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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青黑

宁为许醒来的时候,房间还是漆黑一片。她翻身坐起来,发现后背湿了一片。

把手抬起来后,才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这是怎么了?

她定了定神,然后运转灵力,探寻体内的心魂。

坠梦术?

谁下的!

妖邪?

有了这个猜想,她立马去看纪尘安。

长椅空空,她上手摸了一把,软垫还是热的。

人呢?

难不成起夜去了?

宁为许若有所思,很快又出去找其他人。

院内一览无遗,并无阴邪之气。

她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怕惊扰妖邪,于是在院中施了个法,探查付芙烟和钟思房内有无异样。

不过片刻,她就得到了结果——没有。

就给她下坠梦术?

图什么?

她还是不放心,于是穿过长廊,跑去叶氏的住处。

此时深夜,齐府上下早已安眠。

宁为许走在路上,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一深一浅,心跳逐渐加快。

月上飞檐,还没过院门,她就看见长廊里的身影。

因为男女有别,钟思只在院内守候。

他坐廊台上,背靠木柱,面向叶氏的房间。

宁为许站在远处,不知他是否清醒,她抬眼扫了一遍,这院中也并无阴邪之气。

正当她打算施法查探的时候,屋子的门开了。

纪尘安?

他怎么会在这儿?

或许是他的行为太过古怪,宁为许下意识地侧身,借门掩住身形。

纪尘安出来后把门轻轻阖上,左右相看几眼,便提剑没入夜色。

宁为许心下一动,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

只是直觉觉得不对劲。

纪尘安这么晚去叶氏屋里做什么?

坠梦术是他下的吗?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她脑海中,得不到解答。

她不敢放慢脚步,也不敢弄出声响,这样谨慎又竭力地跑着,所以等回到房间时,她的后背又湿了。

她把门关好,维持之前的模样,又迅速施了个净衣咒,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在她躺上去的瞬间,房间的门开了。

纪尘安把门阖上,行云流水般走到长椅旁背对着她躺了下去。

屋子除了刚才门开合的吱呀声,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好像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没发生。

宁为许闭着眼睛,胸口起伏,面容恬静。

坠梦术对她的效用有限,梦不过一半,她便醒来。

现下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本以为今夜就此过去,突然,胳膊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宁为许:“”

然后第二下。

“”

她觉得那东西又凉又硬。有种熟悉的触感,但她分辨不出。

然后那东西换了地方,又在她腿上碰了一下。

宁为许:“……”

她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面上一如既往,心中中却在狂啸。

纪尘安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这屋子就他们两个人,不是他还能有谁!

停了片刻后,那东西没再动了。

她耳边随即传来一道微弱的清脆声。

原来是茶杯,她心想。

戏弄结束后,她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但就在听到长椅上的动静后,她身体又绷紧了。

脚步声逐渐临近,纪尘安在她床边停了下来。

宁为许躺在床上,不用睁眼也感觉到他的目光。

他想做什么?

成亲两年,宁为许从未像今夜一样觉得他捉摸不透。

纪尘安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宁为许。

与往日的淡泊疏离不同,他此刻的眸光中透着一丝狠戾。

感受到灵力的压制,宁为许什么也做不了,就像真的睡着一样,平静且安适。

纪尘安撤回威压,但也没走,又在床头看了片刻,确定人真的昏睡后,才慢慢向长椅走去。

宁为许舒了一口气。

她忽然觉得纪尘安有点可怕。

今夜的事情说不清的诡异,她想想都后怕。

她后背又湿了,额角出了薄汗,但她不敢动。

就这样,她闭着眼睛,想着想着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膳,钟思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宁为许,你眼睛怎么这么黑?”

宁为许下意识瞥向纪尘安,然后又迅速扭头。

她抿唇,“睡得不好,做了噩梦。”

本来是心虚地表现,但这些小动作落在付芙烟眼里,就有了另一层意思。

她咳了一声,朝钟思眯了眯眼,钟思那个鬼机灵立马心领神会。

宁为许:“……”

他们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让宁为许惊恐万分。

天啊,他们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此刻,纪尘安这个始作俑者,在一旁沉默不语。

丁梧桐闷着脑袋喝粥,全然不知桌上暗流涌动。

对比太过明显,宁为许鉴于内心太过煎熬,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粗话。

大概就是——老娘昨夜命悬一线,你们以为我寻欢作乐!

她偃旗息鼓,低着头,无奈地嚼着咸菜。

饭还未用完,齐福便匆忙来报。

“仙长们快去看看,我家夫人出事了。”

五人对视一眼,纷纷提剑跟上。

齐颂坐在叶氏床前,焦急万分。

叶氏躺在床上,捂着胸口,神情难受。

付芙烟一到便上前搭脉。

钟思和丁梧桐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没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连符纸也一张没少。

宁为许站在墙根,若有所思地看着同样站在墙根的纪尘安。

怎么会这么巧,昨夜纪尘安来了一趟,今天叶氏就出了问题。

啧啧,不太对劲。

她正想着,纪尘安忽然看了过来。

宁为许眼睛一动,随即又把视线转了回去,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齐夫人这两天精神不是好多了吗?怎么今天胸口又闷了?”

纪尘安唇角微张,低头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问。

“我怎么知道?”他说。

宁为许:“……”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过了一会儿后,付芙烟抽手,齐颂忙问:“付姑娘,我夫人她没大碍吧?”

付芙烟把道:“没事,只是体内还有些阴邪之气,我刚才已经给夫人化过了。”

齐颂点点头,安心下来。

付芙烟问:“齐夫人,您昨晚可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齐夫人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很早就睡了,醒的时候就感觉不舒服,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付芙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带着其余四人去了外间。

齐颂安抚好叶氏,也跟了出来。

钟思对着丁梧桐问:“你昨晚没看见妖邪吗?”

丁梧桐吞吞吐吐道“没……应该没有。”

钟思有些不耐烦,“没有就没有,什么叫作应该?”

丁梧桐愧疚道:“昨晚……我,我睡着了,那段时间的情况,我,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一滞。

宁为许看向纪尘安。

钟思一脸无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付芙烟心下疑惑,“睡着了?怎么回事?”

丁梧桐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但只睡了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付芙烟没说什么,众人心知肚明,肯定是妖邪搞的鬼。

宁为许心中的某个猜想逐渐得到证实,但她觉得匪夷所思。

纪尘安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齐颂见几人沉默,忍不住问道:“付姑娘,这可怎么办?”

付芙烟让他不要担心,又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让他贴在叶氏床前。

这时,纪尘安忽然道:“齐老爷,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齐颂一愣,装傻道:“纪公子指的是是什么?我不太明白。”

纪尘安笑道:“齐夫人这次只是胸闷,下一次,那东西可指不定会对她怎么样。”他说,“再不说实话,我们找不到阴邪之气的源头,不仅你夫人,你也会有危险。”

齐颂被他一番话唬地哆哆嗦嗦,但最终还是咬牙坚定,“戚百娘的事,我没有撒谎,不信你们可以去云城打听。”

纪尘安笑了,“我可没说你撒谎。”

这下齐颂慌了。

付芙烟这才知道,纪尘安是故意激他的。

丁梧桐听得糊涂,他心想,事关齐夫人安危,齐老爷没必要撒谎。

钟思比他聪明,他也觉得齐颂隐瞒了什么,但齐府上下口径一致,他们就是查不出来。

宁为许双手环胸,眸子半垂着,余光瞥见纪尘安十分坦然。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齐颂说谎?还是……

他本就知道些什么!

想法一出,宁为许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再一想,她又觉得说不通。

如果纪尘安知道内情,那他为什么还要质问齐颂?

除非……

他知道一些,但不多,所以昨晚才做了那些事,借齐夫人来逼问齐颂。

宁为许把手臂收了收,不动声色地朝外挪了几步,心中思绪已是转了百回。

不是说云秉宗前任少宗主气质出尘、宛若谪仙、天人之姿吗?

这怎么有两幅面孔!

自己之前没得罪他吧?

他不会暗中报复吧?

……

付芙烟说了几句好话,让齐颂见谅,又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纸,让他稍后贴在叶氏床前。

齐颂谢过她,没有多说一句。

他想着,为了齐府的声誉,能瞒一时是一时,反正人都死了,就算是邪物,谁会相信一个邪物说的话。

不得不说,没接触过仙法的凡人想得就是简单,殊不知,要是纪尘安想知道,他有的是办法。

付芙烟见双方都不松口,便出了个主意,“既然都觉得戚百娘有问题,不如今晚就去静棠院看看。”

四人皆赞同。

离开的时候,宁为许故意加快了步子。

纪尘安拉住她,宁为许茫然地看着他,纪尘安问:“你今天怎么一直看我?”

宁为许:“……”

“因为你好看。”

纪尘安:“……”

因为昨晚的事,宁为许是不想和纪尘安一道的。

但钟思要守夜,付芙烟和丁梧桐对纪尘安没有戒备,而且妖邪也不知强弱,所以最终,她还是和他一路。

付芙烟和丁梧桐选了静棠院最右边的屋子,于是宁为许和纪尘安留在最左边的屋子。

这间屋子视野最好,窗下就是悬空廊道。

纪尘安坐在窗台上朝外看,刚好看到那株海棠。

凉风习习,海棠花瓣不时飘落,廊台上铺了一层粉红。

与窗外的红花绿水不同,屋内一片狼藉。

桌椅杂乱堆放着,斜对着窗户的墙边有一张半大不小的床,床上堆积的灰尘有指甲盖那么厚。

宁为许长袖一扫,桌椅床榻便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她坐在床沿上问:“你在看什么?”

纪尘安头都没转,便答道:“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宁为许想。

看着他一幅冷心冷情的样子,加上这几日他的反常行为,宁为许更加捉摸不透。

是他本来就这样,还是她根本不了解?

在云秉宗的时候,他总是独来独往,一般时候都住在明事堂,很少来抚仙殿。

她之前觉得,是因为抚仙殿里面有她,所以纪尘安才不来,就算来了,也是一个在东屋,一个在西屋,中间隔地老远,就连吃饭也不在一起。

她从未像这几日一样,和他近距离相处,也才知道他俊秀容貌下的另一幅面孔。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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