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千喜喜传【2】
听到这话。
吴老三立即喜出望外，咧着嘴露出那副被烟熏黑的牙齿，朝着身后的小女孩们招呼道。
“走走走，咱们进哥哥家。”
“一个个排着队，好好站别挤在一起。”
“对，头抬起来，别害羞……让大哥哥好好看看你们。”
吴老三指挥着小女孩们进了屋子。
就如同陈列在便利店售货架的商品一样，直观的展示在余升面前。
这个房子其实并不大。
是一室一厅独卫的布局。
想来应该是余升租来当做自己的临时庇护所，有很多家具都不齐全。
余升打了个哈欠。
开始认真看起面前的这些小女孩们。
面对这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大多数女孩都害怕的低着脑袋，不敢与余升对视。
这让无法看到全部正脸的他。
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低着头干什么，哥哥又不会吃你们。”
余升走到其中一个小女孩的面前，用右手扶住她的下巴，然后用力的抬了起来。
不过随即他便是皱了皱眉。
“就这个样子的你说水灵？”
吴老三看见余升这样，知道对方不满意的原因可能只是想先贬低一番，最后用低价收过去。
不然也不会让她们进屋。
经常搞这门道的吴老三肯定知道这种讲价方式。
于是他往上走了两步，朝余升解释着。
“那是因为娃子们年纪都太小，还没长开，你看这五官多端正，长大后一定好看！”
“端不端正我看不出来？”
面对吴老三的话。
余升只是侧过头来冷了他一眼。
片刻后。
余升摇着脑袋往后面走去，逐一的把低头的小女孩的脑袋都给抬起。
一个个认真看了遍……
“她们都有多大了？”
“最小的一个只有三岁，最大的是九岁。”
吴老三清楚年纪大的孩子不好卖。
因为有可能记事，那些人家买回去后担心养大了一点就会自己离家出走。
所以他故意的把年龄压低了一些。
没有说出她们的真实年龄。
然而吴老三不知道的是。
他这般压低年龄的操作，却让余升皱了眉头，仿佛不满意的往后退去。
“怎么了这是？”
他不解的问道。
“这么小？你让我怎么收？”
余升此时已经有些生气，他找了一只木凳坐上，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劣质香烟。
小？
难不成是要年纪大点的？
不是小点好些么……
吴老三以前卖孩子的渠道，并不是在余升这里。
这个位置还是他拖老朋友打听到的，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易。
他并不明白余升的交易喜好。
还以为像以前一样，需要的是年纪小，不太记得清事情的孩子。
“这……”
“啊对，我这脑袋糊涂了，这里还有几个年纪大些的，我给搞忘记了。”
吴老三虽然不识几个大字。
但脑子还不算太笨。
在理解余升的意图后，他迈着步子走到了“大姐”身前，连忙笑着补说道。
“这个女娃子还有两月就满十二了，是这里面最大的。”
话说着。
他把“大姐”牵着往前推了推。
余升闻言后也好奇的抬起了自己的头，打量着这个女孩。
他刚刚看过“大姐”。
因“大姐”的长相很一般，所以他下意识的给忽略掉了。
但脑子里还有些印象。
“这有十二岁？”
余升感觉不太像。
“真有，我当时带回去的时候，可是看过出生证明的，她只是发育比较慢，还没显出来。”
吴老三拍着胸脯保证。
当然他这话也只是在骗自己而已……
“大姐”虽然年纪的确是一群小女孩中最大的一个，但今年也不过才刚满十岁而已。
余升闻言虚了虚眼。
像是在考虑什么。
他手里的烟此时已经烧到了过滤嘴的位置，惹得他手指感觉有些微微发烫。
“这样吧。”
“你把七岁以下的带回去，七岁以上的都留下，每个人按照两千块钱的价格收。”
余升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对着吴老三说道。
“啊？两千块钱？还只要七岁以上？”
吴老三愣了愣。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价格压得那么低，虽然卖出去这钱已经够自己家里过上两年生活。
但要知道。
家里因为在此之前为了养这些娃子，如今也变得有些家徒四壁。
再加上还要带回去一些。
也就是说依旧不会有什么富裕。
之前卖男孩时候。
都是这价钱的双倍，他吴老三怎么可能会满意。
“这价格和要求，是不是有些太……之前我在王瘸子那边都不是这个价。”
他开口想要谈一下。
可余升并没有给足他太多耐心，直接打断了话。
“最近打的严，放在手里不好出，基本都是这个价，我扛的风险比你大多了，有什么卖不得的？”
“可是……”吴老三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可是，简直婆婆妈妈的，卖就卖，不卖就带走！”
说到这。
余升已经抬手打算送客。
脸别了过去。
看都没有看吴老三一眼……
吴老三咬着牙，他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不断叫嚷着没钱用的媳妇，心一横，只能答应下来。
“行，你拿下钱，我这就带走。”
他其实也没多大办法。
余升说的话，的确是没多大问题。
吴老三也知道最近上面打这事特别严，风口浪尖上没多少人敢犯事。
他也是打听了许久。
才得知最近只有这个叫做余升的人敢收。
迫于家里的压力。
他只能自愿去吃这一裤裆子亏……
“小彤，把我的钱拿出来。”
余升见吴老三答应下来，也没有太多废话，他扯着嗓子朝屋内喊了一句。
半晌后。
一个赤体的女孩便从卧室里抱着个箱子走了出来。
女孩年龄不大。
从表明上看，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念初中……
吴老三甚至能看见。
在女孩的脚腕上还有一条铁链，就如同养狗般一样拴住，走动时还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他没敢说话。
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余升买下这些女孩是为了做什么交易……
他吴老三管不了这些事。
也不想管这些事。
只要走上了这一行，实际上这些小女孩在他眼里跟商品没多大区别。
客人买回去后。
即便是用来炖汤喝。
也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钱在这，你点点，多退少补。”
余升示意小彤把箱子递给吴老三。
点头说道……
……
“那一天，很多我认识的朋友都被叔叔带回家了。”
“我似乎换了新家。”
“和大姐还有其他两个姐姐一起留在这个地方。”
“到了晚上时候。”
“那位大哥哥发现了我背上的伤疤，很生气的不断骂着叔叔，好像说叔叔是个什么王八蛋，居然敢骗他。”
“一想起在叔叔家时候，总是会被阿姨打。”
“我猜着……”
“这可能是大哥哥在为我打抱不平吧！”
“后来大哥哥给我们在地上铺了新的床铺，还让我们弄干净些，不要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那样不好看。”
“不过因为大哥哥说家里的位置不够，所以让大姐去他的卧室一起睡觉，避免没有被子而着凉感冒。”
“这个大哥哥可真好！”
“虽然晚上能听见在隔壁的房间里……”
“有大姐哭泣的声音。”
“但我猜应该是换了新家，大姐不适应吧……”
“在那之后。”
“我也吃上了很多以前我没见过的食物……”
“相比之前的地方。”
“我真的好喜欢大哥哥！”
“也好喜欢这个新家……”
“当然。”
“那是起初……”
……
某村庄处。
余升嘴里叼着根烟。
虚着眼点了点手里面的一沓钱，确认没有问题后他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对他身前站着的几位衣衫褴褛的邋遢中年人笑道。
“好了，钱没问题，人你们带走。”
说罢。
依依便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用力的推了一下，身子止不住的往前挪动了几分。
“嘿嘿……那我们就带走了哦？”其中一个满脸胡茬，有些秃顶的男人双手相捂着，满眼喜爱的看着依依。
这个害羞又可爱的小不点。
她今天穿了一套洗干净的衣服。
头发也被精美的编织了一番，两条小可爱的小麻花辫垂在肩膀两侧……
“哥哥，我……”
依依看着这群膘肥的中年男人朝自己走来。
有些害怕的转头看向余升。
同时往后靠了靠。
身子紧紧的贴在余升身上，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没事，去吧，你不是说想吃生日蛋糕嘛，这些都是哥哥的朋友，哥哥去给你买蛋糕，你在他们家玩，一会儿哥哥就来接你了。”
余升语气温柔的说着。
脸上的笑容让依依的心里有了几分安定。
在与哥哥生活了两年的时间后。
她如今也已有了十岁的年纪，正值童年可爱迷人的模样……
依依看了一眼面前都比自己高上几个头的陌生人。
她还是感觉有些害怕。
“依依怎么不听话了？再这样哥哥就不理你了啊，蛋糕也不会给你买了。”
余升见依依还是拉着自己的衣角。
他脸色不悦的说道。
仿佛是怕哥哥真的不理自己，她最终犹豫了很久，才挪动着小脚慢慢走出来。
同时抬着头。
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余升，喉咙里发出软软稚嫩的声音：“不，哥哥不要不理依依，依依会听话的。”
“那你就要跟着哥哥的朋友们回家去，不乱跑，这样哥哥回来的时候才能找到你。”
“好吧，我会乖乖等哥哥的……”
依依埋着头。
两只小手在不停捣鼓着，手指互相点着，一个圈一个圈的绕。
似乎这能缓解她心中的焦虑和紧张。
“好了，快来吧小妹妹，叔叔家里有很多好玩的玩具，还有很多好吃的。”
一个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哄着依依。
他伸出自己肥大而又粗糙的手掌牵住她，对余升使着眼色说没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看到依依被牵住后。
余升也没有了半点犹豫，他将那沓厚厚的钱放进大衣口袋，转身便踏上了面包车……
而依依在看到哥哥上了车。
眼里的泪水也在眼眶里面不停的转，仿佛下一刻就会凝成水珠滴落下来。
“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啊！”
面对逐渐远去的面包车。
扎着可爱马尾辫的依依在后方可怜喊道……
只是。
除了车辆行驶而过带起的泥土灰尘外。
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音。
还有那慢慢缩成一个点的身影……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夹杂沙石的风从她脸庞滑过……
……
“后来。”
“哥哥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
“我被那些叔叔带回了家里面，关进了一间又黑又潮湿的小屋子。”
“还是那些熟悉的泥土房。”
“但已经没有任何熟悉的人……”
“没有好玩的玩具，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我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经常饿肚子的时候……”
“叔叔们用铁链把我拴了起来，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哥哥屋子里，看见的那个不爱穿衣服的姐姐。”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只知道。”
“叔叔们每次来找我的时候，都会给我脱下衣服……”
“血，好多血……”
“我害怕血，我害怕闻见那些能让我恐惧的味道。”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
“那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就好像我整个人都死掉了。”
“死在了村子里，死在了那个黑黑的小屋子里……”
“我没有生日蛋糕。”
“也没有朋友。”
“……”
“某一天。”
“我发现我的肚子变大了。”
“同时我也变得越来越难受，身体除了疼痛以外，还有很多我说不清楚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每当我哭的时候，都会被叔叔们拿着藤条抽打我。”
“我好想离开这里。”
“可是我不敢……”
“在之后的好几年里。”
“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是被哥哥卖掉了，当时他手里拿的也不是什么买蛋糕的钱，而是卖掉我以后，那些叔叔给他的钱。”
“我讨厌钱！”
“就是因为它，叔叔才会把我卖掉！”
“再后来啊……”
“我不太记得清了。”
“我只知道当我已经忘记外面世界模样的时候。”
“当我看不清未来的时候。”
“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推开了那扇我一直都想逃离的门。”
“姐姐告诉我。”
“她叫做唐英……”
“她说她会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带我去一个自由的世界。”
“我同意了。”
“于是我走出了那扇门……”
“走进了她口中的那些世界。”
“而唐英姐也教给了我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方法。”
“她把那个方法称之为——”
“同化，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