宇智波一族能想到这一层。”
“哼。”
泉奈被这句恭维顺了毛，脸色看着好了许多。
十六夜适时添上后续。“但没有合作的势力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等他发问，她继续接上新开辟的话题。
“赌坊背后的黑市只是分支，可以直接清理。但是周边的忍族在此地定居已久，如果我想在这里做点小生意，必然需要和他们打交道。不知以前路过此地的行商如何和你们打交道，个人认为避之不谈不如合作经营。大家有什么龃龉拿到台面上说开，比之暗地里使坏拖后腿更清楚明了。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宇智波有暴躁嗜杀的凶名在外，我依然选择了第一站拜访你们。”
“我们才不暴躁嗜杀！”泉奈气愤拍桌。骂他可以，不可以骂他的族群。哪个混账传出去的？八成又是阴险的白毛。
“理解理解。有些话传来传去就变样了。实际上见了面，切实的打了交道，才能真正了解。您说是不是，泉奈君？”
“是……”
泉奈又哼了一声，刚承认就发现不对劲。他直起身，撑在桌上，压迫性的向前倾。
“你是不是又用话术左右我的判断？”
十六夜把冷掉的茶水怼到他面前，强迫他退了回去。
“哪有？您多虑了。”
即便长得再好看，靠太近了还是会觉得受到了威胁。特别是眼神犀利的宇智波，好脾气如火浦，身上也隐隐带有散不尽的燥意。
关于宇智波的传言没错，他们的确性格古怪，阴晴不定。第一个找上他们，也是为了保住小命。
都是居住在附近的忍族，千手的名声可比他们好太多了。
泉奈一口气灌下茶水，苦涩的滋味提了提神，让他渐渐缓了过来，意识到刚才对话里的潜台词。他紧紧盯着她，问：“所以你一定要和千手合作也正因为此？”
十六夜坦然道：“没错。千手避不过去。你也认同他们的实力，迟早会发现短册街的变动。不如一开始就将之拉下水，有了共同的利益，再想翻脸使坏就没那么容易了。泥淖嘛，只要踩进去了，就会越陷越深。”
“趁着其他势力还没反应过来，你们可以借我的手实质上控制一片地盘。反正出了事，还是我挡在前面。即便要出兵讨伐叛逆，挂在必杀名单上的也只是我而已。就算被发现了端倪，他们也不敢同时动两个大忍族，你们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泉奈气笑了。
“这么说，你还特别委曲求全了，替我们着想了？”
“难道不是吗？”十六夜反问。
她的态度过于坦诚，把泉奈的阴阳怪气堵回心里发泄不通，气得跳脚还硬是憋了回去。
“除非你们把荣誉看得比性命更重要，那无论我怎么劝说，都是无效。不过大家既然都在南贺川边当了那么久的邻居了，要是真忍不下，早就越河打到对方老家，拼着自爆也要炸死好几个吧。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看着泉奈憋屈的小脸蛋，十六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展族群，比满足一时之快更重要吧。”
亲自前来质问的宇智波泉奈被十六夜一通忽悠重新洗了遍脑。
闭目思考了很久，泉奈严肃的表示宇智波不与千手合作，也不想和他们照面。至于短册街后续发展他可以不插手，但是如果再要拉人进来，必须提前通知宇智波，绝不能像这一次独断专行。
“盟友就得有盟友的态度。你也得考虑我们的感受。不是所有宇智波都和我一样理智。”
十六夜郑重点头。“明白。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她当然知道啦。就算是宇智波泉奈本人，性格也是偏激到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啊。哪有挖下自己眼睛，血糊糊的塞给亲哥升级用啊？！这不是膈应人吗？
“我也不是主动去找千手的。碰巧遇见，没办法。”她替自己辩解道。
泉奈走到门边，披上挡雨的雨披，手里转动着防水的斗笠，侧身说道：“火浦和我说了。他留在这里也相当于我的眼睛，有些事来不及找我，可以直接喊他帮忙。”
火浦眼皮一跳，心道不妙。
泉奈靠在门边，挑起一边眉毛，取笑着拉过族里的小伙伴。
“千手柱间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宇智波的小伙儿个个都比他帅。你就算要找面首，也先考虑他呀。”
“不要！”火浦立刻惨叫反驳。“我要娶本族的女孩儿！”
十六夜忍着笑替他拉开门板。“别逼他了。火浦事业有成，天天泡在赌坊里，进账相当可观呢。这个月底，我就把第一笔资金给你送过去。”
“还有，我不找面首，和千手柱间的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种。”
泉奈嗤笑之，扣上斗笠，挡住脸。一只黑狸花不知从何处冒出，轻巧的跳进他的怀里，从散开的衣襟里探出一只猫头。
“不是就好。”
“姬君大人，最后一次劝你。男人想要掌握权力，需要付出大量的心血。于此，我有亲身体会。而你，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天生就被认为天真，弱小，以美色示人。而这些特征与合格的领主特征完全背道相驰。你得付出更多的努力，甚至需要舍弃掉一些无用的部分，才能换取与男人差不多的地位。”
他遥遥点向遮挡的严严实实的衣襟。
“无论你到底想达成怎样的目的，不必要的累赘，还是扔掉吧。”
遮挡住全身的忍者冒着倾盆大雨消失在街道尽头。
十六夜站在檐下送人离去，沉默的注视着连绵不绝的雨线。
宇智波火浦向她行了一礼，体贴的询问是否需要他去取雨具。十六夜摇头。
鹿介终于从后院里转出来，嚷嚷着这么大的雨干脆就在他店里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
火浦低头不好意思的笑，轻声安慰：“您别太在意泉奈大人的话。他年少气盛，语气比较冲。”
十六夜微笑点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鹿介把人挤开，手里拿着一块木板请他帮忙。“装裱匠说今天太潮，纸张都皱了。你帮帮我，按照这个，刻在木板上吧。”
“我不会啊！”
“你不是宇智波吗？宇智波苦无手里剑玩得那么好，还有写轮眼，随便刻刻就出来。快快快！”
他把人推向后院，将宁静归还给前屋。
平田抱着一壶水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道：“姬君，润润喉吧。聊了这么久，肯定累了。”
“你能好好说话了？”
“火浦大哥带了只黑狸花猫给我看好了。”
“那就好。”
“那您呢？”
平田听到了前屋的对话，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虽然鹿介一直很懒，但这次更懒，装着睡觉都不让他去前面帮忙。姬君一个人面对忍者的压迫，多可怜啊！
十六夜抿唇微笑，摸着小少年的短发，目视远方。
“我没事。”
那您到底在看什么呢？
出身孤儿，善于察言观色的平田还是没有问出口。
连绵不绝的雨线从天上落下，依稀将遥遥相望的天地连接在了一起。
可如果仔细观察，雨线落在地上就碎成了散乱的水珠，悄无声息的沿着水痕流到四面八方。
等到雨过天晴，曾经相连的天地依然各自一方。
本就无一物，何必染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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