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似曾相识的离谱
普通物品被附着上魔法,就像捻子被点燃后触到橄榄油，从纤维转为燃着火光的灯芯，油越多,燃烧的时间越长。同样，魔法的强弱决定了物品附魔时间长短。
像魔镜这种光明魔法道具,是由神明直接赋予魔力的，几个十年对这类魔法道具而言仅仅是眨眼睛的功夫。
就在几天前,芙兰才跟着黑暗神学了有关附魔物品的相关魔法常识。
光学习理论是不够的，严格的“导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除了对附魔物品的辨认以外，她还要掌握如何给物品附魔。
而现在芙兰面前的这些木制八音盒，每一只都在盒盖正反面雕饰上了精美的图案，右边上了油的的弧形发条也泛着光滑闪亮的光。
只不过这些八音盒,全都覆盖着浅浅的光明魔法痕迹，就像是粗心的仙灵女巫扫了扫手,将魔力遗漏在了上面。
消瘦的摊主全身上下的气息,就像是半只身子埋在泥土里的病人，无精打采,黑眼圈死重，和魔法士沾不上半点边。
他的生意还没有旁边的艺术大师埃尔塞公爵吃香。
至于埃尔塞公爵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公爵不做突发奇想来集市卖画,就像芙兰所言，这对她来说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些带有光明魔法痕迹的八音盒。
“你的八音盒怎么卖？”
年轻的摊主颓丧着身子，正在犯困，一听到有人要买自己的东西,整个人机灵一抖。
一抬头,是一位艳丽如画的贵族美人。
“这位小姐,这些八音盒都是我亲手制作的,每一只都只要50枚银币。”
50枚银币,是很多家庭工作一整天的收入。
“你的八音盒不便宜呀，有什么特殊的吗？”芙兰拿起一只，看似是在审视上面的图案，其实是在打量覆盖在上面的魔法。
摊主清了清嗓子，坦诚自己是位旅行商人。
有一回他来到一个偏僻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有着非常统一的作息，每天都会花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上面。
他询问后才知道，这个国家的钟楼里，摆放了一只神奇的八音盒，每天准时奏乐，人们一听到八音盒的旋律，就会瞌睡犯困。
某一天趁着八音盒奏乐时，他就着音乐把旋律刻上了自己手制的音筒上，想着制成八音盒带去其他国家售卖。
说来很神奇，他听到音乐时也泛起了困，但等醒来时，发觉音筒已经不知不觉被自己制作完成了。
商人测试后发现，用相同旋律的音筒制成的八音盒，有着和塔楼内八音盒一样的功效，只要听着这段旋律，很快就能睡着。
“所以我给它起名为好梦八音盒。”
看着商人的黑眼圈和凹陷的眼窝，芙兰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你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
“美丽的小姐，请您相信我，只要你扭动这只八音盒，在发条没停下来前，你就能睡着。”年轻的商人看出了芙兰的疑问，拍胸保证。
就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拍胸差点把自己拍一踉跄。
“好吧。”芙兰本来就有要买下来研究一番的打算，她举起三根手指头，“30枚银币。”
据她所知，木制八音盒根本不值50银币。
商人没想到衣着华丽的贵族小姐会还价，有些为难：“我可以让到40银币，这些八音盒真的花了我很多心血。”
“29银币。”
“……35银币？”
“28银币。”
“我我我……我卖！”
芙兰捧着28银币的八音盒，心满意足地回了城堡。
当天晚上，在测试了八音盒表面的魔力几乎淡到不足以形成伤害后，她拧动了发条，将八音盒放在了枕头边。
内部的音筒滚动，擦过音条振动，开始演奏柔和的旋律，听上去像是一首舒缓的小夜曲，
月亮升起，照亮的枝叶桫桫作响，芙兰几秒内陷入了沉睡。
这里是哪里？
密集的树干将芙兰囚禁在中央，还有那些藏在树干后或是探出脑袋的密密麻麻的白色影子。
这些影子有胖有瘦，有巨人有矮人，甚至还有不似人形的。
这些白晃晃的影子一个个都好像在注视着她，逼得她很近，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时候，比起傻傻的应战，还是逃跑更好。
芙兰于是转身就跑，她明明跑得很快，地面在摇晃，两边的树木在飞速的倒退。
但身后的影子却依旧和她间隔的很近，怎么都拉不开距离。
半晌后，她放弃了。
潜意识告诉她，这是在做梦，她没有必要再跑下去了。
她停了下来，影子却没有停下来。
一个又一个的，前赴后继将她扑倒在地，慢慢夺去她头顶的光。
下一秒，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那些白色影子开始啃咬她的肉。
——她即将被生吃。
这不是童话故事吗？为什么童话里的噩梦这么可怕？
这个念头刚刚产生，身上的疼痛突然间减轻了。
有什么温柔的、似液体的东西，慢慢地顺着地面贴上了她的身躯，将她缓慢地裹着，与那些影子分割开。
很快，那种撕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长无尽的黑暗和等待。
渐渐的，光线再次露出，影子们从她身上褪去。
抬眼间，是头顶模糊的巨大圆月，她身上被撕扯的伤口，也转眼间愈合。
只不过黑暗中攀附在她身上的东西，也同样不见了踪影。
……
芙兰睁开了双眼。
她已经忘记了被啃咬的疼痛，但是漫长中被包裹住的感觉，仍旧记忆犹新。
下一秒，她的视线转向了窗边的八音盒。
发条早已停止转动，但不出意外，她的噩梦来自于这个小魔法道具。
那个商人，果然是个大骗子。
第二天一早，白雪注意到芙兰的精神不太好。
“教母，您今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不用。”芙兰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我今天去的地方，是最适合休息的地方。”
白雪困惑：“最适合休息的地方是哪里？”
看着高墙后的贵族魔法学院，芙兰多么想告诉白雪，最适合休息的地方就是这里。
但为了避免小白兔还未开始学习魔法就受到她的不良影响，她决定先憋着。
这里就是黑森林国唯一的魔法学院。
多亏了斯丁顿公爵，她从他那里获得了一个推荐名额，成功以假身份获得了进入这所学院的机会。
她还改头换面了一番，避免被人认出来。
这所学院也是某个大贵族出资建立的，但听说这个贵族最近有了新的兴趣爱好，所以没有过多询问芙兰的身份，就批准了她入院。
至于她为什么要来这所学院，那自然是她那所还在策划中的学院还没有场地。
导师已经白嫖到一个了，场地如果能再白嫖……不，能再有现成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所学院从外表看上去，几乎是仅次于皇宫和贵族城堡外最豪华的建筑了。
被高墙围起的学院内，有复古的礼堂、图书馆，甚至是大型花园。
不错不错，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领进门的导师带着芙兰参观了一圈后，打量起面前穿着简单灰蓝色礼裙带着小圆帽头饰的年轻女人。他每带她参观一处地方时，她的眼睛里就会闪烁点点的光。
这位导师错误把这种光点，误认为求知的眼神，开始替她感到担忧。
她虽然是斯丁顿公爵推荐而来的，但不是他熟知的任一位贵族子女。
更不像那些被贵族们推选进来用于培养的心高气盛的魔法士。
他不是没见过这种眼神，但是大部分带着这种眼神的人，都没能坚持到毕业。
一方面是因为魔法不是谁都能轻易学会的，一方面是因为……
“这位小姐，允许我提前告知您，如果您在这里没有朋友的话，可能急需找一位贵族小姐做朋友。”
像她这样在学院里没有任何贵族朋友的女性，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芙兰：“只有一天时间来得及找吗？”
学院导师：？
芙兰笑了笑，没有多解释，抱着这位导师给的魔法书，自己去了被分配的教室。
教学走廊内，她大致通过班级和人数估算了一下这个学校的人数。
从占地面积看能容纳千人的学院内，大概只有三四十名学生，这些学生被分成了两个班级。
但据她所知，这所学校的魔法导师，有近二十名。
二十位老师教这点学生？
先不提这些老师本身的水平，但是着实有点浪费。
她的班级内，学生们正在上元素魔法论。
元素魔法论导师已经知道了会有新学生加入，让她自己选位置落座。
而那些贵族学生们目光有一部分就不怎么友善了。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先不管能不能学会魔法，但他们理所当然地认到，这所学校从一定程度上拉开了他们和那些有钱平民的差距。
所以像芙兰这种空有外表无名无姓的人，是没有资格和他们坐在同一个课堂里上课的。
芙兰毫不在意地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这里的视野很好，到时候学院成立后一定要让白雪也来体验一下。
台上导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芙兰的耳内。
理论知识太多了，习惯于被黑暗神强加大量实践的芙兰，没有多久陷入了甜美的梦想。
只不过这个梦没有持续太久，芙兰就被人喊醒了。
“导师，这种新生刚来就呼呼大睡合适吗？”
芙兰揉了揉眼睛看向台上的导师，他似乎很为难。
说话的人是劳温公爵的小儿子，平时他是呼噜打得最响的那一个，现在却因为看不顺眼新同学而举报她。
“导师，我不是故意睡觉的。”芙兰举手示意，“昨天我通宵学了一晚上魔法，您说的这些我都会了。”
啥玩意？新生说她通宵学了一晚上魔法，她这个牛吹得够大的。
导师也不打算为难芙兰，毕竟这所学院里的大部分人，他都得罪不起。
“那你把我刚才教的有关土元素的内容重复一遍。”
一般的学生这种时候，翻翻书，把书上的理论读一读就没事了。
芙兰不是一般学生。
“土元素是唯一一种难以通过魔法自主催生的元素能量，它大部分来自于土壤中。在黑，不，在魔法中，比起产生土元素，将自己的魔力赋予土壤并控制泥土中的元素微粒更加有效果。”
导师听着芙兰的描述，默默开始翻书。
这些句子，书上出现过吗？
但是为什么，他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老师，她在瞎编！”劳温公爵的小儿子，当然不会放过芙兰。
“确实，我的私人导师不喜欢理论知识，所以我在理论上掌握的并不好。”芙兰诚实地说道，
讲台上的导师：私人导师？
“允许我用实践来证明一下。”芙兰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讲台，那上面摆放了一盆泥土。
就在刚才，导师通过魔法，让这一小块土壤抖动一番，模拟了通过土元素控制土壤引起的土地晃动。
这一走动，让导师觉得这位新生在逞强，她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只要读一读书本就好了。
“元素魔法往往是通过控制自然中的元素微粒形成的，比如火……”想起自己那一簇黑蓝色的火焰，芙兰换了种说法，“水元素，是可以通过控制凝聚空气中稀薄的水汽形成的，但是你也可以凭空通过魔法产生水元素颗粒凝聚成水。”
说话间，她的掌心出现了点点水滴，在她的魔法下，这些水滴汇聚成了一只小水团。
导师：？？？
就算是他，控制水元素动弹一下已经是极限了，别说产生水元素了。
芙兰控制这些水渗入花盆中的土壤。
“但是土元素，是非常难以凭空生成的，往往只能通过控制土壤中的元素颗粒。”
安安静静的湿润泥土，接收到她的魔法，开始朝上涌动，它冲出原有的高度，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所有学生的面前，自己形成了了一个小人的形状。
接着，附魔。
附魔能保证她撤去魔法后，土元素的效力继续存在一段时间。
泥土小人在一个个惊愕的目光中，扶着花盆边缘跳出，跃上第一个同学的课桌，接着跳去下一个。
最后落在了劳温公爵小儿子的课桌上。
泥土小人朝着这位小少爷扑去，在他的尖叫声中，附魔时间到了，泥团啪地炸开，散了他一身。
“啊，意外。”芙兰一脸真诚地道歉。
但是元素魔法论的导师，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是什么？这是他毕生追求的高度！
比起在讲台上读枯燥的理论，他也想掌握这种魔法，然后教给自己的学生。
他也不是一点魔法不会，但是他不得不教理论，因为一旦进入实践，台下这些对魔法没有任何天赋的贵族小姐少爷们，就会抱怨他的课程内容太难而发脾气。
而他，也会因为投诉被开除的。
研究魔法是他的梦想，国家只有这一所魔法学院能提供书籍和机会，给他这样运气好当上学院魔法导师的平民。
下课后，这位导师立马表示想跟芙兰聊一聊。
正好，芙兰也有话想和这位导师说。
“这位小姐，您的私人导师，我能有幸认识，成为她或他的学生吗？”
芙兰：？
这发言她倒是没猜到。
“我的导师，挑剔学生比较苛刻，一般只从内部人员那里挑起。”
比如他的信徒。
这位导师面露遗憾。
“不过，我愿意提供给您一个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您不仅可以摆脱这些教不会的学生，还可以学习正统的魔法。”
？
这次换魔法导师扣问号了。
同样的内容，在接下来的几堂课上都如法炮制。
接连几名魔法导师，都私下想和芙兰谈一谈。
芙兰同样发现了，这些导师们的魔法非常杂乱，理论知识也是东拼西凑的。
毕竟无论是光明魔法还是黑暗魔法，在这个国家中，都支零破碎。
像巴克先生那样有着来自祖辈流传下来的完整的黑魔法理论的人，几乎不存在第二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二个人”没有天赋，有了也学不会。
此时，城南正在替芙兰统筹魔法药剂生意的斯丁顿公爵猛打了个喷嚏。
斯丁顿：？
不应该呀，他怎么感觉有人在说他坏话。
下午时，芙兰已经面见了这所学院的大部分导师了。
他们虽然很困惑，但都愿意接受芙兰提供的机会。
她承诺可以给他们比这所学校更好的魔法资源，以及天赋更好的学生。
果不其然，没多久，有人告诉她校长要和她谈一谈。
这个学院的校长，自然是那位出资的贵族。
在芙兰看来，本身不是魔法导师或是不会魔法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魔法学院校长的。
所以这一点，她之后也必须整改一下。
教科书后的空白页，此时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的想法。
默默地，她又记录下了一笔。
“你听说有人在挖我的墙角？”
埃尔塞公爵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感到了不满。
就在不久前，他突然拾起了对绘画的热爱。
比起以前那些敛财的小手段，画画才是他现在心头所爱。
就在刚才，他好不容易产生了新灵感，就被自己的魔法士仆从告知，有魔法学院的学生私下举报有新生在挖导师们的墙角。
这所魔法学院，是黑森林国唯一的魔法学院。
这墙角挖了，能填到哪里去？
虽然不敢置信，但他作为校长，还是不得不亲自调查一下此事。
毕竟其他的贵族们，都多少有人就读这所学院。
“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
“听说你在我的学院里私下做了一些……”抬起头来的埃尔塞公爵，面部的表情僵住了。
为什么面前的这位学生，似曾相识的离谱？
“原来是您呀，埃尔塞公爵！”芙兰注意到除了埃尔塞，旁边是曾经见过的戴宽帽檐的魔法士。她自来熟地坐在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是您那就好办多啦。”
好办多？好办什么？
芙兰一开口，埃尔塞的脑海中，立马冒出了那天让他改了一下午策划案的女人。
“芙、芙……芙兰、殿、殿下？！”他差点咬到舌头。
“看到你见到我这么兴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芙兰的眼睛眯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
她将一张叠起的羊皮纸摊开在埃尔塞公爵面前。
羊皮纸上写着：转让契约。
埃尔塞公爵读了两行，看懂了。
芙兰想要买下他的魔法学院？！
芙兰：“我近期也想开个魔法学院玩玩，正好你这个地段和建筑我都很喜欢，就想买下来。”
她知道，这些贵族个个都是老狐狸，需要她好好周旋一番。
面前的埃尔塞公爵目瞪口呆地读完契约书，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您真的想买下这所学院？”
“对。”芙兰，“就算你不想卖也来不及了。”大部分导师都被她挖走了。
埃尔塞：？
埃尔塞公爵思考了一阵，下定了决心：“我愿意卖给您，但是我有个条件！”
芙兰没想到他松口的这么快。
只见这位中年贵族，拿过契约，在上面添添写写了两行字，递了回来。
[条件：斯丁顿公爵在画家们的作品中间选拔产品标识时，能够选中我的设计。]
读完这行字的芙兰：“……”
本以为今天能得到休息的芙兰，回到皇宫时，已经累的腰酸背痛。
昨日拜访了魔法导师老巴克，今天又买下了一座学院。
看似充实的两日，是她近期少有的休息日。
回到房间后，某个熟悉的神祇，正坐在她的椅子上，上下翻看那只音乐盒。
他今日沉着眸，在她进来时都未曾看她一眼。
“听说你今日去魔法学院就读了？我以为你请假是为了休息两日。”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的语句，在芙兰听来就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潮水。
啊，一定是斯丁顿公爵告诉他的。
如果作为老师，听到自己的学生背着自己去其他地方学习了会怎么想？
——她觉得自己教得不好！
芙兰躲闪着眼神，看看左边，又心虚地看看右边：“黑暗神大人，那些学院的老师，真的教得好差劲，不及您的万分之一。”
他没理她。
“我不仅没有从除您以外的人那里学到任何东西，还向他们展示了您的教育成果，他们都十分佩服您！”
他还是没理她。
“我今天不是去上课的，是去做买卖的！”芙兰试图解释，“我买下了一座魔法学院，那里将会开设黑暗魔法课程。”
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芙兰再接再厉：“黑暗神大人，除了您以外，这个世界上我绝对不会认第二个人做我的魔法导师，您在我心中永远是唯一的那一个！”
“唯一一个？”他好像终于被芙兰说动了，别有深意地又望了她一眼后，举起了那只音乐盒，“那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
“您也发现这个音乐盒不对劲了吗？”芙兰说完觉得他这句话接的有些奇怪。
只听他开口道：“这东西里面，有其他黑暗魔法的气息。”
芙兰：？
芙兰：。
芙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