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顾疏抬腿踹过去,这一脚力气不轻,钗尖与脸只有分毫,依旧划出一道小血痕。
这一刻,所有人在关注着顾疏,时胤把她揽进自己的怀抱中,没有人注意到珠钗掉落至地上,姜寻捂着胸口跌坐下,又立刻弹起去抓,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钗尖对准自己,血溅当场。
当初她很想一死解忧,从此不必受苦,但从苦中来,方知什么是长大。
“疏儿别看,晚上会睡不安稳的。”
如今,反像是换了个位置,有人怜惜她,护着她了。
顾疏转回头,没有说话。
时胤吩咐了几句,带着她回到营帐里,连忙让坐下,叫大夫来看伤口,又是拿铜镜给她,一起看伤口。
这么点小血痕,顾疏根本就不在意,但很乐意看时胤为她忙前忙后的样子。
大夫急急忙忙地来,听说顾妃受伤了,还是在脸上。慌得不行,心里做好盘算,若是什么治不好的伤疤,那回来便收拾行李走。等见着了,定眼伤疤时,偷偷瞄了眼麓王,又看了眼顾妃,把到嘴边的“嗐,就这小伤”给吞回去了。
“这伤无碍,敷上药一两天就好了。”大夫背着药箱走出帐子,出门才敢重重地叹了口气。
顾疏双手枕头仰躺在床面上,心想着:日后有的是要费心的时候,他们送回毂国之后要如何接住毂王的怒气。
“想什么呢?”时胤忽而出现,躺在她身边,“什么事现在不劳烦你思虑,你要做的就是安心养伤,外头的事情有夫君在呢。”
顾疏侧着身,枕着胳膊看着时胤,“妾身现下无趣,在着在陛下面前是个什么样的娇柔可人?”
时胤也转过头去看她,面色郑重,说道:“我就见过她一面,是张公公引荐的,报了个名号就让公公带去安排住处。那时我正忙着寻你呢,待你回来了,军务繁忙,我是不是一心思就扑在你身上,别说见她了,连见你都是忙的,可别瞎想。”
顾疏听后,脑袋后仰轻笑,“陛下莫慌。在妾身看来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心中疑惑怎么就肯这么轻易地死了呢。”
“死向来是最轻松的法子。既无趣,我心中有一惑,请疏儿解惑,说说为何毂王要杀你?”
“妾身母后擅权以专,欲教养妾身为太子,毂王不喜,这是前因,为何现在痛下杀手,陛下也清楚。”
“倘若你母后没有早逝,你必定是万丈瞩目,说不定就是与我平起平坐的王,你是可造之才。”
顾疏移开视线,突然黯然神伤,“陛下不要多想,多是莫须有的事。这书妾身是读了几年,其余的母后就再没有机会教过。自那以后,妾身的命就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而是背后博弈的筹码。”
“我许不了将来,将来我或许仍旧是要做回像我父王那样的傀儡,你若是现在想走,我仍旧送你走。”
顾疏对他笑了笑,低声道:“妾身不走。”
“好,将来我若打回江山,你做我的王后,一直做我的妻。”
“妾身现在愿为这金牢笼里的雀儿,若哪一天不愿了,希望陛下不要阻挠妾身高飞。”
忽地说得眼眶红润,心里好似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现在就觉着不舍了。
时胤将她搂入怀中,见梨花带泪地看了他一眼,鼻尖一点红,衬得她更加娇弱,时胤陡然心软,他没有护好她,他这个夫君做得不好。
“不是把你关在牢笼里,你若想高飞便飞,遮风挡雨的地儿就是我,我是陪着你的人,一直陪着你。”
时胤搂着她轻轻地安抚,许久,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微微抬起胳膊,才见她睡得香甜,哑然一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