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2.师徒交谈，故友相见（二更）

星柘岛，元隐寺。

玄苦找了房中其他的东西，都还在，只丢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幅画像，还有那把风云剑。

玄苦问寺中的和尚，都说他闭关期间没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玄苦有些生气，并且第一个怀疑到了晋连城的头上，毕竟那把风云剑是他从晋连城手中没收的。

玄苦去了后山，到了戒律洞外，有个老和尚盘膝坐在外面，看到玄苦，就站了起来。

“元规这段时间出去过吗？”玄苦问。

“他只每日去寺中挑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看管戒律洞的老和尚面无表情地说。

玄苦微微皱眉，走进了面前的戒律洞。

很快，玄苦看到了晋连城。

晋连城盘膝坐在地上，原本正在念经，听到脚步声就站了起来，对着玄苦行礼：“弟子参见师父。”

这会儿是白天，戒律洞中并不昏暗，玄苦看了看四周，旁边地上放了两本厚厚的经书，还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僧袍，一个水罐，里面装了半罐清水，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而晋连城身上，也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师父？”晋连城又叫了两声，玄苦才回神。

玄苦看着晋连城问：“你反思得如何了？”

晋连城微微垂眸，恭敬地回答：“师父，弟子这段时间在此处静修，深觉过去做了很多的错事，心中无法放下红尘俗世，才会在佛塔之中做了错误的选择，拿了那把剑出来。多谢师父及时点醒弟子，那样的错，弟子日后定不会再犯。”

晋连城的样子很虔诚，玄苦脑海中却突然冒出穆妍不止一次叮嘱他的话，晋连城狡诈多端，绝对不能轻易相信。

想到这里，玄苦看着晋连城的样子，脱口而出说了两个字：“好假。”

晋连城直接愣在了那里：“师父刚刚说什么？”

玄苦轻咳了两声：“为师是说，既然你觉得在此静修大有益处，那你就修满三个月再出去吧！为师觉得你的修行还欠缺很多，你可愿意？”

“弟子愿意。”晋连城恭敬地说。

“那好，你接着念经吧。”玄苦话落，又看了一眼旁边地上的经书，转身出去了。

玄苦离开后山，回到了他的院子，在屋子里坐下，看着打开被他翻得有点乱的柜子，微微皱眉，起身过去又慢慢地整理好，可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小星儿的那幅画像。

那画像不是穆妍主动送给玄苦的，是玄苦自己问穆妍讨要的。因为星柘岛距离神兵城路途遥远，穆妍又不同意玄苦把小星儿带走，想见一面不容易，玄苦就想带个画像在身边，可以时常看到小星儿。

当时穆妍把画像交给玄苦的时候，特别叮嘱过玄苦，说希望这幅画像不要让别人看到，因为小星儿的身世很复杂，穆妍不希望他被有心人盯上。

虽然出家人不打诳语，玄苦觉得他收了个好徒儿还挺想让他的师父和寺中的师兄弟知道，但穆妍要求了，他便答应了，跟穆妍保证过，他会收好画像，除非穆妍同意，否则不会让别人看，别人问起他的爱徒的身份，他也会避而不答。

所以，到现在就连晋连城都不知道他的大师兄元湛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玄苦不肯告诉他。

可是，画像竟然就那样丢了。玄苦思来想去，元隐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寺中这段时间谢绝外客，他问过了，从他闭关到现在，没有外人上过山。

画像和风云剑不会插了翅膀飞走，玄苦不愿意那样想，但也只有一种可能，被寺中的某个和尚偷盗了。

要让玄苦怀疑谁，他不管怎么想，唯一值得怀疑的，还是晋连城。可晋连城现在在戒律洞清修，有老和尚一直看守着，除了每天出来一次去给寺中挑水，其他时候根本出不来。

“难道是挑水的时候偷的……”玄苦皱眉。如果画像是玄苦自己弄丢了，譬如掉到了海里面毁了，倒也罢了，他下次再跟穆妍求一幅，或者直接再去神兵城看小星儿就是。现在画像被人偷了，万一有人利用那幅画像，要对小星儿不利……

想到这里，玄苦神色一凝，起身又出去了。

晋连城的院子就在玄苦隔壁，原本玄苦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别人不在，暗中去人家房里找东西的事情的，这在佛家也属于不轨的行为。但现在他想到那幅画像被盗，可能会给小星儿带来危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玄苦进了晋连城的房间，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现任何可疑的东西，也没有画像和风云剑。

玄苦离开晋连城的院子，打算去见他的师父，元隐寺的住持圆通大师。

到了圆通大师住的禅院，得知圆通大师近日没有闭关，玄苦就进去了。

一进门，玄苦躬身下拜：“弟子参见师父。”

正坐在窗边诵经的圆通大师，手中的念珠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向了玄苦：“玄苦，你回来了。”

“是，师父。”玄苦恭敬地说。

“坐吧。”圆通大师微微一笑，慈眉善目的样子。

玄苦点头，在圆通大师对面的蒲团上面盘膝坐了下来。

“玄苦，为师听你的徒弟元规说，你在外还收了另外一个徒弟，名字叫做元湛，可有此事？”圆通大师问玄苦。

玄苦点头：“是，确有此事。”

“为何不将元湛带回寺中？”圆通大师问。

“师父，元湛年纪尚幼，家中长辈不舍，弟子便收他当了俗家弟子。”玄苦说。

“原来如此。”圆通大师点头，“那元规尘缘未了，九月初九佛塔开启之时，为师允他进入佛塔取宝，也是想试试他的佛心如何，谁知他竟取了一把剑出来。”

“弟子不知师父对元规竟有如此苦心，多谢师父。”玄苦垂眸说。

“不必道谢，你是为师最看重的弟子，你选中他做徒弟，必有缘由。那元规心性不正，遇见你，是你们二人的缘分，你该好好劝诫教导，让他早日洗心革面。将他约束在元隐寺，可避免他下山再造杀孽，想必这也是佛祖的安排。”圆通大师缓缓地说。

“是，师父。”玄苦点头。

“当时那把剑，为师让他留着，因那也是一种缘分，希望他可早日顿悟，待他主动将剑归还佛塔之日，便是他真正成为佛家弟子之时。”圆通大师对玄苦说。

玄苦微微叹了一口气：“师父有所不知，弟子归来之后，见到了那把剑，便从元规手中收走了。一来是怕他用那剑再造杀孽，二来，也是希望他不要再留恋红尘俗物。听了师父一言，弟子的做法，倒是落了下乘。”

“你做得也没错，只是教化一事，不可急进，需循循善诱，点滴感化。”圆通大师说。

“弟子受教了。”玄苦点头，“不过弟子今日前来拜见师父，也与那把剑有关。”

“那剑如何了？”圆通大师问。

“弟子在山中闭关数日，回到寺中，现房中被盗。”玄苦微微皱眉说，“那把剑，不知被谁偷走了。”

玄苦说完，圆通大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天意啊！”

玄苦不解：“难道师父知道是谁做的？”

圆通大师点了点头：“是，为师虽未亲眼所见，但想必就是那人了。”

“师父说的那人是……”玄苦更加不解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圆通大师说，“你年纪小，有些旧事并不知晓，或许都没听过那人的名字。”

“请师父解惑。”玄苦很好奇，圆通大师说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那人的名字，叫做轩辕烨。”圆通大师缓缓地说。

玄苦垂眸，掩去眼底的一道暗光。轩辕烨这个名字，他还真的听到过，不过第一次听到，不是在天启大陆，而是在神兵城。轩辕烨是萧星寒的外公，也就是小星儿的太公，据说早就死了，为何会跟元隐寺扯上关系？

“玄苦，你听过轩辕烨这个名字吗？”圆通大师问玄苦。

玄苦摇头：“弟子只知道云中岛曾有轩辕氏，并未听过轩辕烨这个名字。”他心中很惭愧，他第一次对他的师父撒谎，但他答应过穆妍，关于小星儿的任何事情，都不准告诉别人。

“轩辕烨五十多年前，是云中岛的天才少主。”圆通大师说，“后来生了很多事，他造杀孽太多，为师将其关在了佛塔之下。”

玄苦愣了一下，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元隐寺的佛塔下面还关了人，听圆通大师的语气，关了那人几十年？！

“五十多年了，为师本以为，他身上的戾气早已消磨干净，为师上次见他，他还向为师提出，想剃度出家，为师答应了。却没想到，数日前，他竟逃走了。”圆通大师连连叹气，“为师不知他打算做什么，已经派了武僧下山去追，怕是追不上了。”

“那个轩辕烨，被关了五十年，是怎么逃走的？”玄苦不解。

“他的武功，早在被关进佛塔之前就被废掉了，这些年他暗中又重新修炼，骗过了为师。”圆通大师的神色有些愧疚，“当年为师向六大家族的人保证，不会再放他出去。如果他下山之后再造杀孽，为师难辞其咎啊！”

“师父的意思是，那把剑，是轩辕烨盗走的？”玄苦皱眉。

圆通大师点头：“除了他，不会是旁人了。那把剑名为风云剑，本就是轩辕烨的武器，当初将他擒回寺中关押，他的武器风云剑，被为师放在了佛塔之中，后来被元规取走了。”

“但弟子不解，就算轩辕烨想找回他的剑，他又如何知道那把剑在弟子那里呢？”玄苦皱眉问。

“他是白天逃出的佛塔，并未惊动任何人，躲起来到了夜里才离开。你的院中无人，他或是恰巧躲在了里面，现了那把剑。”圆通大师叹了一口气说，“或许，他与那把剑的缘分未断吧！”

玄苦心中却咯噔了一下。他没有跟圆通大师说他同时还丢了一幅画像的事情，但如果那把风云剑是被轩辕烨带走了，画像一定也是！小星儿是轩辕烨的重孙，他怕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轩辕烨要是个杀人魔头的话，他去找小星儿，对小星儿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玄苦，你只丢了那把剑，还是有其他物品同时遗失？”圆通大师看着玄苦问。

玄苦摇头说：“弟子只丢了那把剑。”

“唉！为师也多年没有下过山了，如果查到轩辕烨的行迹，为师要下山去把他再带回来。希望他不要害人，阿弥陀佛。”圆通大师双手合十说。

玄苦从圆通大师那里出来，回到他的院子，进了房间，眉头就皱了起来。轩辕烨？圆通大师并没有详说当年轩辕烨到底做了什么，玄苦也不知道。但听圆通大师的意思，那应该不是个好人。

玄苦在想，如果是别人偷了剑，没有必要带走小星儿的画像。但如果是轩辕烨看到了那幅画像，根据小星儿的容貌想到了什么，肯定会带走。这样说来，应该就是他了。

经过跟圆通大师的谈话，玄苦还明白了圆通大师当初为何让晋连城进佛塔取宝，并且留着那把剑，他心中的疑问都得到了回答，只是却更加不安起来，越担心因为那幅画像的丢失，会给小星儿带去麻烦。

玄苦思来想去，觉得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事关小星儿，如果因为他的疏忽让小星儿受到伤害，他不配当小星儿的师父。

玄苦想到当时他是跟着萧星寒和穆妍一起来的天启大陆，在莲雾城才分开的，穆妍还说了他们之后会去朔雪城。算算时间，总共也没过去多久，玄苦觉得穆妍和萧星寒这会儿应该还没走，或许就在距离星柘岛不远的朔雪城里面。

想到这里，玄苦决定下山一趟，去朔雪城看看，穆妍和萧星寒在不在那里。他现在想去神兵城，但路途太远了，他至少应该把画像丢失的事情告诉穆妍，让穆妍知道。还有关于萧星寒的外公轩辕烨从元隐寺逃跑的事情，也该尽快告诉他们，让他们有所防备。

玄苦连衣服都没换，带了点干粮，去跟圆通大师请辞的时候，守门的小和尚说圆通大师去佛塔了。

玄苦在元隐寺是非常自由的，以往如果圆通大师在闭关的话，玄苦想走就走了，让人转告一声，也不定归期。

这会儿玄苦心中着急，便跟小和尚说，他有事下山去了，不日便会归来，请小和尚帮忙转告圆通大师。

玄苦背着包袱，离开元隐寺，快速往山下走去。

说来也巧，此时从朔雪城过来的萧星寒和穆妍，也正好到了元隐寺山下。有了上次的经历，他们这次还是直接来“敲”山门了。因为想要暗中潜入元隐寺有点困难，而且要见圆通大师，也得光明正大地去。

跟上次一样，两人又被看守山门的武僧拦住了。

“我们知道元隐寺不接待外客，我们只是想见见玄苦师父，烦请通报一声，他会见我们的。”穆妍客气地说，她扮了男装，做了易容。

“两位施主，玄苦师叔在闭关修炼，尚未出关，不能出来与你们相见。住持师公不见客，两位请回吧！”武僧板着脸说。

玄苦还在闭关，圆通不见客……穆妍和萧星寒对视了一眼，两人决定再商量商量怎么办，就离开了山门，直接往玄苦在海边的那个小房子走去。

没过多久，玄苦一阵风似的冲下了山，就往远处走了。

看守山门的两个武僧都愣在了那里。

“刚刚过去那个，是玄苦师叔吗？”

“好像是。”

“玄苦师叔出关了？坏了，那两位他的朋友过来找他，没见到就走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也不知道玄苦师叔那么着急要去哪里，他要走得慢一点，我们还能跟他说一声。”

……

玄苦并不知道萧星寒和穆妍来了，不久之前就在山下，希望可以见他，那两个武僧因为还不知道玄苦今日出关，所以就拒绝了。

玄苦看到了他的小房子，但就看了一眼，继续走了，没有往那边去。他要去取他的船，然后尽快出去朔雪城，他希望萧星寒和穆妍此时就在朔雪城，他要见他们。

玄苦到了海边，找到了他的小船，正准备出，无意中看到了不远处停靠着另外一艘大一点的船，他神色一惊，然后就是一喜！因为那艘船他认识，是穆妍的船，他们一起坐着，从神兵城过来的！

玄苦飞身而起，上了穆妍的船，现船上没有人。他微微皱眉，飞身上岸，循着地上的脚印，又走回了元隐寺所在的山下，武僧还没说什么，玄苦往旁边看了看，低头自言自语：“好像又回去了……”然后转身往回走。

“玄苦师叔！”武僧叫他。

玄苦没有理会，继续盯着两排脚印的方向往前走，最后走到了他自己在海边的那个小房子门口，脚印消失了。

穆妍正在跟萧星寒商量怎么进元隐寺，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饱含惊喜的“阿九姑娘！”

穆妍愣了一下，就看到一个光头冲了进来，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跟前，可不就是她想找的玄苦和尚吗？

“阿九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玄苦神色有点激动，虽然穆妍现在易容出来的脸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但他看一眼就知道房里的两个人哪个是穆妍。

穆妍看着他，轻哼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来找你两回了，都不让见，我刚刚还在说，你怕不是被你徒儿晋连城给弄死了吧。”

“我还活着，先不提元规。我有事找你们，跟元湛有关！”玄苦神色一正，看着穆妍和萧星寒说。

穆妍蹙眉：“说清楚，什么事跟我儿子有关？”

“元湛的太公，也就是萧施主的外公轩辕烨，从元隐寺逃走了，他还偷走了我本来打算送给阿九施主的一把风云剑，和阿九施主给我画的元湛的画像！”玄苦神色有些自责，“我答应过阿九施主一定会看好那幅画像的，没想到……”

“打住！”穆妍神色莫名，“听你的意思，轩辕烨还活着，原来一直在元隐寺，不久之前刚从元隐寺逃走？轩辕氏的风云剑原来也在元隐寺，还在你手里，你还打算送给我？！被逃走的轩辕烨给偷了，他还偷了小星儿的画像？”

玄苦点头：“事情就是这样，我今日才出关，去见过我师父，才知道的这些。”

“都是你师父圆通大师告诉你的？”穆妍眼眸微闪。

“嗯。”玄苦点头。

“圆通大师……把他跟你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跟我讲一遍。”穆妍看着玄苦说。轩辕烨不久之前带着本属于他的风云剑逃出了元隐寺？这跟丛赟被杀的时间都能正好对上……

玄苦把圆通大师跟他说的话，跟穆妍复述了一遍。穆妍若有所思：“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我师父说的，肯定是真的。”玄苦神色认真地说。

“傻和尚，当你已经学会说谎的时候，就要学会怀疑。你骗了你师父，他必然也有可能骗你。”穆妍幽幽地说。

“我不是故意欺骗师父的，我只是答应过你，不能跟别人提元湛……”玄苦皱眉。

“现在你把画像弄丢了，你说怎么办？”穆妍看着玄苦问。

“我……我很担心会给元湛招来麻烦，所以才着急找你们，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我想，阿九施主和萧施主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玄苦说。

“这次都是你的错，你认吗？”穆妍看着玄苦问。

玄苦弱弱地说：“我认。”

“接下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说不，能办到吗？”穆妍再问。

玄苦皱眉：“这……不能违背道义，不能伤人，不能杀人，不能……”

“你还想不想当我儿子的师父了？”穆妍轻哼了一声。

“想……”玄苦回答。

“那就将功补过吧，别那么多废话，听话就行了。”穆妍说着，和萧星寒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玄苦说，“现在，我们要见圆通大师，你带我们去。”

“师父他可能不会……”玄苦犹豫了一下。

“我儿子可以不要元湛那个名字，反正我也不喜欢。”穆妍轻哼了一声。

“好，我带你们去。”玄苦皱巴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