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至于所存
向上坠落，向下攀登？
到底是什么感觉，此时的叶二无法言说。
处于光芒之中的他觉得世界颠倒了，一切的存在概念不合乎常理，眼睛，谁在观察？话语，谁在妄言？斑驳的颜色打在他的身上，令他意乱神迷，他无法抑制精神上作呕，他飘荡着，彩虹之物随之回旋。
跌落，下沉。
叶二察觉到触碰到了地面，他感到一丝心安，喘着粗气将面上的污秽抹去，他看着怀中昏迷着的叶初水，不由得一声低叹。他看向四周，这里充斥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它们把旧日残垣映射出一种异样的美感，叶二莫名生出奇怪想法，这里要是有人住着肯定要疯。
他晃了晃头，不再思考，站起身来想要寻找生存之路，公子与韩先生指向这里，证明这里必然有生路。
但，在哪呢？他抬头看着上方飞舞的斑驳色块，茫然了。
“是谁，惊扰吾之沉睡。”
叶二跪伏于地。
“是谁，敲响吾之心灵。”
叶二以头抢地，涕泪横流。
“是谁，带来远古的......欸？”
叶二往上看，看到向下看着的自己，叶二往下看，看到了向上看着的自己，叶二索性闭眼，他看到四分五裂的自己，他彭硕无比，他微如尘埃，他纤细如丝，他扁平似纸，他动如脱兔，他静若处子。
他是谁，谁是谁，谁是我，啊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死去死去去死去死！！
叶二张大了眼，汗如暴雨，口吐芬芳，他满地打滚，然后翻着白眼浑身抽搐着倒溺在彩虹之物上。
“欸欸欸，抱歉，刚睡醒，忘记调威压了，等等啊。”
叶二僵硬的坐起了身，扶按着脸庞，他不难受了，不痛苦了，但也不再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任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经历这么多场生死博弈精神都会变得麻木。
他麻木的跪坐着，脑袋下沉，叩头，叩头，叩头。
“座下何人，为何叩拜。”
“大人，请救救我家公子。”
“何为大人？”
“大人就是大人，伟岸之存在。”
“啥年代了，还大人，我既不伟大，也不伟岸。”
“大人，请救救我家公子。”
“你好烦呐，不救。”
“大人，我愿付出代价。”
“你能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
“任何。”
“我真的很讨厌不做思索便言‘任何’这个词，它意味着放弃思考。”
“......”
“站起来，看着我。”
叶二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抬起头，他情绪出现了波动，惶恐的盯视前方。
如此庞然诡异的...生物？
它？他？祂？
祂猩红的巨眼占据了一半视野，灰白的硬化物质将其裹覆，周遭伸出无数的倒刺，五彩斑斓的色块填充其上，三只破败断裂的巨角从两侧空间凭空生出，祂飘立的虚空上，有着无数难以名状的事物涌动，一道道条纹镌刻在虚空壁垒上，呈现出不同的光芒，光芒将其映射出不同样式，磅礴的威压传来。
叶二再也无法维持身体颤抖着倒下，他目带恐惧的望着那尊生物，喉头疯狂咕动，这一刻清醒下来的他才知道刚才的自己是多么愚蠢，对如此生灵竟说不敬之言。
“如今，你还期待吗？”
“大...大...人，请...饶恕...我刚才的忤逆...”
“哎，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大人，能听人话吗。”
“是...是，尊上。”
“头疼。”
飞舞着的是什么？透明翅膀？美丽生命？精灵？书上曾经提到过的高阶物种，她们在给祂敲打头？不可思议，祂到底是什么存在？
叶二已经不想再思考下去，他的精神疲惫到极点，如今只有一件事记挂于心，让叶初水活着。
“尊上？先生？”叶二努力的站起来，尝试着问道。
“欸，不错，比起高高在上的称呼，我更喜欢这个原初词汇。”
叶二能感觉到这个生物的喜悦，周遭的光芒都变得更亮，无尽的星辰于虚空孕育而生。他无暇惊叹这伟大的光景，继而恳求着说道。
“先生，请救救我家公子。”
“娃子，不是我不想救，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什么？”听到此等生命审判一样的话语叶二如遭雷击，呆立原地，他的瞳孔没有光芒，这一刻他没了活下去的想法。
“不过...”
这一口大喘气的转折差点让叶二窒息，他急忙问道：“先生，到底怎么救，您说，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包括生命？”这次那生物没有再反驳。
“是。”
“以及存在。”
“是。”叶二不懂区别，但能救公子什么都可以付出。
“吾，厌恶你，消失吧。”
那名生物突地情绪大变，周遭不可名状事物翻涌，光怪陆离的天空斑驳色块汇聚成浪，镌刻的条纹光芒更加璀璨，那些孕育成型的星辰破碎坍塌成点。
叶二跪倒于地，他颤抖着身躯，全身被汗水浸湿，眼前的场景虽恐怖异常，但他仍倔强的昂起头颅盯视前方，眼睛里满是不屈。
「如你所愿」
璀璨的星辰光芒遮蔽了视野，叶二听到了那伟岸存在说出自己期望的话语，他感受着轻盈无知的躯体，带着满足的心理看了眼昏迷的叶初水很是开心，最后的视角里，他看到那名伟岸存在硕大猩红的瞳孔中有着一丝淡淡的悲伤。
微光一闪，叶二消失不见，只余昏迷着的叶初水倒在地面上。
光芒褪去，黑暗再度笼罩这片诡异空间，如似千年过去，寂静变成了这里唯一的主题。
……………………
“我爱你。”
一线声音传来，引起了回荡。
没有回馈。
“哎嘿嘿，再不起来，我就玩弄你的身体了哦。”
安静，还是没有回馈。
“哎，你知道我的族群，特征是什么，触手！触手！还是触手~”
“你不想这具活死躯体被绑缚吧。”
依旧无言。
“起来啦，我知道你在。”
“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不心疼下么。”
“我好想你，洛。”
不可名状的事物在无形的虚空中出现波动，它们游荡于躺着的叶初水周身。
“兀，停手吧。”
青石铺就的大道出现，漫天绿叶与鲜花勾勒成型，淅淅沥沥的雨霖积汇成流，蜿蜒着围绕在叶初水身旁，风声雨声打破了宁静的氛围，点点青芒于溪流之上浮现，一只头生青色双角的鹿勾勒出来，无数色块填充其上，刹那间具象成型，它凌空踏足在涓流之上，璀璨星芒汇聚，一个有着曼妙身影的人儿横坐在那只鹿背上。
白银色的长发柔和的自青角鹿身侧披顺下来，直至涓流之中，银发末端有着淡蓝色彩，它们没入河流，星光出现，微小的星辰从发梢末端生成汇入溪流，令蜿蜒曲折的溪流泛起点点微光，丝丝白雾升腾而起，它们与外界的白雾一样，如同有了生命，它们欢悦的起舞，轻盈而柔和，唱起不同寻常的赞歌，赞美着雾霭之上那道娇美身影。
简单勾勒的脸庞分外柔和，不施粉黛的面容娇美温柔，竟与昏迷着的叶初水有着七八成相似，她微闭着双目缓缓张开，那一刹那，这里所有的存在都在此欢呼起来，黄金色的光芒乍现，本在叶初水身上出现的冷漠平静情绪的黄金瞳色此时却十分恬淡温柔，无论是谁，见之如沐三月春风，如见红枫纷纷，但多心事也在此忘却，涤荡浮躁心灵。
她穿着简约的素色长裙自青角鹿背跃下，繁星点缀着青石大道，每行一步，便有淡蓝星辰自脚下升起勾勒成莲，慢行七步，一步一生莲，那些淡蓝莲花飘浮到身后，汇聚成了星环，星环折叠拆解，变成了轻薄的羽翼，她轻轻跃起。那名庞大诡异的生命体身躯往前一探，虚空出现波动，一根巨大的触手出现，将她接住，然后将其带到了面前。
“好久不见，洛。”
那名生命体开心的称呼着那名柔美女性。
“你的性子这么多年依旧没变，兀。”
洛恬淡的轻声道，她的声音带着磁性，有着异样的魔力，让人很容易就静下心来与之对话。
“我不喜欢改变，太累了，随心所欲更好。”兀晃动着自身的大眼，有些滑稽，但换成人形，那他就是在晃动着头部。
洛平缓的话语传来，“随心所欲啊，真好。”
兀有些听不懂洛的低叹，他继而开口道。
“沉睡中的我感受到你的气息，是我意志延伸的末端引导他来到这里，为什么不见我啊？”兀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怨念，“这么多年下来在降星狱听着这些老东西的逼叨逼叨烦透了，没人跟我正常说话，我好寂寞。”
“兀，姐姐好累。”
兀停下了抱怨，他知道比起自己眼前的人儿更辛苦。他怜惜的将其躯体埋到触手更深，让其更为舒适的躺着休息，从触手内侧生出细微的事物轻轻安抚着洛。
洛微闭着着双目，静享着片刻的宁静，一旁的兀没有再说话，他也闭上了猩红硕大的眼睛，这片空间躁动的一切都在此停了下来，它们小心翼翼为两位存在提供着安静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