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惊天猜想
赵鼎没有先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先向岳发祥道:“听说你最近和展雪走得挺近,她办你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岳发祥看了张九成一眼,笑道:“展大捕头是赵相的人,她的案子办得如何您怎么会不知道?我到现在和展雪就见过两次,走的近也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九成干笑两声,“老弟别见怪,昨晚饮酒展雪去了,老哥还以为你们过从甚密,所以就和赵相说了一声。”
赵鼎对这种小事自是不以为意,摆摆手让两人不要插话,“那你以为我们该当如何?”
岳发祥道:“此事不大,可稍后再议。我想问赵相的是,您对皇上了解多少?”
赵鼎再不复原先神定气闲的样子,腰板也直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岳发祥道:“你此言何意?”
岳发祥毫不退缩,直视赵鼎,“当初张老哥对我说过,秦桧归来后,宫中传信给赵相,说可能有一封信影响皇上巨大?”
赵鼎道:“你可是想知道皇上本就是得过且过偏安一隅委曲求全的人?还是收到信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这回不但岳发祥点头,王庶与张九成也一脸期待。
赵鼎叹一口气道:“皇上年少之时,谁都想不到他能有一天继承大位。其母韦氏,地位低贱,只因生了他才有了位分。不得不说,皇上少年之时,颇有本事,其文采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尤其是书画方面,颇有造诣,深得徽圣青睐,所以才由郡王升为亲王。他虽升为亲王,但皇位距他还是相当遥远,此后徽钦二圣被掳,我们也不看好他,当初金国需要一位亲王作为人质,肃王被众人推举,准备继承大统,现在的皇上当初的康王当仁不让,只能去金国作俘。但奇就奇在,他去后不就,金国居然说他不是亲王,逼着肃王将他换了回来。此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作为最后一位亲王,不立他为主,还能有谁?”
“他由康王至皇上这些年,主持大局,总体来说做的不错,除了起初怕金军势大,不停南下外,其他无论国策制定,还是提拔军事人才,都有目共睹。”
说着指着三人,“王相的副相之位便是由此而来,你父岳飞,还有韩世忠,刘光世等,那几年都因军功级级攀升,还有你九成,殿试时一篇抗金策论,引得龙颜大悦,直接钦定为状元。”
王庶道:“赵相所言,句句属实,我那时初为副相,又管着兵部,皇上对军事极为关注,收复江北之心,极是热忱,只不过……唉,还是赵相说吧。”
赵鼎接着道:“自从秦桧归来,皇上像是换了一个人,起初秦桧任礼部尚书时,我们均未在意,结果不久便拜秦桧为左相,我感觉就有些不对,虽说徽钦二圣有信说不得与金国开战,并言重用秦桧,但此时皇位毕竟不是他们,说话怎么会如此管用?那时但凡言战者,起初只是斥责一番,到后来不是罢官便是下狱,我见机的快,否则就没有今天这顿饭了,”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又指着王庶,“王相那时也没少挨骂吧?”王庶黯然点头。
“我疑心大起,于是花重金结交皇上身边之人,终于得到了还有一封信的消息,同时金国也有死士给我传来消息,说秦桧已经投降金国,此次回归只不过是完成金国使命而已。”
岳发祥有些疑惑,“秦桧归来,可有父母妻儿在金国为质?”
赵鼎道:“应该没有。”
岳发祥道:“那就有些奇怪了,秦桧在我大宋已经位极人臣,又无人质在金国,他本就是我宋人,为何还会对金国忠心耿耿?”又笑了笑道:“这两人可真是让人搞不懂,皇上父兄生母均在金国为质,本应投鼠忌器,他偏偏不惧金国。秦桧无任何牵挂,却又甘愿为虎作伥。”
三人齐齐点头,张九成道:“如若不是秦桧的第二封信把皇上变成这样,还真是如此。”接着自言自语道:“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呢?倒像是皇上有什么把柄落在金人手中。”
赵鼎有些生气,“九成你别胡言乱语,皇上以国为重,父母兄长在金国为质他都没有屈服,还能有什么把柄威胁了他?”
岳发祥却道:“也不尽然,假如这个把柄能让他做不了皇帝呢?”他本来是对赵鼎随便下结论感到不满,所以随口反驳一句。但刚一说完,却感觉自己这话好有道理,便陷入沉思。
其余三人吓了一跳,齐声道:“不可胡说!”
岳发祥没有理会,心中推演一番,越分析越感觉这是唯一的可能性,问道:“如果确实有让他做不了皇帝的把柄,诸位以为最可能的是什么?”
眼见现场气氛过于严肃,张九成心想反正这也不可能,正想开句玩笑缓和一下,顺便岔开话题,突然发现两位老人家面色凝重,不由咕嘟一下咽了口口水,顺便连着那句玩笑一起吞入腹中。
又过了片刻,岳发祥道:“二位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赵鼎和王庶对望一眼,还是王庶先开口,“当年之事我只是听说,赵相比我清楚,还是你来说吧。”
赵鼎没有回应王庶的话,似乎是和大家说,又似乎是喃喃自语:“皇上当年刚刚出生,就有皇室宗亲提出异议,而徽圣自己因为酒醉,对是否临幸韦氏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后来经过滴血认亲,这才平息了大家的怀疑。”
岳发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问道:“滴血认亲?”
他这句声音有点大,差点把三人吓一跳,张九成赶紧嘘了一句,示意他小点声,又确认道:“就是滴血认亲,怎么了?”
岳发祥摇头苦笑,这个时代确实如此,如果怕自己给别人养了孩子,又没有dna技术,好像只能滴血认亲了,不过滴血认亲太过于不靠谱,根本就判断不出是否真有血缘关系,说不定不是自己的孩子血也能融,是自己的孩子却融合不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似乎把这一条看作一条铁律,连个质疑声都没有,这和两个铁球同时落地是一回事,在伽利略之前谁会没事干去检验不是大铁球先落地而是同时落地?
岳发祥苦笑道:“如果我说滴血认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事,你们相信吗?”
三人一齐摇头。
岳发祥又道:“我说咱们四个人的血,两两配对,最少有一对是融合的,你们更不相信吧?”
三人一齐点头。
岳发祥对赵信道:“你去找六个空碗,每碗半碗清水,再拿一根银针过来。”赵信看向赵鼎,赵鼎微微点头,赵信这才去了。
酒楼找这些东西再方便不过,瞬时便已齐备。
取血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王庶带兵打过仗,自然没有问题,张九成稍微扭捏一下,也就从了,轮到赵鼎的时候,赵鼎还没说什么,赵信死活不肯,情愿自己代替,这种事情岳发祥自然是无所谓的。
血滴到碗里,岳发祥念念有词:“见证奇迹的时刻到来了!”
奇迹真的发生了,六个碗里居然有三碗都融合了!
岳发祥长嘘一口气,他只知道滴血认亲不科学,但具体不科学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是很清楚。
张九成笑着道:“我们里面居然有血亲?”一边笑,一边咳嗽,最后居然咳出眼泪了。
其余三人瞪大了眼睛,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王庶最先反应过来,“你小子没使什么障眼法吧?”
岳发祥一脸无辜,“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可这就是事实!你们如果需要时间消化,我可以等。”言罢,端起青竹酒,找到还在那里发狂的张九成,“别疯了,该吃吃,该喝喝!”
张九成终于收拾心神,跟岳发祥喝了一口,“相信了一辈子的铁律,最后发现是个笑话,你说,到底谁才是笑话?”言罢,狂笑不止。
赵鼎和王庶对视一眼,双双感叹一声:“我俩痴活偌大年龄,还不如一个孩子!”也端起酒杯,共饮一杯。
岳发祥没有插话,给他们适应的时间。
过了良久,赵鼎挥挥手,让赵信收拾了东西,盯着岳发祥沉声道:“岳二公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岳发祥知道,直到现在他才真正赢得了赵鼎的尊重。
当下也不推辞,望着三人肃然道:“赵相、王相、张老哥,皇上到底为何受金国摆布,我等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所以这块儿还不能动。展雪昨晚告诉我,秦桧已经将莫为仁之事引向西夏,我们莫不如将计就计,就把莫为仁当作西夏奸细结案。这样一来,秦桧一党势必会重启议和,我们不但不要反对,还要支持!但王相可趁此机会,向皇上提出整饬军备。”
王庶有些不解,“既然议和,怎么还申请整饬军备?”
岳发祥道:“议和只是和金国,我们还有西夏和大理在旁虎视眈眈,更何况,王相没有听说过’弱国无外交’吗?整饬军备,不单是防备敌人入侵,更重要的是可以增加谈判桌上的砝码。王相如在朝堂之上提出,众人即使支持议和,想必也不会反对你整饬军备的。”
三人有些糊涂,“别的都清楚,什么叫做’砝码’?”
岳发祥只好道:“砝码就是秤砣!大家明白意思就行,不必在乎个别词语。”也不管对不对和他们怎么想,继续道:“赵相利用资源,继续追查第二封信是否存在和信上内容到底为何?还有就是尽快找出秦桧为金国奸细之证据,一旦证据在手,我们可就主动多了!”
赵鼎冷哼一声,“你小子倒是会安排,难啃的骨头都是我的。”
岳发祥笑道:“能者多劳嘛,再说,此事除了赵相您,别人能做得到吗?”赵鼎这才不言。
“还有件事至关重要,一旦皇上与秦桧孤注一掷,一意孤行,迫害忠良,我们可得有反击之力。最好先选好新皇人选,万一被逼无奈,我们只好另立新君!”这句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有滴血认亲在先,都对皇上现在的血脉有所怀疑,就显得理所应当了。
不过这件事牵连极大,几人又商议一番,仍由王庶联系主战将领,赵鼎和张九成则联系朝中重臣,只要能得到半数人的支持,就有八成把握可赢。
岳发祥也不能没有事做,他利用当初齐国留下的谍报网,去找韦氏确定皇上血脉。
三人都佩服不已,韦氏这个突破口可是不容易想到,更想不到的是岳发祥小小年纪居然在金国都建起了谍报网!
多亏有张孝纯啊,以后见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事情大致定了下来,三人最近都会很忙,可岳二公子除了把消息传到金国,就没有什么事了,都愤愤不已。
岳发祥理直气壮道:“我又要酿酒卖酒,又要去太学学习,你们能有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