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009
在虞岚三番四次的催促下，顾绥安终还是动了，他蹲下身，手掌在地上摸索。
虞岚并没有扔太远，很快他便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手机，微弱的光芒打破黑暗，也让两人看到了彼此。
然后顾绥安才知道，虞岚现在有多狼狈。
只见女人整个人趴在一堆木头上，莹白的脸抹了几道灰色的痕迹，看起来像野地里的猫，她那身高定鱼尾裙被撕去了大块裙摆，露出纤细的长腿，瞬间拉低档次，变成了妖艳地摊货。
“你……”
“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扶我一把啊。”
虞岚的嗓音带着哭腔，太疼了，早知道她就不逞强独自一人进来，这下倒好，人没有救出去，反而把自己搭上，实在太惨了。
顾绥安愣了愣。
少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印象中，虞岚一直是傲慢无礼的，站在他面前时，眼睛长在头顶，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恶毒继母。
内心有些茫然，无措。
犹豫了片刻，他抬脚走过去，虞岚借着少年的胳膊从地上爬起来，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发现自己的右腿被划了几条细长的口子。
怪不得这么疼呢。
虞岚吸吸鼻子，眼眶被生理泪水浸泡地通红，几滴泪珠挂在睫毛尾端，要掉不掉，她从顾绥安的手里夺过手机，想要看的再清楚一些，结果叮铃一声，手机因为没电关机了。
“……”
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
就这样，杂物间再次陷入黑暗。
不过这次，因为知道有人在，虞岚的心情没有之前那样紧张，她伸手拉住旁边人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喂，你怎么来这里了？”
黑暗中，顾绥安抿了抿嘴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道：“不是你让我来的？”
“我让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虞岚瞪大眼睛，“黑不隆冬的，开暗黑party吗？”
顾绥安皱眉，不是她？
但他很快自己就否定这个可能，如果不是，为何虞岚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加剧了焦虑恐慌，顾绥安捂住胸口，无声地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他嘲讽地说：“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虞岚莫名其妙：“什么？”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顾绥安一直害怕虞岚，但或许是黑暗让他看不到女人的脸，这一刻，竟然恶向胆边生：“我不是顾家的孩子，你很高兴吧！”
他用最狠毒，最难听的的语言，试图切开女人的面具。
对方虚伪的善意、充满算计的关心，这一切他都不需要。
虞岚听到顾绥安的质问，深深沉默了。
穿书后，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便宜继子心态有些小小的别扭，但不知道症结所在，现在想来，分明就是缺爱没有安全感啊！
老男人只知道工作，不关注孩子的身心健康，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少年别扭的心态。
于是虞岚难得生了怜悯，放轻语气，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慰他：“你放心，不管你是不是顾家人，反正都不可能是我亲生的。”
顾绥安：“……”
一时间，少年竟被这个奇怪的逻辑给卡住了。
虞岚安慰完初中小朋友，开始兀自分析这次事情。
她并不急着出去，毕竟用不了多久，美妙的警铃声就会在顾家响起：“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人故意污蔑我，要不是我聪明，提前找了过来，肯定就被你们给冤枉了。”
越说越生气，连带着腿上的伤口都更疼，不过分析了半天，旁边的人始终没有动静，虞岚不由得喊了一声：“顾绥安？”
“……”
回应她的，只有艰难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扫着周围空气，仿佛锁在牢笼里的困兽。
虞岚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摸黑抓住对方的手腕，甫一接触，便摸到一手冷汗，让虞岚微微惊讶，少年的身体在不停颤抖：“你还好吗？”
“没，没事。”
虞岚轻蹙眉头，这个反应，明显是幽闭恐惧症的症状，但他刚刚才被关进来，而且这次自己也在，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来不及想太多，手中颤抖的幅度更加明显，虞岚听说，幽闭恐惧症严重的人会虚脱、乏力，如果本身就有心脏疾病，甚至会造成一瞬间的心脏负担加重，导致死亡。
她只能安慰他：“你别怕，我陪着你。”
“我，我没有怕。”
顾绥安咬住下唇。
少年不愿在虞岚面前丢脸，即便心悸恐惧，溺水窒息，也强装着镇定。
虞岚却知道，如果不离开这个地方，顾绥安的症状永远不会消失。
可房门被人从外面管关上，他们如何离开？哪怕是打开窗户，出现一点光。
等等，光？！
虞岚灵光一闪，在脑海中对系统说：“快把上次抽到的奖品给我！”
系统；【液态发光水？】
“没错，我要用在顾绥安身上！”
【已发送，请宿主注意查收。】
话音刚落，虞岚便感觉手中多了一个玻璃瓶。
她立刻拔开盖子，半点不犹豫，朝着顾绥安的方向泼过去。
“哗啦。”
顾绥安没有防备，被泼了一脸发光水。
冰凉的触感仿佛某种毒药，让他神色骤变。
面前的女人面容再次变得可怖，明明前一秒还在细声安慰，如今却大声嘲笑。
顾绥安郁结于心：“你……”
“噗——”
虞岚忍了半天，一张嘴还是没有忍住，彻底破功：“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眉眼全是欢快，少年愤怒、不解、眉头拧成麻花。
“咳，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虞岚笑得肚子疼，终于良心发现，她举起手中的黑屏手机，面对顾绥安。
然后，少年便看到了一个荧光绿的脸。
有多荧光呢？非要形容，就是比那些贴假面膜的人还要绿油油，连同身上的衣服，一同照亮黑不见底的杂物间。
他现在，就是一根大型荧光棒。
顾绥安：“……”
“哈哈哈哈哈…”
过来会儿，笑声不见停止，少年嗓音多了些无奈，“很好玩吗？”
虞岚压着眉梢，好似弯弯的月牙，只问了一个问题：“现在还害怕吗？”
顾绥安一愣，看向她。
荧光绿照的女人脏兮兮的脸颊，比之马戏团的小丑更加奇怪，但她半点不知道，还在那嘲笑别人。
内心的愤怒，突然就消失散尽。
顾绥安哼了声，嘴硬道：“本来就不怕。”
“哟，也不知道谁都快哭了。”
“反正不是我。”
虞岚笑，她瘸着腿，蹦跳到被封死的窗户边，然后将耳朵贴到上面：“再等一会儿。”
刚说完就咦了声：“好像已经来了。”
“什么？”
“警察。”
顾家的宴会进行到一半，突然迎来了警察。
客人们吓得想要离开，但却被警察拦住，只能惶惶不安地站在大堂一侧。
听到消息的顾老夫人匆忙从楼上下来，看见穿着制服的几人，神情担忧：“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
“接到报警，你们这里有人非法拘禁。”
“非法拘禁？！”
顾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顾二爷则黑下脸：“我们顾家遵纪守法，每一年都被评为纳税标兵，绝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警察也知道顾家的地位，客气道：“目前只是有人报警，并非说明顾家有问题，具体情况如何，我们需要按照规定检查一下。”
既然要检查，顾家人当然不能阻拦，只能将客人暂时疏散到花园。
顾老夫人年纪大，好好的生日宴闹出这种事情，气得胸闷头疼，顾瑶便让佣人先带她回房间休息。
因为此次出动的警察很多，几百平的主宅很快搜查完毕，并没有找到可疑之处。
客人们松了口气，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与顾家有合作，要是顾家真的出事，对他们也不尽然好。
人群中，顾二爷眸光闪了闪。
他站出来说：“看来是有人报假警，哎，浪费警力实在可耻，几位同志如果不嫌弃，留下吃一顿便饭再走？”
警察指着某个方位，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哦，那边是佣人的住所。”
“过去看看。”
顾二爷迟疑：“这……佣人的住所都是双人宿舍，如果非法拘禁，肯定会被发现，而且那栋楼大部分都是杂物间。”
警察：“只是以防万一。”
报警的人联系不上，万一是真的，就是一条人命。
顾二爷视线落到人群外，当看到什么之后，忽然改变口风：“既然如此，那就过去吧。”
等到警察在杂物间找到顾绥安的时候，少年身上的发光水还未消失，众人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以为撞鬼了。
“天啊！”
“那是什么，好可怕！”
顾绥安：“……”
直到警察走近，才发现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而此刻的他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
“这是谁？”警察大声问。
顾家人赶紧上前，顾瑶没想到老宅真的有人被拘禁，匆忙挤人群走过去，第一眼，看到被拘禁的居然是顾绥安时，心里咯噔一下。
她敏锐地察觉，事情恐怕是冲着顾邑来的。
可没有办法，这么多人都在，今天这事怕是无法保密了。
果然，那边顾昌顺已经当着众人的喊出名字：“绥安！你怎么在这里，快告诉二叔谁把你关进去的！”
前来参加宴会的客人一片哗然，什么？这孩子居然是顾家的子侄辈！
而能叫顾昌顺二叔的，只有大房顾邑和顾瑶的孩子，顾瑶和丈夫是丁克，结婚多年始终没有要孩子。
至于顾邑，前几个月才刚刚结婚。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发现了什么豪门辛秘。
顾绥安捂着脖子咳嗽，说不出话。
顾昌顺四处寻找，他声音很大，在冷风直吹的走廊传出阵阵回音：“侄媳呢？从刚才就没有看见她，之前别墅的女佣说她虐待继子，这次的事情不会也她干的吧？”
“侄媳？虞家那位？”
“这样说来，那个被关的少年岂不是顾邑的儿子！”
“天啊，不会吧，顾总不是单身汉吗，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有什么奇怪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我是不相信能控制住下半身的，单看顾家瞒得这么严实，说不定不止一个私生子呢。”
……
混乱中，只有一个人对此持不同的意见。
徐宗磊：“豪门继母子？看点更足了！”
顾瑶皱眉，先让佣人将周围客人“请走”，然后低声道：“二叔，人这里人多，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不用回去！”
顾二叔是个老固执，他心疼地拉住顾绥安的手，结果对方却避开，男人动作一僵，随即没事人一样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你什么也不用怕，直接告诉警察同志，是不是虞家那女人把你关在这里的！”
顾昌顺算盘打得好，他原本只是想要借此挑拨母子两人的关系，没想到会有警察来，但并不影响他的计划，还能顺势将事情在众人面前闹出来，如此一来，顾邑在飞亦的影响，肯定会重创。
顾绥安看向他。
顾二叔慈祥：“别怕。”
顾绥安低头，声若蚊蝇：“不是。”
顾二叔一愣，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不是？！”
“怎么可能是呢？”
伴随着这句话落，与此同时，乌天黑地的杂物间又走出来一人，虞岚在顾昌顺震惊的目光中，笑得比今晚的月亮还要阴森：“二叔，为什么污蔑我啊，我看你才是那个幕后黑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