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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陆云柯抬起手,经脉内灵力涌动,他陡然发现,自己方才施展剑法所耗的灵力,只需原来的七成!

七成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了不得,但节省下来的灵力完全能让陆云柯比往日再多出一剑。炼气境界的比试,多出的那一剑,可能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自己一定是遇到了前辈高人!陆云柯激动莫名,听说许多大能都喜欢以少年形貌行走天下,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有幸遇上。

许是见自己颇有悟性,她才会加以指点,陆云柯这般想着,忍不住傻笑起来。

太上葳蕤看着傻笑的陆云柯,微微挑眉,却是没说什么。

兴奋过后,陆云柯向树上望去:“道友……”

不不不,他连忙俯身向树上的少女一礼,改口道:“多谢老前辈指点!”

为表尊敬,陆云柯改了称呼,不止叫前辈,还特意在前面加了一个老字。

正在喝酒的太上葳蕤呛得连连咳嗽,老前辈这个称呼,她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善地看了一眼陆云柯,她冷声道:“闭嘴。”

“为……为什么啊……”陆云柯弱弱开口。

太上葳蕤挥手,袖中琴弦疾射而出,追得陆云柯在院中抱头鼠窜。

“前辈,我错了!”

收回目光,她看向万里无云的晴空,双眸深不见底。到了现在,她已大约可以肯定自己左眼有着什么样的用处。

只是在前世,她左眼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异变。

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和她骤然回到七百年前有关?

太上葳蕤再次梳理七百多年来的记忆,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与自己重回七百年前有关的部分。

这一切,究竟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陆云柯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力竭躺在树下,看着手中灵剑,再次傻笑起来。

太上葳蕤垂眸看着树下的少年,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他有几分眼熟。

是……朱厌……

不,他怎么会是朱厌?

她唇边勾起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笑意,再喝了一口酒,将这样的想法抛之脑后。

歇了片刻,陆云柯还想请太上葳蕤再指点他第二重松溪剑法,她却没有答应。

“再练上一个时辰,你便可以在榻上躺上三日了。”太上葳蕤淡淡道。

陆云柯不敢不将她的话当回事,便也歇下了练剑的想法,拿出一条柔软的天丝锦,小心翼翼地擦拭起自己的灵剑。

他手中是一柄二阶上品的灵剑,价值上千灵石,对于寻常剑修而言,这样一把剑,足够用到筑基之后——看上去是如此。

太上葳蕤看着他的动作,良久,缓缓开口:“你该换一把剑了。”

或许是看在陆云柯与朱厌几分许相似之处,她难得多说了一句。

而听到这句话,陆云柯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灵剑,有些不明所以。

前辈为什么要他换一把剑?陆云柯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遍手中灵剑,实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抬头望向太上葳蕤,迟疑道:“前辈为什么这么说?”

这把剑是宋括在去年赠他的生辰礼,所耗不菲,陆云柯一直都相当珍惜,是以听到自己该换一把剑时,很是错愕。

“这是把残次品。”太上葳蕤微微侧过头,“铸剑的修士原本想炼一柄三阶剑器,可惜失败了。”

那又如何?陆云柯还是不明白。

“既是铸炼失败的残次品,哪怕瞧上去同寻常法器无异,终究也只是残次品罢了。”太上葳蕤觑他一眼,语气冷淡。

她并不擅炼器,若非今日陆云柯在自己面前反复用出剑招,灵力数次催动长剑,太上葳蕤也未必会发现这一点。

“你用它,注定事倍功半。”

陆云柯驱使这把剑,需要耗费比寻常二阶上品灵剑更多的灵力。以他炼气六重的修为,又没有多余灵力可以浪费。

事倍功半……

陆云柯忽然有些明白,自己前日与同境界的师弟比试时为什么会输得那样惨了。

这剑,是宋师兄赠他的,想来他也是被人骗了,才会买下这样的残次品。

陆云柯完全没有多心。

山中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日头偏移,宋括踏入掌门大殿之时,已是夕阳西下。

他恭敬地坐在上首的陆佑之一拜:“弟子见过师尊。”

见他前来,陆佑之严肃的面色略松,向他点了点头。

抬手示意宋括坐下,陆佑之口中道:“再过数月便是擢仙试,括儿,你准备得如何?”

擢仙试乃是苍栖州的盛事,由稳坐苍栖州第一宗门千年的玄阴阁主持,每十年召开一次,唯有年纪不过三十的修士可参加。

若能在擢仙试中脱颖而出,不仅奖励丰厚,更能扬名天下。

但上一次擢仙试前,松溪剑派的精英弟子在历练中受伤,以致无人得过初试,叫宗门上下大大失了颜面。

如今擢仙试再开,陆佑之当然希望一雪前耻。

宋括温声笑道:“师尊放心,弟子此次绝不会堕了松溪剑派的威名,叫您失望。”

陆佑之点了点头,括儿向来沉着冷静,最是让他放心,不像云柯……

想到陆云柯,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我已与众位长老商议过,决定提前在门内举行一次大比,择出前十者,由众长老亲自指点之后再前往镜明宗参与初试。”陆佑之摒去杂思,说起正事。“此事便交由你领众位师弟主持,如何?”

镜明宗的实力在清溪郡当属第一,是以郡中初试多年来都在镜明宗举行。

听他这样说,宋括心中一动,众位长老各有所长,平日能得他们指点的,唯有拜在其门下的弟子。

他立时起身,向陆佑之俯首一礼:“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

陆佑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很是欣慰:“括儿,如今你与青凝都已入炼气九重,此次门中大比,你二人定在前十之列。希望经过众位长老指点,你们能在初试之中拔得头筹。”

宋括恭敬答是,心中也笃定自己会是这十个人之一,以他炼气九重的修为,门中众弟子中,也唯有大长老最看重的弟子青凝能与他一战。

说罢擢仙试,师徒两人又谈起门中俗务。

宋括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对了,师尊,我今日在殿外遇见师弟,您为何要禁足于他?”

陆佑之听他提及此事,仍旧余怒未消:“他不过炼气六重的境界,竟然就敢孤身前往丹枫林,实在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如何对得起他九泉之下的母亲!”

以陆云柯的修为,就算遇上一只筑基妖兽,都可能会丢了性命。

深吸一口气,陆佑之压下怒气,哑声道:“罢了,是我近日事忙,无暇顾及他,才叫他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如今罚他闭门思过,希望他能好好反省自己错在何处。”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宋括,叹道:“倘若云柯有你一半持重,我便能放心了。”

世事无常,他或许能庇护这个儿子一时,却不可能护他一世。道途漫漫,多是一人独行啊。

宋括劝道:“云柯年幼,师尊不必对他太过苛责,想来他已经知错了。”

陆佑之摇了摇头,不愿再说下去。

见他无意多说,宋括便也只好停住话头。

殿外金乌西垂,染红了天际云霞,宋括走出掌门大殿,仰头望着夕阳的余晖,嘴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良久,他转身,向膳房的方向走去。

松溪剑派许多弟子的修为都只在炼气,尚还不能辟谷,宗内自然有为这些弟子准备饭食的地方——松溪剑派还没有财大气粗到能为所有弟子都备上辟谷丹。

见宋括前来,膳房众人纷纷向他行礼问候。作为掌门最倚重的弟子,门中上至长老下至杂役,没有人不识得宋括。

他也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态度温和,很是平易近人。

向掌勺的大厨要了一盒糕点,膀大腰圆的胖厨子看着他笑道:“宋师兄这是又要给云柯带吃的去?”

他在松溪剑派干了许多年,自然知道宋括并不爱甜食。

喜欢吃甜食的,是陆云柯。

宋括叹了口气:“他今日又惹了师尊不悦,被罚闭门思过,我身为师兄,当然去看看他。”

“宋师兄待云柯师兄可真好!”一旁的杂役闻言,顿时感慨道。“不过掌门为何要罚云柯师兄闭门思过?”

“他此番与人斗气,孤身前往丹枫林,险些出了意外,师尊如何能不生气?”宋括说着,摇了摇头,像是很不赞同陆云柯所为。

膳房烟熏火燎,他无意在此多留,提着食盒便离开。

见他走远,膳房中有杂役低声道:“云柯师兄竟然孤身去了丹枫林?”

“他不过炼气六重的修为,胆子可真大,丹枫林里可有两只元婴妖兽!”

“不过他去丹枫林做什么?”

“我听说,好像是和人赌斗输了……”

“没错,还是输给了和他一样境界的师弟,亏他是掌门独子,修为却这样低微,真是丢尽了掌门的脸。”

“如今掌门知道了这件事,那与陆云柯赌斗的师弟岂不是会被责罚?”

“掌门一向公允,应当不会因为此事迁怒他人吧……”

“何况是陆云柯自己赌斗输了,如何怪得了别人?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无用。”

另一边,宋括提着食盒,很快便到了陆云柯弟子居门前。

他并不急着敲门,而是抬头打量着这处小院,眼神略深。

松溪主峰乃是宗内灵气最强之处,寻常弟子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而陆云柯因为是掌门独子,哪怕天资平庸,也能长居此处。

良久,宋括收回目光,上前敲响了竹门。

片刻后,陆云柯打开门,见了宋括,有些讶然道:“宋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弟挡在门口,难道是不欢迎我来?”宋括含笑反问。

陆云柯连忙让开身:“怎么会……宋师兄,请进。”

他将宋括迎到石桌旁,两人都坐了下来。

“我听说师尊令你闭门思过,怕你心中难受,便取了些糕点来与你。”宋括打开食盒,露出其中精美的点心。“师弟,此番的确是你太过莽撞,不怪师尊生怒。”

“即便是我,如今也是不敢孤身前去丹枫林的。”

陆云柯低下头,怏怏地应了一声。

“你不要埋怨师尊,他也是怕你出事才会如此震怒。”宋括又劝道,“他事务繁忙,你我本该为他分忧,如何还能叫他如此担心。”

陆云柯情绪更加低落,能为父亲分忧的,也只有宋师兄而已。

至于他自己,能不闯祸便不错了。

父亲见了宋师兄,总是很开心,不像对他,父子两人相对,竟是无话可说。

宋括像是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又道:“对了,师弟,今日师尊寻我,道是要提前在门中举行一场大比,择出前往镜明宗参加擢仙试初试的弟子。我想你在禁足,未必知道此事,恰好提前与你说一声。”

门中大比?陆云柯眼神微动。若是他能在大比中取得一个好名次,父亲应该会高兴吧?

得太上葳蕤指点之后,陆云柯倒是前所未有地对自己有了点儿信心。

宋括点到为止,没有就此事多说,随即又向陆云柯关心起一些日常琐事,很是体贴周全。

直到孤月高悬之时,他才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陆云柯坐在石桌旁,久久不能回神。

“你看了这样久,这点心上莫不是长出了花来?”树上传来太上葳蕤漫不经心的话。

陆云柯抬起头,眸中不由现出几分惊讶之色:“前辈,你原来一直在这里?!”

就连炼气九重的宋括也完全没有发觉,就在自己头上的枝叶中,还藏了一个人,将他和陆云柯的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所用灵剑,就是他相赠?”太上葳蕤忽然道。

陆云柯瞪大了眼睛:“前辈,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位前辈其实还善卜算不成?

太上葳蕤轻嗤一声,方才宋括看似关心的话里,分明暗藏机锋,也只有陆云柯这样心大的傻白甜,才会对此毫无所觉。

他故意提及门中大比,就是想引陆云柯参加。若是没有太上葳葳蕤指点,拿着一柄残次品的陆云柯,能胜得过几人?结果大概就是连连败北。

宋括此举,就是想让陆云柯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脸面。

太上葳蕤轻易便想清楚内情,却没有多说什么。就算宋括可能不怀好意,但于陆云柯而言,他比起自己这个才认识不过两日的人也亲近太多,她何必白费口舌。

何况,在她指点之后,宋括若能如愿,才是笑话。

太上葳蕤飞身而起,树上枝叶晃动,陆云柯眼前便没了她的身影。

“怎么走了……”他挠了挠头,这位前辈说话怎么老是只说一半,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他向来心宽,也没有多想,将桌上糕点吃了一大半,这才小心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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