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嗯？】
他在说什么？
几个大大的问号在我的头顶盘旋着，这是干什么？
宋老师：【不方便的话也没事】
我：【方便倒是方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我实在猜不到这个点有什么事是微信上不能说非得见面说的。
宋老师：【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不是重要的事你这个点来找我？别吓我啊，我马上下来！！】
我过剩的想象力在脑内模拟了千万种情况，全是不好的。
借高利贷了？信用卡还不上了？
家里出现变故了？工作出问题了？
再转念一想这可是宋清许，绝对不可能。退一万步真的遇到困难了，也肯定不会来找我帮忙。
跟爸妈说了声下楼有事就火急火燎顺上帆布包下楼了，他们问我干啥去，我也来不及解释。
太着急了我一路小跑到了小区门口，一天下来脸上的妆全掉了，油光蹭亮的，本想着是不是先补个妆但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隔了有段距离我便看见树下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有什么事吗？？？”我顾不得形象，猛冲过去，喘着气焦急地询问道。
而与我形成鲜明对比，宋老师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把手里提着的奶茶袋子递给了我说：“路过学校门口，奶茶店还没关门，金桔柠檬，有爱玉的。”
地铁老人手机，黑人问号等众多表情包在我的脸上飞舞着。
“所以你让我下来就是这个事？？？”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人间迷惑的宋清许，质问道。
宋老师一脸无辜，“差不多吧。”
我：“那你就在微信上说啊！！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借高利贷要跑路了。”
宋老师：“这是怎么联想到的？”
我：“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是不是正人君子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不安分的心。”
宋老师：“”
又是那个憋屈无奈的表情，我“噗嗤”一声哑然失笑，接过了他手里的金桔柠檬爱玉，把跃然而上的欣喜假装成了多此一举的责备。
“你吃错药了吗？突然买这个过来。”
他太高估我对褪色龟苓膏的执着了，哪里值得这么晚了还大老远跑一趟。
“路过学校门口，刚好看到了。”
我的内心其实有无数的猜测和疑问在盘旋着。
是什么力量驱使他为了一杯饮料特意过来？
我和他的关系真的值得他如此上心吗？
他对别人也是如此吗？
可我并没有开口问个究竟，因为他一定给不了回答。
“谢谢。”我拆开吸管的包装，用力戳破封膜，猛吸了一口后道了谢。
尽管我不知道他路过奶茶店时脑海里浮现的我是什么样子，而走到小区门口的这段时间又在想些什么。
但二十八年的人生里，能遇到他，真的太好了。
夏日十点多的晚风总算是褪去了些燥热，周围也闹哄哄的，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放空了脑子。
我从骨子里是有些许瞧不起小城的。
无论是地理位置，经济发展，就业前景还是各方各面它和光鲜亮丽的大城市都是没办法比的。对于眼里只有高山和汪洋的我来说，它就像是一个急需摆脱的标签。
它意味着落后，陈腐，保守，无趣。
而此时我听着家长里短的攀谈声，地摊前的讨价还价声，小孩子没有得到气球的哭闹声，看着土气哄哄的七彩霓虹灯和七拐八拐穿行的摩托，只觉得：
这便是生活。
谈不上多有趣，也谈不上多无聊。
只是千千万万的小城人普通又平淡的生活罢了。
是宋老师的一句把我从恍惚里拉了回来：“我感觉你好像很不喜欢‘普通人’这个词。”
“谈不上，只是不希望你说自己是普通人而已。”我收回飘远的视线，笑着为自己正名道。
“在你的认知里，什么是普通，什么又是不普通呢？”
我给不出准确的定义，我只是笃信着宋清许一定不是普通人。
我沉思着没有回答，他却话锋一转说起了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们说一个形容词的时候，其实都是有个比较对象的。就像我们可以说太阳系很大，也可以说它很渺小，前者是相对于地球，后者是相对于宇宙。每个人比较的对象不同，感知也会不同。”
我懵懵懂懂听着，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普通是形容词，也是一样。你所设想的普通和我所说的普通比较的对象是不同的。”宋老师把我往路边拉了拉给身后按喇叭的小电驴让了路，继续说。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形容词是比较级的理论，觉得很是有趣，试着在内心列举了几个。
亮暗，轻重，漂亮，宽敞，吵闹，好像的确如他所说，说形容词的时候或有意或无意我们都会设想一个比较的标准。
萤火虫相对于手电筒是昏暗的，可相对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又是如此明亮。
“你对普通的定义应该是拿着能养活自己的工资，在生活节奏不快的城市做着不太有意义的工作，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也不会有太大的上升空间，不算大富大贵却也不至于饿肚子。偶尔也会对现状不满，有想要改变的念头，但碍于现实因素迟迟无法跨出第一步。”
“对对对，就是这样！！厉害啊！！！”
不愧是宋清许，竟然能精准无误把我对“普通”的模糊定义说了出来。
被夸习惯了的他没有对我的表扬作出回应继续说道：“如果按你的标准，那我应该是不普通的。”
“哎哟，怎么随便就丢掉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谦逊了啊？？”
“实话实说而已。”
既然话题到这个上面了，之前只了解了个大概，我便想借此机会把他的情况问个一清二楚，第一个问题就没客气：“你第一年入职给你开多少钱？”
我很感激宋老师的配合，就是说出来的数字把我吓得够呛：“全包一百二十万。”
“卧槽，多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我好巧不巧正好吸了一口金桔柠檬，连着干咳了好几声。
宋老师无奈地把兜里的一包纸巾递了过来：“这都能呛到的吗？”
金融和it两个行业第一年能开到百万以上我是有所耳闻的，毕竟是用命换钱，没这个数字也不值得金字塔顶端的精英们为之拼命，但搞研究也能有这个待遇我着实是没想到的。
我俗气且没见过世面，瞪圆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他问：“搞研究这么赚钱的吗？？”
“手里有几篇顶刊的一作比较加分吧。”
我当然清楚宋老师不是凡尔赛，不是炫耀，毕竟都是常规操作，他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但对于我这样的凡人来说，字里行间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之后我开启刨根问底模式，誓要把他扒个精光，非常勿扰的报名表都不见得有我问得透彻。
我：“给解决北京户口？”
宋老师：“嗯。”
我：“之前不是说还有博士安家费吗？”
宋老师：“有个七八十万吧。”
我：“跟你一起入职的都是什么学校的？”
宋老师：“有个哈佛的，另外一个好像是斯坦福吧，记不太清了。”
我：“你觉得你的研究对科学技术的发展有贡献吗？”
宋老师：“还是有那么点的。”
几个问题下来我是越问越觉得不对劲，就算我对“普通”的标准很低吧，但他多少有些离谱了。
“宋清许！！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对普通到底是个什么定义啊！！”我愤愤然质问道，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他似乎预料到了我的反应，不慌不忙解释道：“高中之前是垂直环境，而大学以后是水平环境，也就是说你身边的人和你都处于同样的层次，这种情况下除非是真正的天才，要不然大家都是差不多的，都只是普通而已。”
我点点头，有些明白他想传达的意思了。
“清北的周围都是清北，哈佛的周围都是哈佛，纺织学院的周围也都是纺织学院，所谓的普通也好，不普通也好，都是跟自己同等水平亦或者是高于自己水平的人比，不会有人跟本就低于自身水平的人比然后得出结论自己普通吧。”
“你什么意思？？”我一听他竟然拿纺织学院当例子，颇有些瞧不起的味道，不客气地反驳说：“瞧不起纺织学院？？”
“那没有，是我高攀不起。”宋老师顺着我的话高抬了一番纺织学院。
又插了几句插科打诨的调侃他才找准机会继续说：“所以我说的普通和你认为的不同概念是不同的。”
“那你的比较对象是谁？”
“跟学校里的大牛，老板比我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跟我比呢？”我一肚子坏水又荡了起来，当即给他挖了个坑：“超级无敌大天才？？”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我和他隔了不止一个马里亚纳海沟，把他的理论稍微曲解一下，岂不是能从我身上得到不少优越感？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就是我了，况且层次相差太大的话并不会产生优越感，只有漠不关心的“你谁”。
宋老师的回答很有求生欲：“跟你比我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哎哟，你太抬举我了。”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朋友之间相处，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没有骗你。”
我蹬鼻子上脸，明知道只是社交礼仪，却拿着鸡毛当令箭趾高气昂说：“行，那请现在说出我比你强的地方，起码五个！！”
本以为他会无语凝噎被我拿捏，而他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对未知充满了好奇，热情满满。对谁都真诚，从不吝啬好意。异国他乡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精彩”
等等，这还是宋清许？
他在夸我的彩虹屁？
我紧咬着塑料吸管，错愕地望着他。
万万没想到我在他心中竟然是如此伟光正的形象。
难道不是废话多，学习不讲究方法，思维跳跃大，奇奇怪怪的想法多吗？
被夸了我反而浑身不自在了，将信将疑反问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突然这么夸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迷惑的表情是这个时候浮现在他脸上的。
“网贷？？”我脱口而出后想到他年薪百万的事情，小声嘀咕否定了这个猜想：“不对，工资这么高，犯不着找我借钱。”
宋老师轻声叹了口气，被我远低于平均水平的智商弄没辙了。
正绞尽脑汁想着还有啥别的可能性，他却直接给了回答：
“明天我能去看你那个kpoprandomdance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