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三十七章
深夜的寝殿寂静无声, 九凰坐在床榻边上,借着月光观察手中的木盒。
闻言她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知道。”不等系统说什么她又继续道:“他心里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所以对我的态度一直有所保留。”说着她的手已经放到了木盒的锁扣上, “这个秘密十有**与我有关, 而在他眼中若是我知晓这个秘密有很大可能会与他决裂,所以他不敢告诉我。”
说到这里她的话头突然一转, 笑嘻嘻地道:“当然, 如果这个秘密跟我没啥关系就是那十之一二的可能, 你就当我方才的话是瞎扯淡喽。”
系统的情绪早就跟着她的话凝重了起来,不想她的神情变得这么快, 一时间它都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无语地道:[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反正怎么着都不打脸是吧?]
九凰理直气壮, “嗯呐。”
系统:[……]
它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宿主你一直将那个盒子摸来摸去干嘛呢, 开个盒子还要这么久吗?]
九凰又将话题扯了回去, “我怀疑他的秘密与这盒子里的东西有关, 所以得先做个准备仪式。”
系统:[那你需要焚香沐浴再更衣吗?]
九凰:“哦,那我是不是还得三跪九叩, 再痛哭流涕地让它行行好,自己打开?”
系统:[你若是想的话,也可以。]
九凰:“滚, 我是准备仪式, 又不是祭拜仪式。”
说完她就再懒得搭理它了,将木盒收了起来,并没有打开去看里面的东西。
若她的直觉没有出错, 他隐藏的那个大秘密与盒中的东西有关,现在看了指不定还给她弄满脑袋的疑惑,所以她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打开。
要是什么惹她生气的东西,她还可以打他一顿出气,要是现在打开总不能再跑去南台宫打人吧。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可不能为了这里头的东西影响自己的睡眠。
想着她就揉了一把脸,然后钻进了被窝。
睡觉睡觉,一切事情天亮后再说。
半夜才睡,所以九凰这一觉睡得极沉,隐约感觉好像有人叫她,她也没睁眼,直接用被子裹住自己,然后滚到了床榻最里面。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陛下,已经午时末了,您要起吗?”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轻柔的声线响起,唤醒了九凰的神智。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然后问道:“你说什么时辰了?”
闻言,帷幔外的女官立马回道:“已经午时末了。”
说着她又道:“辰时四刻的时候太师府的五公子求见,当时陛下您还睡着又久久不应,臣便叫他去偏殿候着,您现在要见他吗?”
听着她的话,九凰心里默算了一下。
从辰时四刻等到午时末,就是等了快五个小时。
啧,在算计她这件事情上可真有毅力啊。
想着她就道:“让他继续等着吧。”
女官:“是,陛下。”
九凰手指夹起了已经熨烫好的衣裙,闻着鼻间浓郁的荔枝香,她忽然问道:“你学过制香?”
晓得是在问她,女官恭敬应道:“正是,臣家中世代制香,因此臣才有机会入宫,臣曾担任过三年的司香官,专为先帝奉香。”
她并没有问九凰为何忘了宫中众人皆知的事情,还将所有事情一一道来。
九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现在的司香官是何人?”
听到这个问题,女官瞬间心中一惊,但还是选择了先回话,“回陛下,现在的司香官名为白蕊,她比臣还要早入宫两年,以前一直被香药局派往各地任香药使,直至臣升任内官,司香官一职空缺无人,她才留在了宫中担任此职,不用再到各地去任职。”
说着她就忍不住问了一句,“是白蕊有什么问题吗?”
九凰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那朕衣物上的熏香事宜也是她负责的吧?”
女官:“是。”
九凰丢下了手中的衣裙,吩咐道:“给朕换一套没有熏过香的衣物,另外召白蕊前来。”
虽然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但从九凰的吩咐中女官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臣这就去。”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是两刻钟后,九凰趁着殿中只有她一人,将香炉里的香粉倒了出来,换成了另一种香。
不多时女官便带着白蕊进来了,她看起来三十五六的模样,脸蛋很圆,一身浅绯色的官服并没有为她带来多少威严,瞧着倒还慈眉善目的。
第一次被天子召唤,但白蕊表现得落落大方,仪态端庄地行礼,“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九凰正在用膳,没有第一时间理她,待喝了一小碗鸡肉笋丝汤后才道:“免礼。”
白蕊恭敬垂首,“谢陛下。”
九凰的注意力还在美食上,并未看她,但话没停,“你在宫中待了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白蕊眉头微皱,回道:“至今已有十八载。”
九凰轻笑了一声,“十八年啊,这么说朕还未出生你便在宫中了。”
中秋那日才是虞华的十七岁生辰,也就是说虞华连小蝌蚪都不是的时候这位司香官便入宫了,还真是年代久远啊。
白蕊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斟酌着道:“正是,臣入宫半年时便听闻淑仪皇后有孕,怀的正是陛下。”
大约是熬夜的原因,九凰的胃口不怎么好,吃了没几口就搁下筷子,目光终于望向了下方的人。
白蕊并没有抬头,但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咽了一下口水。
九凰的手搭在了桌案上,换个姿势看她,看到她都快站立不稳时忽然问道:“既在宫里待了这么久,又是何时替太师做事的?”
“砰”地一声响起,白蕊的膝盖直直磕到了地上,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痛,只有满心的惶恐,“陛下明鉴,臣一心向着陛下,绝无二心。”
九凰可没有跟她掰扯的打算,直接站起身向帷幔后走去,边走边道:“你说无二心便无二心吧,不过你近日频频在衣物熏香的问题上出错,朕这里容不下无用之人,便卸去官职,出宫养老吧。”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白蕊往前跪走了几步,边走边使劲磕头,官帽都已经掉到了地上,“陛下恕罪,都是臣的疏忽,臣会改的,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啊,陛下。”
见她在殿中喧闹,女官对着门外招了招手,两个禁军立马进来将白蕊给拖走了。
在偏殿中饮茶的王五公子感觉自己的屁股都快坐僵了,此刻听到外头的动静便站了起来,问一旁的宫人,“发生了何事?”
宫人茫然摇头,“奴婢也不知。”
听到这个回答,王五公子再不迟疑,向外走去,刚好看到被拖下去的白蕊。
应该是宫内的什么官,反正他不认识。
两个宫人在门口闲话。
“刚好像听到陛下对白大人,不,对白蕊近日的熏香很不满,才褫夺了她的官职。”
“我也听见了,好像是说她近日在陛下衣物熏香的工作上频频出错吧。”
“好歹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她还这般粗心,倒也不值得同情。”
“我们有什么好同情的,她可是司香官大人,私下做的腌臜事还少嘛,就那位跟着陛下回来的白公子,我偷偷瞧见过,他俩的姿态可很亲密呢,仗着有这位司香官在,白公子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在宫中也滋润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皇宫姓白呢,陛下的人也敢招惹。”
另一个人连忙轻拍了一下她,“这种话可不许胡说。”
听到这里的王五公子轻咳了一声。
两个宫人吓得立马站好,不敢再说什么。
王五公子吩咐了一声,“你们再去回禀一下陛下,说是太师府的五公子求见。”
想着陛下方才还发落了犯错的司香官,现下应该有时间见他,王五公子才有此一言。
宫人很快便回来了,道:“陛下用过膳后感觉身体不适,便又睡下了,现下无法见公子。”
没想到对方醒了也不见他,王五公子严重怀疑那位陛下是在针对他,但他又不好发作,只能憋着心里的气道:“那本公子先回太师府了,陛下若是醒了你们记得告诉她本公子来过的事情。”
宫人:“好的公子。”
被众人以为又睡下的九凰此刻却根本不在寝殿中,而是在那位白蕊的房间外。
虽然她现在官职没了,但收拾东西的时间还是会给的,她现在便正在收拾东西,边收拾边掉泪。
“大人,都是白蕊无用啊,白蕊再也无法报答您的恩情了。”
“您当年救了我与襁褓中的幼弟,救命之恩大于天,我却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都怪我太废物了。”
九凰一听她这话便知被自己换掉的真言香起作用了,立马从窗口跳了进去。
感觉到什么,白蕊立马回头,但尚未看清人影便感觉一阵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她的神智瞬间便迷糊了起来。
门外的禁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里头的动静,立马敲了敲门:“收拾好了吗?”
一脸迷茫的白蕊坐在凳子上,听到问话愣了一会儿才道:“马上就好。”
好奇怪,她怎么感觉方才自己的房间来人了。
听到房间里有回应禁军就放心了,但还是催了两句,“你快些,一个时辰内便要离开皇宫。”
内心的悲哀又涌了上来,但白蕊只能应“是”。
九凰已经偷溜回了自己的寝殿,然后问系统,“王崇回太师府后太师有什么反应?”
系统:[他将白蕊被赶出宫的事情告诉了太师,太师发了好一通脾气,王崇很茫然地看着他爹,然后就被赶回房间了。]
说到这里,它猜测道:[王崇应该不知道白蕊听命于他爹的事情,一开始只将这个当做闲事说给他爹听呢。]
九凰打了个哈欠,“早看出来了,这位太师倒是将儿子保护得好,一点儿风雨都不让他们见。”
系统:[当爹的过于精明,儿子却一个赛一个蠢笨,也不知太师会不会后悔如此保护他们。]
要不是宿主在白蕊身上用了真言香,同时还撒了酒粉迷昏她的神智,它怎么都想不到太师是用这种方式下药的,更想不到他在很久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就在宿主打算去朱州时,他让白蕊将熏衣物的香换成了荔枝香,熏的时间不长没什么影响,但那香若是过浓里面的一些成分就会很重。而守着宿主寝殿正门的禁军有一位善于制香的姐姐,禁军每天都有繁琐的训练,难免出汗,为了减轻味道,他姐姐每天都会用香熏他的衣物,里面的部分材料与荔枝香里的材料结合起来便会有催情之效,这二者加起来效果并不强烈,但若是碰上一物就会激发效果,便是桂花。
而这个时节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桂花,即便宿主那日没有去金桂园,白蕊也有的是借口将桂花送到她的寝殿。
此法除非是对香料有着极深研究的人,不然便是神仙来了,一时怕也看不透。
没见那位出身香药世家的女官都没看出来嘛。
从此事便可见太师心机之深沉,说是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间也不为过,他的几个儿子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只是有这种心机干什么不好呢,非要去干这种下作的事情。
统子都为他觉得丢脸。
但反派boss竟然能从蛛丝马迹中窥得真相,是不是说明他的心机比太师还要深沉呢?
宿主不会掉进他的坑里吧?
想着它不由唤了一声,[宿主……]
后面的话未出口它便看到九凰已经盖着被子睡着了,半张脸陷在云被中,睡颜十分安然。
看着它便默默住了嘴。
算了,这些东西宿主未必想不到,它还是不多嘴了,万一想岔成挑拨离间了怎么办。
等九凰再有意识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有鲜虾粥、江米酿鸭子、菘菜镶鸡翅、锅塌鸡片、鲫鱼豆腐汤,嗯,还有精米饭,好像还有几样腌制的小菜。
脑海中划过一溜儿菜名的同时她也睁开了眼,一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坐榻上的雪白身影。
“你怎么来了?”说着她便坐了起来。
晏疏月转眸看她,面上是柔和的笑,“你不来找我,我便来找你,这不是很正常嘛。”
九凰趿着鞋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的同时翻旧账,“那之前还不是我主动去找的你,今日倒变积极了。”
晏疏月没有跟她争论的打算,立马便道:“之前是我错了。”
他都主动认错了,九凰也不可能揪着这个不放,目光看向了矮桌上的菜肴,“这些都是你做的?”
晏疏月将手边的筷子递给她,“想着你昨夜睡得迟,今日胃口应该不怎么佳,所以弄了一些开胃的东西,尝尝吧。”
上次吃过他做的东西,所以九凰对他的厨艺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便尝了一口腌菘菜,口感爽脆,隐约带着一丝酸辣的滋味。
竟然还挺好吃的,勾起了她的食欲。
但有个问题她还是想问,“这几样腌菜何时开始准备的,它们可不是一日就能弄好的。”
晏疏月淡淡一笑,“一个月前便做了,只是没有机会拿给你。”
九凰夹了一片鸡肉给他,“这些菜可费功夫得很,你应该也没吃吧,你也吃。”
没想到她会给自己喂东西,晏疏月愣了一下才咬住唇边的食物,然后道:“好吃。”
九凰的视线一下子凝聚在了他的脸上,“嗯?你说什么,好吃?”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如此自夸,你都不害臊的吗?”
晏疏月唇边的笑意很温和,“不是菜好吃,是你夹的菜好吃。”
九凰歪了下头,“今日的嘴怎么像是抹了蜜一样甜,不像你啊。”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她又道:“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想要讨好我吧?”
她这个问题一出,晏疏月袖中的手便紧了一下,但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木盒中所放的东西,你看了吗?”
见他刻意逃避自己的问题,九凰就明白了什么,正要说什么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极轻的询问,“陛下,该到用晚膳的时间了,要现在摆膳吗?”
女官在殿外隐隐听见了声响,所以才有此一问。
九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菜品,回道:“今日不用摆膳,朕不饿。”
女官:“是,陛下。”
回完话的她鼻子轻嗅了一下,然后眉头便皱了起来。
奇怪,怎么好像有一股饭菜的香味呢?御膳房今日做了什么香味竟能飘得如此之远。
感觉有些渴的九凰喝了几口鲫鱼豆腐汤,然后想起方才还没回答晏疏月的问题,立马便道:“木盒我还没打开。”
晏疏月无意识地舒了口气,然后问道:“为什么不打开?”
九凰的目光斜斜地看向了他,“哦,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个生辰礼一定藏着什么大秘密,想当着你的面打开。”
晏疏月的手控制不住地捏住了她的衣角,但面上瞧着仍是一派冷静的模样,“那若是真有大秘密,你会如何?”
九凰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真有秘密啊?”
晏疏月的唇抿了起来,对着她微微点头。
九凰没想到自己瞎猜的东西还能得到正主的认可,大脑立马高速运转了起来,然后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你不会偷偷有过许多相好的,然后将她们的名册放到了木盒中吧?”
系统忍不住了,[宿主你不要污蔑反派boss的清白好嘛,他看着像是那种风流的人吗?]
九凰理直气壮,[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叫做好最坏的打算,那无论有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了。]
明明心情是凝重的,但她这个猜想还是让晏疏月哭笑不得了一阵,“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觉吗?才让你有如此猜想?”
九凰在他的脸颊上轻点了一下,“当然是你的脸给我的错觉呀,毕竟你生得这般好看,我可不信除了我没有别的姑娘心悦于你。”
晏疏月只听到了关键字眼,“你方才说你心悦于我,是吗?”
九凰:“我的重点是这个吗?”
晏疏月:“在我眼中,这个便是重点。”
他这话瞬间让九凰哑口无言,木着脸看了他好一会儿,她问道:“那你回答我,你以前可有过喜欢的姑娘?”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吆吆吆,有人聊着聊着就吃起了陈年老醋,这个人是谁呢?哦,原来是我亲爱的宿主。]
九凰:[麻溜地滚远点儿!]
系统:[嘻。]
被追问的晏疏月看着她笑了,“你这是吃醋了吗?”
九凰踹了他一脚,“回答我的问题,别顾左右而言他。”
她脚下的力道虽然不重但也绝对不轻,晏疏月立马便感觉到了小腿处传来的痛意,但他面上的笑意更盛了,眉眼间都是愉悦,“有你在,有何人敢心悦于我,有你在,我又怎会喜欢他人。”
九凰琢磨了一下他这话,“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讽刺我凶悍?”
晏疏月握住了她的手,“怎会,若论温柔体贴,何人可及你。”
系统悄咪咪出声,[我觉得反派boss这句话才像是在讽刺你。]
温柔体贴跟宿主有半毛钱关系吗?它反正是没看出来,就算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是这么个出法吧。
它只知道刚才宿主踹反派boss的鞋印都还在呢。
九凰对着晏疏月满意一笑,但话是对系统说的,[什么叫讽刺,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温柔体贴的人吗?没有,就算想着木盒里可能是他情妹妹的花名册,我都只是想胖揍他一顿算了,也没打算干别的。]
系统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你自己听听,胖揍这个词儿跟温柔体贴能搭上边吗?]
九凰:[怎么不能,小情侣之间那叫温柔的爱抚,懂不懂,汪汪统?]
系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赠予的新称呼,好一会儿才道:[宿主你是不是在骂我?]
九凰已经不搭理它了,确定了木盒中不是会让她产生膈应心理的东西,便对晏疏月道:“刚好你在这里,那就现在打开看看吧,看看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说着她便起身要去取木盒,却不想刚站起来就被他拉了回去,晏疏月轻声道:“先进膳吧,不要饿着肚子。”
九凰:“我已经吃饱了,现在就可以……”
话未说完,又传来了女官在门外的声音,“禀陛下,太师求见。”
九凰:“???”
“早上他儿子来,晚上老子又来,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听着她的话,晏疏月敛眉沉思片刻,然后道:“你今日将他安插在宫内多年的钉子拔了出去,大约是坐不住了,想来打探你的心思,但此事也不值当他亲自入宫,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九凰“咦”了一声,“你倒是对宫里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嘛。”
晏疏月误解了她的意思,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之时便道:“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下次不会了。”
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九凰,“在我跟前你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想说什么就说呗,我又不会生气。”
晏疏月眉眼低垂着,“还是注意些得好,免生事端。”
宫廷之内是容不下肆意二字的,他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从前可以不在意,但现在不得不在意。
他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机会离间他二人的关系。
见他的神情十分认真,九凰闭紧了唇,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边笑她边捧住了他的脸,然后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那这样也要注意吗?”
说着她又移向了他的唇,还轻咬了一下他的唇瓣,“还有这样,是不是都需要注意?”
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晏疏月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他的笑容很无奈,“陛下,你怎么……”
九凰扬起了眉眼,“我怎么了,亲你几口都不行吗?”说着她便轻哼了一声,“让你随意一点你又不听,那你随意不起来我随意,难道这你也要管吗?”
晏疏月搂住了她的腰身,“好好的说着怎么还生气了,你若不喜欢,我改便是。”
九凰:“我哪里有生气,我明明在和你讲道理。”隐约能猜到他的错觉来源,所以她放柔了声线,“我不是让你改,只是希望你不要总压着自己的想法,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说着她便轻拍了一下他的手,“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活得随性些不好吗,何必如此克制呢。”
听她说到一辈子时晏疏月便攥紧了她的衣摆,待她说完只应了一声,“好。”
耳朵里听着他应下了,九凰却觉得他根本没有听进去,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道:“我去见太师,你要回南台宫还是在这里待着?”
问题问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不是说要打开木盒吗?要不你在这儿等着?”
人走了看到生气的东西她去打谁啊。
晏疏月捏着她衣摆的手又紧了几分,但他还是道:“好。”
御书房中。
“微臣拜见陛下。”太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九凰略有些稀奇地挑了下眉,“平身吧。”
太师站直了身子,然后低声询问:“不知陛下可知近几月玄州一带发生的事情?”
听他说这个,九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重要奏折不都是由太师你批阅的吗?朕又如何知晓。”
没想到她会说这么直白的话,太师被噎了一下,但他明显早有准备,立马将袖中的几封奏折拿了出来,“陛下,这是今日玄州州牧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您请看。”
站在御案一侧的女官见此立马上前接过折子,然后呈给了九凰。
九凰随意看去,一眼便注意到了关键字眼。
数月无雨、部分地方颗粒无收、富商屯粮居奇、请开粮仓……
系统:[宿主,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吗?大昭、大宛还有大炎即将面对的干旱,这应该就是开端。]
九凰:[我记得。]
只是她不明白太师骤然提此事的用意。
过了片刻没听到她有什么指示,太师又道:“臣请陛下明日上朝议事,不止是玄州,白州、青州、朱州似都有干旱情况,目前他们并未上折子,但保不齐过几日便能看到他们的折子,开仓放粮并非小事,此事需得群臣共议,届时还要陛下来拿主意。”
九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好啊,明日朕便上朝议事。”
太师垂首,“那臣先退下了,陛下也早些安歇吧,毕竟是您第二次上朝,应该需要做一些准备。”
九凰眨了眨眼,等他离开后又让女官下去,然后才问系统,“他刚才那话,我怎么觉得像在暗示什么呢?”
“还有上朝需要准备什么吗?人到了不就行了。”
系统:[咳,宿主,他应该不是暗示什么,而是暗讽呢,虞华初登基之时上过一次朝,她再娇纵那个时候也只是一个乍然失去父兄庇佑的小姑娘,太师带领部分官员好生吓唬了她一番,从那以后虞华便再不愿意去上朝了,渐渐地权力也都落到了太师手里。]
九凰:“他怎么吓唬的?”
系统:[那会儿大昭的一些地方正闹匪患,太师假意逼迫虞华亲征剿匪,太师一党的官员也跟风劝解,说什么皇帝亲剿匪徒定能赢得民心,但匪徒凶悍,一不小心便会缺胳膊断腿,毁容都是小问题之类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类似的话,虞华被吓住了,所以……]
后面的话它没再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凰:“好家伙,合着他这是等着看我的笑话呢,还拿旱情做文章。”
系统:[是的宿主。]
九凰哼了一声,“那就等着瞧吧。”
系统和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关注太师,然后便偷听到了重要的内容,[宿主,太师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拖住你的时间让皇夫选拔最后一关推迟,他要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去解决那位大炎的九皇子。]
虽然第九关的时候九皇子被扣了分,但他目前还是积分第一,王五公子还是第二。若是最后一关九皇子无法参加,那王五公子就是铁板钉钉的第一。
九凰:“他不会是想干掉那位九皇子吧?”
这她就不能容忍了,那位九皇子若是死在大昭的地盘还不知会惹出多少事呢,她可不想内忧还未解决又添外患。
系统:[那倒没有,太师打算以利诱之。]
猜到什么的九凰拉下了唇角,“什么利?”
系统:[这个倒没说,不晓得。]
九凰冷笑了一声,“没说我也能猜到,无非是为对方大开方便之门,私降关税,再奉上若干金银珠宝。”
系统:[那宿主你打算怎么做?]
九凰:“不急,先等他们商议好。”
一个两个将大昭与她当做什么了,太师的金银从何而来,还不都是百姓的血汗钱。还有那位九皇子,当她看不出他打着什么算盘呢,但可惜了,从一开始就注定他的算盘要落空。
想着她就将女官唤了进来,吩咐道:“传朕口谕,皇夫选拔第十关于三日后举行。”
想拖时间,好啊,她就给太师三日时间,看他能对他国皇子妥协到什么程度。
女官应了下来,“是。”
说完的九凰也不想在御书房待了,起身往寝殿而去,二者相距不远,没一会儿她便走到了,然后对着身后的女官挥了挥手,“朕自己进去,你不必跟着了。”
晏疏月还在里头呢,可不能被人看见。
他来的时候都没人禀报,肯定是从地宫那条道过来的,正值皇夫选拔的重要时间,被人知晓他这个时候偷偷摸摸来见自己不太好。
系统悄然出声,[宿主你这样不让反派boss见人,怎么感觉他像是你金窝藏娇的小情人呢。]
九凰:[别胡说。]
轻斥了一声她又道:[我可建不起金窝藏他,那多贵啊,有那金子用来吃喝玩乐不好吗?]说着她便设想了一下,[建个竹屋倒还行,再贵一点,小木屋也行。]
系统:[……,反派boss那样的大美人,你这样说不觉得寒碜吗?]
九凰:[我觉得很好啊。]
说着她已经掀开了帷幔,便见晏疏月还在坐榻上,此刻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殿内也未点灯,他的身影有些模糊,也看不清神情。
九凰没急着点灯,而是招呼了一声,“你过来。”
晏疏月本来低着眸,听到她的声音后如梦初醒,下意识站了起来。
九凰招了招手,“过来。”
寝殿最里头摆放着一方软榻,待他走近后九凰便拉着他坐了下来,然后才解释道:“我要点灯,坐榻在窗户旁,会被人看见你的身影,所以还是坐在这里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晏疏月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九凰去点灯了,也没注意他的神情,将灯火点亮后又取来了放在床榻上的木盒。
系统在偷偷观察晏疏月,然后跟九凰道:[宿主,我感觉反派boss好像在紧张,还有几分惧意?]
九凰下意识转头看了晏疏月一眼。
一身雪衣的他坐在灯火中,身周蒙上了一层光晕,美得惊人,墨发垂下,更添了几分别样的昳丽。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晏疏月抬眸望去,下意识浅笑,又多了几分温润如玉之感。
九凰回以一笑,但脑海中却赞同系统的话,[他今日确实情绪不对。]
以往她哪次望过去他不是在看自己,但今天没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不会是因为木盒中的东西吧?
思索间她已经走了过去,然后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晏疏月摇了下头,“没想什么。”
九凰搞不懂他,但她想到了什么,提醒了一句,“对了,我方才已经吩咐女官了,皇夫选拔最后一关三日后举行,你不要忘记。”
晏疏月愣了一下才道:“好。”
没什么要说的了,九凰便看向了手中的木盒,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打开了它。
因着她突然的动作,晏疏月的瞳孔微微放大。
系统也被吓了一跳,[宿主你就这么打开它了?]
它以为宿主至少会犹疑一下的。
九凰:[不然呢,你之前不还嫌我开个盒子开半天,怎么,现在我迅速打开它也有错了?]
说着她已经看向了里面的东西,最上头盖着一层绢布,看不见是什么。
她再次迅速地掀开了绢布,终于看见了里头的东西。
一把短刀,刀鞘镶了一圈宝石、看起来就很华贵的样子。
还有一个用红色绳子系着的铃铛,铃铛大概指甲盖大小,通体黑色,看着便莫名有种不祥的感觉。
九凰直接拿起了铃铛,铃铛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
“这是什么?”她问道。
话一出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他的手拉起来一看,果然空空荡荡的。
“这是你之前戴在腕上的吧,怎么取下来了?”
说着她便搁下铃铛,又拿起了那把短刀,拔出来一看便知极为锋利,若是不小心碰一下可能都得多条血痕。
“你送我这两样东西做什么?”
九凰满心的疑惑不解,等回答的时候她没事干,便用手指扣了下刀鞘上的宝石,然后就发现它们镶嵌得极为牢固,一丝挪动都没有。
看着灯光下她柔美的侧颜,晏疏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九凰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人,“你这是做什么,咱可没有这种家法啊。”
卧了个大槽,吓死宝宝了,就算他平时行礼也都是小礼,像双膝下跪这种大礼何曾见过,这到底做了什么事需要他这样认错啊。
尼玛她都有些害怕了。
晏疏月拂开了她的手,“陛下听我说完吧。”
九凰反手握住了他,“有什么你坐着说,再不济站着也行,跪着算怎么回事,快起来。”
晏疏月强撑着笑了一声,“也许陛下听完会恨不得杀了我呢,所以还是跪着回话吧。”
见他如此执拗,九凰心一狠也跟着跪了下来,“那行,我两就这样说吧。”
系统本来还在惊讶晏疏月的举动,此刻见了九凰的动作彻底忍不住了,喷笑出声,[宿主你干嘛呢,哈哈,不知道还以为你两在这儿夫妻对拜呢,接下来是不是该送入洞房了?]
九凰没心情搭理它,只看着晏疏月。
嘶,刚才好像有点儿用力过猛,磕到膝盖了,好疼,但不行,她是个坚强的美女,一定要忍住,不能呼痛。
晏疏月未料到她会有此举,下意识想扶她起来,“陛下不可。”
九凰强忍着痛苦道:“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我们就这样耗着吧。”
不行,好像越来越疼了,反正有那么多层裙摆挡着,她偷偷摸摸坐下应该没事吧。
想着她的身子便往后靠了靠,膝盖上的皮肉被扯动,瞬间便传来了一股更为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