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带你去锦官城看星星
“景卿”
“景卿”
“嗯”
“兮然”
“主子”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舒城也偶尔叫一叫方子修,偶尔叫一叫兮然,生怕人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鸡鸣的时候,御修殿来了很多医修,提着好些药水四处喷洒有些医修一个一个的给人送喂丹药。
天明的时候,有人送来的吃食,因为人太多,每个人的吃食也就一个馒头一碗白粥。
方子修这个屋子是些病重的,有人送过来。来人见了舒城也,有些惊讶。
“殿下怎么在这里?”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他看见舒城也手也有尸斑,“殿下这是!”
舒城也道:“回金阙宫的时候,记得把所有药材都好生处理,和跟我接触过得人都严加防范起来。”
医修应着,舒城也看了一眼他,又看方子修:“能医好吗?”
医修看了一眼方子修,道:“听闻容长修已经有了些眉目,殿下再等等!”
舒城也道:“我们家景卿才十五岁啊,这么小的年纪,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主事,这边几个没了。”这时旁边有个医修道。
跟舒城也说话的医修底下头,道:“抬出去吧。”
舒城也心下一紧,将方子修抱得更紧,那双手都有些颤,他是魔,这具身子没了他可以再找,可方子修没了,就是没了,就算方子修再投胎转世,他再找到他,他也不是这个他了。
医修见舒城也还在散灵力护着方子修劝道:“殿下别用灵力,没有用的。”
是没有用,可是他就是看不得方子修那么痛苦,他唯一能做的,也做不到了。
“痛苦吗?”舒城也问。
医修道:“只是有些热,昏昏沉沉的。”
“以后呢?”舒城也问的是尸斑长到脸上之后。
医修深呼吸一口气,道:“凡人是没有什么痛苦的。”
舒城也道:“那他呢?”
医修面色难看,不语,他从未见过舒城也如此伤心。
大家都心知肚明,说出来就是在往人心上插针。
“灵气会像针一样扎他的五脏六腑,对吗?”舒城也抱着方子修有些哽咽道,“那得多疼啊。”
医修也没法再劝,他还有很多病患,在此已经耽误了些时间,给舒城也和方子修服下丹药,又给兮然服下,放了吃食在旁边,便转身走了。
方子修继续昏昏沉沉的睡了数日,舒城也的病情也加深了,他开始发烧,但是还是抱着方子修,一遍一遍的唤他,偶尔也唤一声兮然。
“景卿”舒城也额头贴着方子修的脸唤道。
方子修微弱的应着,“嗯”
隔了一会儿舒城也又唤他一声,方子修应着。
好不容易方子修清醒了一会儿,舒城也看着他道:“景卿唤我。”
“舒城也”方子修的声音很轻,不注意都听不到。
舒城也在抚着方子修的脸道:“我听不清,大些生声儿。”
“舒城也”,方子修唤完就开始咳嗽,舒城也哽咽,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别开擦眼泪。
好不容易方子修不咳了,没清醒多久,又睡过去了。
舒城也感受方子修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又问:“景卿在吗?”
方子修迷迷糊糊的答:“我在”
方子修的呼吸变弱了,舒城也又唤,“景卿!”
“嗯?”方子修声音越发小。
舒城也将人摇醒,问:“你知不知道蓝桉树?”
“不知”
“你知不知道释槐鸟?”
“不知”
“以后我是你的蓝桉树,你是我的释槐鸟,好不好?”
“好!”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锦官城看星星。”
“好”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悬崖谷采灵芝。”
“好”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喝碧芳酒。”
“好”
“景卿”,舒城也轻轻吻了吻方子修的额头,又抓着方子修的手吻了吻,眼泪顺着下巴落在方子修的手背,“景卿,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没等到你说爱我。我还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他将方子修抱在怀里,生怕人一会儿就没了。
方子修能感觉到舒城也在发抖,他道“殿下,我”
方子修心里难受,他想说殿下你抱得我太紧了,他想说殿下你别怕,别哭,他最终用那双无力的手捏住了舒城也的长袍,道“殿下我我爱你。”
可方子修这句话爱你,没了声音。
方子修死死的攥紧舒城也的衣角,就像是抓着人世间最后的依恋。
舒城也抱着他不肯松手,方子修睫毛微颤,热泪滚落。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喜欢上了舒城也。
舒城也抱着他,将他箍在怀里,他的头靠在舒城也肩上,他看不见舒城也的脸,这一刻,他害怕最后的表白,舒城也看不到了。
方子修在舒城也放开他之前又睡了过去,这次舒城也再也唤不醒了。
又过了两日,汉虚观的活着的人已经减了一半。第三日黎明,医修匆匆的送来了丹药,说是容长修找到了克制病发的方法,汉虚观的活人又减少了好几十,不过药送得及时,方子修和舒城也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兮然也清醒了些。
又过了半月,医修送来了良药,这次全城危机解除,药方也在第一时间送去了各个城池。这场疫病在半个月后终于归于平静。
这场瘟疫不长,却又如隔世般漫长。
从郑城疫起到结束,短短的八个月时间,人间群鬼夜号,处处鬼影。
官员统计了瘟疫的情况,百姓感染的有十八万余,救治下来的仅五万余,修士感染的七千余,存活的仅三千余。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身披荣耀的屈指可数,战死沙场的万千枯骨。
金阙宫、悬崖谷、竹静江、长官城、邺城、锦官城的上空都亮起了招魂锁阴阵,不约而同的安魂曲此起彼伏。
身兮身兮入尘土,魂兮魂兮归故乡,梦兮梦兮魄分离,莫问轮回尽酒觞。
这是一场浩大的魂祭,也是一场别离,人和魂,哭声和笑声,混杂一起,当一曲完毕,纵然是不舍,游离的魂魄还是都化作点点星光,进入轮回。
舒城也和方子修回了国公府,一进门就看见哭成泪人的龙恩乐。舒城也放下怀里的方子修,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母亲不哭了,我回来了。”舒城也帮龙恩乐擦眼泪,像是在弥补过错。
“回来就好!”龙恩乐这次没有发难,她看了看方子修,看见舒城也拉上了他。
她知道舒城也喜欢方子修,她不能把儿子越推越远,这场瘟疫没人有错,方子修到底不是她的仇人。不过是一个男宠而已,她不该计较,只要是他儿子喜欢,方子修不会害他儿子,她都不计较了。
龙恩乐抱着舒城也哭了一会儿,然后托起两人的手,对方子修道:“回来了就好。”
方子修还虚弱,有些站不稳,不小心压了龙恩乐一下,担惊受怕的看向龙恩乐,“夫人,对不起。”
龙恩乐温柔的道:“没事,你可别哭,等会儿城也又说我欺负你了,以后啊,好好照顾城也,我把他交给你了。”
龙恩乐不反对他了,方子修异常开心,看了舒城也一眼道,“是,夫人。”
舒城也揽上方子修的腰,给他些许支撑,道:“母亲,景卿还有些虚弱,我先带他回院子。”
“好!”龙恩乐虽然不舍,但是还是答应了。
“母亲留步。”
舒城也拉着方子修出了大堂,慢悠悠的走在回院子的路上,看方子修步子有些虚,问:“能走吗?”
方子修红着脸说,“能走,医修也说要多走走,不用抱我了。”
舒城也收回想抱他的心思,继续撑着他的腰。
“阿也”方子修低声道。
“嗯”舒城也应着,拉着方子修的手看他的指甲。
兮然跟在身后,见两人腻歪,又尴尬又舍不得走,这些天,他可是吃了好些糖了。
方子修心就跟猫挠似得,想着要不要跟舒城也表白,在汉虚观他就想说,这么多天也没敢开口,他酝酿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谢谢你!”
“谢我什么?”
方子修停下脚步,抬眼认真的看向舒城也,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道:“谢谢你陪着我。”
舒城也满眼笑意道:“我也生病了,也是被关进去的。”
舒城也的眼睛太勾人,方子修耳根子发烫,不敢看他,道:“我知道,若你不想在那里,没人能关得住你。”
舒城也在人耳边轻声道:“你能管得住。”
方子修脸也烫了,两人归于宁静,又走了一会儿。
方子修顿下脚步,唤道:“舒城也”
“嗯?”舒城也以为方子修哪儿不舒服,有些担心的观察他。
“舒城也”方子修突然抬头看着舒城也,目光有些炙热,但看着舒城也的眼睛,又不敢说了。
这样会不会太轻浮了?他想。
舒城也见方子修面红耳赤,用术法扫了一遍人,确认没事,半带玩味的道:“你连名带姓的叫,是想当长辈?嗯?”
方子修挣扎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对上舒城也的眸子,他越说越小声。
“等生子丸练出来了你就是长辈了”,舒城也愣住了,两人同时说话,他怀疑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