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赐婚
宁羽勾起一抹邪笑：“他必须死。”
顾知棠叹了口气，吐字清楚：“好。我帮你。”
这日清晨，顾知棠吃过早饭，正在莲池畔赏荷。
圆圆的莲叶，带着一个小小的扇形缺口，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上面躺着三三两两大大小小的露珠，仿佛把莲叶当成一张小床，趁着微风拂过，在上面调皮地打滚。
蓦地，一阵钟鸣从远处传来。
顾知棠循声看去，目光落在远处皇城中最高的屋脊上面。
她嘴角勾起一抹旁人无法察觉的弧度，伸手触到一片莲叶上的露珠，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她明白这一切的真实。
很快，两名侍卫跑到宁皓房中通禀皇上驾崩的消息。
连日闭门不出，顾知棠再次看到宁皓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他鬓发凌乱，下半张脸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胡茬遮的严实。
目光与顾知棠的双眸交汇的一瞬，宁皓眼中闪过一丝羞赧，不过很快又被惶急所替代。
“可是发生了宫乱？”
他跟着侍卫快步走动，边走边问。
“属下不知。”
宁皓的背影匆匆闪过，也许是习惯了秋寒，顾知棠觉得，宁皓身上已经没了原先的那种阴郁。
比起宁皓的慌神，她倒是一副事不关己，悠然自得的样子。
下午，宁皓回来。
早上出门时，他脸上是慌乱。回来时，他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被人抽调筋骨，连走路都踉踉跄跄。幸好顾知棠一直在院中赏景，看到他茕茕孑立的身影，忙迎了上去，搀着他回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宁皓的身子比前阵子轻了许多。
“皇上死了？”
她明知道，但是就是想问。她想看看宁皓的态度。
宁皓的脚步顿住，这让她也跟着不能前进。
她看到宁皓眼中已经没了光彩。
她继续问：“你的仇总算报了。”
宁皓握着拳头，喉结一动，嗓音低沉：“不要再说了。”
“怎么了？是因为不是你亲自动的手，所以不满意吗？”
“别再说了！”
宁皓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将顾知棠一把推开。
顾知棠没有防备，一个趔趄，倒在美人靠上。
不过，她的嘴角却微微勾起。宁皓沉浸在悲怆的情绪中，没有发现她的表情。
他挪动双腿，朝前走去，刚一迈步，一口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身体随之一颤。
顾知棠忙起身，瞪着眼看着他嘴边鲜血，蹙眉哭道：“你别吓我”
她突然后悔，自己是不是玩的过了。
用袖子给他擦掉鲜血，她柔声道：“我扶你进屋吧。”
把宁皓一路扶到床边，顾知棠往他身后放了一床被子，让他靠着。
小声喃喃：“你不是想报仇的吗？现在仇人死了，你怎么这副样子”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试探性问宁皓。
宁皓紧握拳头，目光凄然。
“为什么”
顾知棠听到他低声说了几个字。
这副失了魂的样子实在让她心疼，她连忙坐在他身旁，一手轻抚他的后背，一手捧着他惨白的脸，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想他死的，对吗？”
宁皓空洞的眸光瞬间聚焦，与她殷切的眼神相撞。
“你想认这个父亲的，对吗？”
顾知棠直直地看着宁皓的双眼，不放过一丝丝微弱的变化。
她看到宁皓的眼中没有强烈的希望，但是也充满了犹豫，无奈。
“你不想报仇了，你只想他活着，是不是？”
宁皓垂下了头。
顾知棠抓起他的双手，低下身子，仰着脸与他对视。
“宁皓，抛去仇恨，以前我们是不是很快乐？”
听到这话，宁皓陷入了片刻的回忆，随后目光变得温柔，从顾知棠的眼睛里，落到她的红唇上。
“快乐。”他还勾了勾唇。
顾知棠也跟着弯眸，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我们不要报仇了，好不好？”
她继续说：“不管他是谁，不管你想不想认他，这都无所谓。但是，我们放下仇恨，快乐地活着，好吗？”
宁皓像是恢复了一点体力，他伸手把顾知棠揽入怀中，指尖摩挲着她的发丝。
“棠儿，我好痛。”
“是因为他死了吗？”
“嗯。”
顾知棠咽了咽口水，转动着眼珠思索一会儿，小声试探道：“如果他没死，你还会痛吗？”
“他死了，我亲眼所见。此刻，太子，妃嫔，朝臣，都在宫中举哀。”
宁皓的嗓音轻的像一阵风一样，充满了无力感。
顾知棠紧紧抱着宁皓的腰，试图给他力量：“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如果皇上真的没死，你会不会高兴？”
宁皓扳过她的身子，急切地看着她的双眼：“假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知棠脸上泛起红晕。
她凑近宁皓，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小声威胁：“如果我告诉你，你要保证不生气，否则以后我都不亲你了。”
“快告诉我！”
顾知棠感觉宁皓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比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她鼓起勇气，看着宁皓眼中的光芒，用清晰的嗓音说道：“皇上没死。”
宁皓的瞳孔猛缩：“这怎么可能？”
这样假死的事情，自然是比较少见，而且需要一番准备。这段时间以来，宁皓沉浸在杀母仇人就是亲生父亲的痛苦中，不理外界一切事物，精神近乎时常。
而突然降临的皇帝的死讯，让他又陷入了刚弄清身世却又没来得及相认的遗憾。
他早已丧失了基本的判断。
缓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其中关节，他喜极而泣：“棠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真的没死？”
顾知棠用力点头。
宁皓猛地将她拉入怀中，与她紧紧相拥。
她听到他一直重复一句话：“太好了。”
皇帝的死讯，很快引来了宁羽。
晚间，顾知棠陪着他们父子共饮。
与宁皓的怅然若失不同，宁羽脸上的愁容依旧。
顾知棠给宁羽满上一杯酒，问：“皇帝已死，大仇得报，老头，你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来，喝了这杯，庆祝一下！”
宁羽机械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
宁羽老脸通红，手中的杯盏不慎跌落，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才让空气陷入了安静。
他用手撑着额头，半睁半闭的双眼带着愧疚，看着宁皓。
“孩儿，为父对不住你啊！都怪当年为父出于一己私欲，将你从宫中偷走，害的你生来就没了爹娘。哎，这才刚知道生父是谁，还没来得及相认，他便撒手人寰了！”
顾知棠和宁皓对视一眼，于是顾知棠开口说道：
“当年并非是皇上执意要玷污你的莺儿。是她的主子为了争宠，才设计皇上和她共处一室的。你的仇人，严格来说，并不是皇帝。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对仇恨那么执着？好好珍惜活着的人，过的幸福一些，不是更好吗？”
“哎，小丫头，你说的对啊。我此刻才明白，我的仇人，并非是皇帝，而是命呐！”
几日后。
宫中传召，宁皓宁羽顾知棠三人一起入宫。
皇帝坐在龙椅之后，威仪凛然。
“长宁郡主，寡人此番死而复生，多谢你的智计。”
顾知棠羞赧地垂下眼帘。
皇帝把目光从顾知棠身上落到宁皓身上。
“宁卿，父皇不求你能与寡人相认，但父皇这番死而复生，你也有功。寡人曾跟郡主约定，如果寡人死后，你不曾后悔，不曾失落，那么她便不会给寡人解药。”
宁皓余光瞥了顾知棠一眼，意思是：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皇帝轻叹一声，冲着宁羽说道：“当年之事，是寡人不够自持。寡人在此向你赔罪。另外，你替寡人养了三十年的儿子，如此厚恩，寡人无以为报。从此以后，寡人便当你是结义兄长，不知，你可情愿？”
宁羽哼了一声，不屑道：“老夫视金银权势如粪土！只想淡泊此生！”
皇帝淡然一笑。
出宫路上，宁皓手中拿着一道圣旨，顾知棠一手扶着他手臂，挑着要去抢。
“你过分！都没问过我爹，怎么就让你爹给我们赐婚了！”
宁皓脚步顿住，看向她，眸中带着邪魅：“莫非你要了我的身子，却不想做我的人？”
顾知棠的脸刷的涨红，抓着宁皓手臂的手也死死攥紧。
耳边，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是做的不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