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命

弟弟生气了。

看着他手中被捏扁的水瓶，浅仓璃心里咯噔一下，油然而生出某种不安。毕竟小陆实在太乖了，她几乎从来没见他发过火，唯一一次还是为了自己在咖啡馆和伏井出k对峙，以至于现在看到他和平日截然相反的阴沉，浅仓璃竟然还有点莫名的害怕。

都怪伏井出k这个狗！

忍不住瞪了旁边的科幻小说家一眼，她心塞得要死，恨不得把这人直接从台上踹下去。好在，在浅仓璃真的付诸实践之前，伏井出k终于结束了他的开场白，松开手，似笑非笑请她在主持位对面的嘉宾席就坐，还颇为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又赢得了现场观众一阵掌声。

“从上次签售会开始我就想说了，伏井出先生和石刈小姐看起来好般配啊！”

“没错！颜值又高，还都才华横溢。他们私下里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之前好像从来没听过唉……”

台下隐隐传来交谈声，即便在一片嘈杂中也能被准确听到，浅仓璃的脸当即垮了下来，真的很想在脑门贴上‘伏井出k与狗不得靠近’几个字。她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想看看到底是谁眼瞎成这样，什么cp都敢瞎几把乱磕，结果人没到找到，目光倒是又扫过了台下的两位奥特战士。

朝仓陆已经摔掉了水瓶，抿紧嘴角，面无表情摸上腰间的升华器；而赛罗正死死拽住他的手，整张脸扭曲得厉害，整个人都散发出某种生无可恋的幽怨来。

浅仓璃：……

知道不是她一个人在忍受，她就放心了。

台上，伏井出k已经开始分享自己的写作灵感。而浅仓璃一个字没听，全程都在魂飞天外，思考等会儿该怎么安慰一个炸毛的弟弟，表面上却依然带着得体的微笑，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她在认真听讲，连向来挑剔的小石川编辑都找不出任何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

在说了一堆无用的废话做铺垫之后，这场包藏祸心的读书分享会终于进行到了图穷匕见的阶段。伏井出k朝着赛罗发出了邀请，要他务必上台来，以他为原型创作自己下一步作品的反派。这和浅仓璃叮嘱得分毫不差，有了心理准备，赛罗也完全不怵，扯了扯嘴角，站起身大步朝舞台走去。

在走上台的那刻，浅仓璃微微朝他点头，得到对方同样隐秘的颔首。

伏井出k迎上前和他握手，仍是一脸坦然的表情，可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绝非善类。朝着赛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k转过身，向着所有人介绍自己如何将对方设定成新书的反派，只有浅仓璃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即将得偿所愿、为贝利亚大人除去心头大患的激动。

他们彼此拉扯几句。伏井出k向赛罗暗示了自己即将召唤怪兽，要对方老老实实去死，不然就让整个大厦的人、包括令人的妻女陪葬。如果没有得到浅仓璃的提醒，赛罗现在或许确实会束手无策，甚至不得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做。

可现在，一切都有了不同。

“你想怎么样？”

心如止水地看着伏井出k表演，赛罗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无聊：“当着所有人的面暴露自己的身份吗？”

“我们难道不是在演戏？”摇摇头，k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种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合理的吧。”

话音刚落，他便大摇大摆拿出了加拉隆德的怪兽胶囊，向所有观众解释这是自己下部作品的道具模型。

“……”

什么叫说谎不眨眼，这就是了。

浅仓璃嘴角抽了抽，觉得伏井出k实在有点欠打。余光瞥见台下的弟弟猛得站了起来，盯着对方手里的胶囊猛瞧，还有冲上来的架势。她猛得一惊，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阻止，这边的赛罗已经骤然发难，直接出手，在伏井出k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他的怪兽胶囊和升华器一起打落。

浅仓璃被吓了一跳。

“抱歉呢，因为入戏太深，忍不住就这么做了。”

拇指划过嘴角，做了个招牌动作。赛罗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挺帅，这么洋洋得意地开口：“反正是演戏，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合理的，没错吧？”

“……”

伏井出k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干。他愣了片刻，随即脸色变得极为阴沉，死死盯着对方，眼底似乎翻涌着极深的暗色。

胶囊落地的声音在空阔的大厅里震耳欲聋，还在木制地板了弹了两下，和升华器一起顺着惯性滑到了浅仓璃脚边。她愣了愣，随即眼角一抽，几乎是本能往后挪去，恨不得躲个百八十米远，同时祈祷自己最好彻底从原地消失，千万别被掺和进面前这两位大爷的对峙之中。

可是，现实总是不如人所愿。

“把它拿给我，亚璃依。”

眼睛依然盯着赛罗，却朝她伸出手。伏井出k眉宇间满是货真价实的狠戾，似乎已经不打算遮掩他们名义上是一伙的事实。而正面和他对线的赛罗同样冷哼一声，脸上没有半分紧张，也完全没考虑过她会站在和自己不同的立场上。

“还是拿给我吧。”奥特战士擦过嘴角，这么满不在乎地开口：“毕竟跟她关系不错的又不止你一个，做人还是别太自信比较好。”

伏井出k伸出的手一顿，脸色更加难看。

而浅仓璃：“……”

你们考虑过双面卧底的感受吗？

如果她把升华器给了伏井出k，那么变会前功尽弃，赛罗早晚要把她扬了；而如果她把升华器给了赛罗，伏井出k便会立刻明白自己已经叛变，以这个衣冠禽兽的手段，她的下场估计比死还惨。无论怎么选这都是一道送命题，浅仓璃实在无语，深吸口气，现在只想把这两人一起打包送走，请所有宇宙人远离她的生活。

于是，或许是自暴自弃，又或许是别无选择。她俯身捡起怪兽胶囊和升华器，谁也没给，而是就这么放在了自己腿上。

“要不，还是我来保管吧。”

她抬起头，迎着两人望来的目光，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这样就不会耽误两位继续表演了，毕竟观众们都还在等着呢。”

这是实话，无论打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旗号，台上这种风雨欲来的气氛还是太明显了，以至于许多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安来。还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身份，即便心里怄得吐血，伏井出k也只能收敛其脸上的杀意，目光来回在浅仓璃和赛罗身上打量半晌，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

“没想到，我的女主角还会跟反派纠缠不清。”他不阴不阳地这么开口，语气很难听出喜怒：“不过也好，违反常规的套路总会更受读者欢迎，我可以慢慢修改。”

你可别了。

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浅仓璃心里咯噔一下，油然而生出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她回忆起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忍不住深吸口气，握着怪兽胶囊的手也开始微微颤动，但同时她也满怀期待，如果今天他们能够成功抓住伏井出k，那么自己今后便能减少一大威胁，她也不必每天担惊受怕，这么没出息地被对方看一眼就怕得发抖——

等等！

掌心蔓延出某种自内向外的麻木，比起颤抖，更像是被轻微撞击后留下的微痛。当浅仓璃意识到发抖得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怪兽胶囊本身时，她再想松手已经晚了。

滚烫的热意伴随着一股陌生的能量骤然而至，就像是那时伏井出k把怪兽胶囊放进自己手里的感觉，却似乎又多了许多。浅仓璃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什么在身体深处苏醒了一瞬，刹那间，无数漆黑的恶念便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让她自心底升起某种强烈、却绝对不输于自己的破坏冲动。

“什么……”

而在那能量出现的刹那，会场的普通人不明所以，可赛罗和朝仓陆，甚至伏井出k都变了脸色。与此同时，浅仓璃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推动了胶囊上开关，下一秒，某种踏碎大地的恐怖震颤就席卷了整座大厦，伴随着传送阵繁复的纹路在天空亮起，浑身白色的加拉隆德出现在城市中央，近得几乎能从窗口看到它身上交错的纹理。

「这里是——」

耳边响起陌生的声音，夹杂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和狂烈，可当浅仓璃凝神想去听时，却消失得了无痕迹，淹没在会场嘈杂的慌乱中，快得仿佛是她一时的幻觉。

“你又做了什么？！！”

看了眼大厦外的怪兽，只认为肯定是伏井出k留了后手，赛罗气得要命，立刻就想上前把对方抓住。此时所有人观众都忙着逃走，没人会注意台上发生了什么，k也不再隐藏，跟赛罗对了几招，就迅速后退，心知肚明今天他的计划算是失败了。

没有由他召唤的加拉隆德不会受他控制，无法再以整个大厦的人质威胁奥特战士什么。不过，他失败得也不算那么彻底，想要及时拯救这里的人们，赛罗和捷德也还要费上一番功夫，不会再有时间来跟他死磕。

“就当做是你们赢了一回好了。”

他这么说道，身后浮现出无数漆黑的影子，在会厅中卷起狂风。

下一次，他一定会替贝利亚大人将碍眼的东西全都除去。

还有——

在一片爆裂的气旋中准确盯住了仍处在懵逼状态的浅仓璃，他朝着对方伸出手，先抢过了她手里的胶囊升华器，随即又抓住她的手腕，似乎把人一起带走。

然而，朝仓陆已经冲了过来，打开他的手，把浅仓璃硬生生拽到了自己身后。

“姐姐！”

他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怒视伏井出k，年轻的脸上满是愤恨：“你离姐姐远一点！”

“……”

k应该是说了句什么，被挡在弟弟背后，浅仓璃没有听清。

但她能清楚感觉到小陆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握紧双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要上去跟伏井出k拼命。却因为顾及着自己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踏入黑影之中，从所有人眼前消失了踪影。

而在离开前，科幻小说家扭过头，看了浅仓璃一眼，似乎包含很多。

「我会来找你。」

他动了动嘴唇，无声这么说道。眼神却像是淬了毒的利刃，从上至下划过她的每一寸，带着某种与曾经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是一种真正开始正视她的存在、充满评判的目光。要与她纠缠到底，如蛆附骨般吸干她每一滴血液的执着。

浅仓璃背后突然有点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