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解毒

嗓子灼痛，干痒，顾知棠一想用力说话，就开始剧烈咳嗽。身体随之控制不住地震动，这更加深了她的痛苦。

蓦地，一双冰凉的大掌将她扶起。上半身倚在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上，她感觉到后背上一阵凉意传来。他在轻抚她的后背。

咳嗽平息，他扶她靠在床上。片刻后，顾知棠的唇上传来瓷器的冰凉。她想张嘴，可嘴唇因为过于干燥黏在一起，而她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试了几次，顾知棠一滴水也没喝进去。那人索性将她再次平放在床上，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覆上她饱满的唇。

冰凉的液体顺流而下，顾知棠本能地扬起下颌，去索取这生命之泉。

“哗啦哗啦——”

“滴答滴答——”

各种各样的流水声充斥在顾知棠耳畔，鼻端花香凝聚，周身一片清凉。睁眼，她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不远处有一方小潭。她身上莫名燥热，正要起身去潭中戏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扭头，那人却蒙着眼。

看着他鼻尖上的痣，顾知棠脱口而出：“李老师？”嗓音极为激动。

那人微微勾起的嘴角收了回去，眉头轻蹙看向水潭的方向，轻声问：“想下去吗？”

顾知棠点头。

闻言，那人将她打横抱入怀中，一步一步来到潭边。

沉静的水面被掀起一层层波纹，顾知棠的身体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晃。等他们来到水潭深处，荡起的波纹才渐渐淡去。

那人俯身将她笼罩身下，薄薄的唇在她脸上落下密密匝匝的吻。

顾知棠情不自禁搂上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低吟：“喜欢你。”

仿佛有一股怪力猛然注入那人的身体，他抵受不住，便紧紧缚住身下柔弱的身躯。

一阵刺痛搅乱了顾知棠的心绪，她微闭的眼猛地睁开，想要逃离却无处逃离。

不过痛苦只是暂时的，很快她再次陷入迷离。

泉水滴答敲打着洞中的巨石，一声，又一声，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睁眼，看到熟悉的帐顶，顾知棠恍然若失。那梦境好真实，好像现在周围的一切才是做梦一样。

肉肉激动地扑到床边，“小姐，你醒了小姐！”看这样子，似乎她在这等很久了。

“我睡了多久？”

“从昨日晌午到现在，整整一个昼夜！”肉肉一脸惊奇，“小姐，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顾知棠从肉肉脸上收回目光。竟然睡了这么久？昨天自己不是泡凉水澡了吗，怎么不太记得之后的事情了？

“我自己睡着的？”

“昨日小姐发烧了，晕在了浴桶里。奴婢找了个婆子，把你抬到床上。”肉肉眼神闪烁，顿了下继续说道，“大夫来过，他给小姐做了针刺，说小姐今日便可醒来。小姐你果然醒了。”

顾知棠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扯着寝衣的领口，“这衣服也是你给我穿的？”

肉肉点头。

顾知棠不甘心，“宁皓来过吗？”

肉肉的手死死抓着衣襟，“宁大人昨日从未来过。”

不可能！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明明她昏迷中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手掌给她带来的冰凉触感，仿佛就发生在前一刻。

又听肉肉继续说道：“不过，他让人送来一只盒子。”

“在哪，快拿来。”

肉肉随即从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木匣，递了过来。

迫不及待打开，里面的东西却让顾知棠心凉了半截。她随即将匣子合上，连鞋都没穿就往宁皓房里跑。

来到门口。少年端坐如常，头也不抬，淡淡问道：“醒了？”

这淡然的反应，让顾知棠开始怀疑，那真的是只一场梦。

“你什么意思？”她举着木匣，一边朝里走一边质问。

“你的私物，我早该归还。你日后还要嫁人，不要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我没有浪费！”顾知棠心中委屈，不管梦里如何，明明之前他们还好好的。明明之前，他还不肯把刻有她乳名的发簪还给她。

宁皓摔下手中的笔，拧着眉毛抬头，在看到顾知棠流着血的脚丫时，眼中的不耐突然变成心疼。

他随即移开视线，语调变得柔和，“为什么总是那般着急？”话中透着轻轻的责备。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顾知棠只关心这个。

宁皓不答。

“不说话就是喜欢。”顾知棠把木匣放在案上，余光扫向宁皓，他攥着拳头，上面筋络分明。

宁皓反问：“你喜欢的是我吗？”

他无视木匣，扭头冷声道：“东西贵重，不要送错了人。”

这话让顾知棠一时怔然。

她想起昨天做的梦，梦里那人明明穿着宁皓的衣服，而她却把他当成化学老师，喊他“李老师”。她不禁想，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宁皓，还是曾经的化学老师？

如果宁皓并不是化学老师，而自己却把他当成化学老师去对待，对他是不是不公平呢？

想了想，她将木匣从案上拿起，轻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转身离开。

来的时候不顾一切，离开的时候，脚上的伤痛让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看着珠圆玉润的脚趾上鲜红的血迹，顾知棠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笑。

化学老师也好，宁皓也好，只是她生命中的一线光辉。天地之大，难道就要因为曾经被一束光照亮过，就要一直去追寻吗？

她开始茫然，她对宁皓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理智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可□□会。脚上的痛，让她每走一步都要出一层汗。

终于来到门口，她扶着门框稍作歇息，她歇得有些久，再次抬脚的时候，才发觉脚麻了。瞬间整个人倒了下去。

身后传来案几被掀翻的声音，眨眼的功夫宁皓已经来到她身旁，看着她流血的双足，他无奈轻叹。

二话不说，将她抱起。

不知是身体急速上升还是什么，她的心跳急剧加速，看着宁皓的下颌小声问：“不要我的东西，干嘛还要抱我？”

宁皓目不斜视：“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你受伤走不了路，抱你，有何不可？”

将她送回房，宁皓随即离开。不多时，上好的金疮药和祛疤膏已经送入房中。

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好几天。

也许是雨天容易烦躁，这些日子，她都没能想清楚和宁皓的事情。

终于等到雨过天晴的这天，顾知棠兴高采烈拉上肉肉，出门逛街放松心情。

侍卫一步不离跟在身后，总让她觉得不够自由。最终，她举着宁皓的令牌，让他们乖乖退到十步之外。

许久不出门，她把想吃的美食几乎吃了个遍，吃不完的统统交给肉肉处理。肉肉简直忙的不亦乐乎。

顾知棠打了个饱嗝，指着街角一处铺子，“有点吃多了，我记得那里有酸梅汤，我们去买两杯吧。”

不多时，主仆两人就出现在在酸梅汤铺子长长的队伍后面。

好不容易轮到顾知棠，她让肉肉付了银子，满心欢喜从老板手中接过一杯酸梅汤。转过身正要走，却跟一位少年撞了个满怀。

刚到手一口都没喝着的酸梅汤，一滴不剩全都洒在她那身荼白色的衣服上。看着自己黑乎乎湿漉漉的衣裳，一脸沮丧。

对面少年惊慌失措：“抱歉，抱歉，在下失礼了。”

顾知棠整理衣服的手一顿。这嗓音，分明在哪里听过。

抬眸，一张器宇不凡的面孔正对着自己微笑。他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腰系玉佩，顾知棠好一会儿才认出他的身份。慌忙行礼，对方却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不必多礼，今日我只是一个市井小民。”

顾知棠眨巴眨巴眼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过，今天太子这身打扮，少了威严，却多了几分儒雅，活脱脱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让她不由自主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太子笑得温柔，合上折扇，伸手朝顾知棠脸上探来。

顾知棠本能后退，心中正惊异，听对方带着笑意小声说：“你嘴上有油”

小脸一红，连忙自己伸手去抹。

看到对方的衣服也被弄脏，顾知棠赶紧道歉：“你的衣裳也脏了，对不起。”垂头咬着下唇，无比紧张，生怕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怪罪。

“无妨，都怪在下太过唐突。前面有家成衣铺，我们去逛逛如何？”

“嗯。”顾知棠微笑。

来到成衣店，顾知棠让太子先选，太子却执意让顾知棠先挑。

“我是男子，理应让着你。”

“可是”

“不用争了。”太子脸上笑容十分可亲，合起折扇指向一套带刺绣的粉色衣裳，“这衣裳，你穿肯定好看。”

顾知棠回复一抹礼貌性的微笑，“衣裳好看，只是我穿显得稚嫩了些。”

太子的笑里闪过一抹轻微的尴尬。

最终顾知棠选了一套淡蓝色的襦裙，太子选了一套黑色的衣裳。

走的时候，顾知棠还特意让店家把换下来的脏衣裳包好，给肉肉拿着。

太子着实被这一举动惊到：“这衣裳怕是不能再穿了吧？”

顾知棠只是笑笑，这是她最喜欢的衣裳，就算洗不干净，她也不会随意扔掉。

也许是皇室威严让她天生抵触，出了成衣店，便借口有事，跟太子告辞。

太子扇着折扇，打量着她的脸蛋：“自从上次一别，你怎么清减了这么多？”

顾知棠摸着自己脸蛋，“呵呵是吗我在减肥。”

“减肥？”

“就是，我自己想变瘦。”

“那可不行，还是上次那样好看。增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太子说着就要带她去吃东西，帮她把肉涨回来，顾知棠好不容易才婉拒了。

本以为尬聊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没想到太子眉头一皱，又提出带她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