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无风也凌乱

我化名雨化田的时候你说了就说了，现在明知道我是姓岳名雷字发祥，正五品的鸿卢寺少卿，你作为金国使团副使，就算你们金人都心直口快，也不用这么口无遮拦吧？多亏我出去给大宋长了面子，不然的话，就凭你这句话，我还升官？不直接给我安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把我砍了就算好的！大姐啊，你嘴上可得安个把门的哟！

张九成则想，怪不得人家可以一个月内连升数级，别说大事办了无数，就说这男女情爱，不但有大家闺秀主动提亲，还有这异国郡主主动示爱！看来当初我拜师的想法是对的，和他结拜为兄弟的想法也是对的，虽然他都没同意，可我要做他的追随者不用他同意吧？以后凡是他做的事我都要支持，凡是他说的话我都要赞成！现在我要好好做他的下属，好好跟在他身边，我骄傲！

展雪则是另外一番心思，第一反应是这个金国郡主太不要脸了，这种话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呢？继而心头就涌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之感，别的女子像自己这个年龄娃都会给爹打酒了，可自己呢？梦想着有一天可以对那个救了自己全家，一枪杀尽金国高手的帅哥说我喜欢你，可现在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优秀，还让我有些心动……呸呸呸，想什么呢？真不要脸！他可是我梦中情人的孩子！不过，这个孩子虽然比我小那么多，可做出的事是这个年龄能做的吗？他虽然叫我姐姐，可我总感觉他比我还大，也就是身体还比较像少年，估计还没成熟？我又想到哪里去了？我鄙视自己，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娘哎，要不你早生我几年，要不晚生几年，弄的现在不上不下，我该怎么办？我虽然貌美如花（他说的），虽然武功高强（这个不用夸），可早已过了嫁人的年纪，我当年的执着还有意义吗？本来想着如果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就孤独终老算了，可偏偏他要我做护卫！其实做护卫也不错，要不祖上那么高的武功会做一辈子护卫？对！守护自己喜欢的人就好了，具体嫁不嫁的，重要吗？反正我还欠他们家的，虽然自己救了他一命，也算还了一部分，可差得还远！对，我不会喜欢他，我只是为了报恩，守护他一辈子就是我此生的目标了！

岳发祥并不知道，就这一瞬间两人会有如此多的想法，更不知道完颜如玉一句话让他多了两个铁粉，只是感觉两人看自己的目光和以往有些不同，不过现在也无暇多想，为了掩饰尴尬，笑着让展雪去自己府上一趟，说带些青竹酒来，晚上招待金国使团，再和王玥王伦说一声，自己在议和期间就住在鸿卢寺了，有什么事派人来禀报一声就是。

完颜如玉浑不在意众人看她的眼光，看着展雪离去的身影，感叹道：“这位姐姐长的真好看，名字也好听，展雪，我最喜欢雪了。”

岳发祥不知道她是真单纯还是装单纯，展雪这个名字怎么就好了？笑道：“你的名字也好听，如果你不叫完颜如玉，而是叫颜如玉，就更好听了，岂不闻’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

这句话很有些讽刺的意味，如果汉人听了，随便给人家改姓，必然会起风波。扎古和悍鲁也是脸有怒色，就要发作，完颜如玉却拍手喜道：“真是的啊，这个名字好，我以后就叫颜如玉！”

扎古和悍鲁赶忙劝说，说完颜乃是这世上最尊贵之姓，岂能随意更改？这要让四王子知道，必然会大为不悦。

完颜如玉小嘴一噘，有些生气，“这是我的汉名，就是父亲知道也说不出什么，你们啰嗦什么？”二人面面相觑，不敢再说。

过不多时，完颜铁磬在秦桧和赵鼎的陪同下抵达鸿卢寺，岳发祥带着张九成寺丞主簿赶忙出门相迎，刚一进门，赵鼎便悄悄地对岳发祥竖起了拇指，低声道：“恭喜岳少卿，又官升一品。”秦桧却脸无表情，只是四处张望，进了大堂，看见了完颜如玉，这才脸露喜色，等完颜铁磬给介绍之后，微微躬身道：“郡主天生丽质，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转头立马板起了脸，问岳发祥今晚酒宴安排。

听完岳发祥的安排，秦桧点点头，“岳少卿有心了。”又转头四顾，微微皱了皱眉，“完颜府主有我和赵相相陪倒也够了，可郡主只有你相陪，未免有些单薄，这样吧，犬子在家无所事事，让他一起来陪，岳少卿以为如何呀？”

岳发祥一听，不知道秦桧闹的是哪出，可人家堂堂宰相发话，总不能当场拒绝，当下笑道：“秦相想的甚是周到，我这儿自是欢迎之至，只不过今晚咱们是主随客便，我先问下府主和郡主。”

完颜铁磬和完颜如玉知道岳发祥相询，是为了尊重自己，心下满意，自无不可，秦桧立即派人回府，让秦僖过来。

在鸿卢寺设宴款待外宾，自然不能像家中一样众人团坐一起，而是分开两列，相对而坐，左首为尊，完颜铁磬坐在首位，完颜如玉次之，依次而下。右边首位是秦桧，赵普其次，岳发祥之下便是秦僖，他虽无官无职，可其他人哪里敢坐到他之上？

众人分座次坐好，完颜铁磬便道：“素闻贵国青竹酒名闻天下，老夫在大名府遍寻而不得，今日到此，想必可一尝为快！”

秦桧愕然，赔笑道：“我不善饮酒，完颜府主所说酒名从未听过。”转过头向大宋诸人看去。

赵鼎和张九成展雪自然知道，但正主在这儿，何必他们来说？

岳发祥笑道：“完颜府主，这青竹酒正是在下所酿，虽然名声在外，但我还未对外销售，他们不知，情理之中。”

完颜如玉吃惊道：“原来你真的会酿酒？”

岳发祥一边吩咐展雪去取青竹酒，一边答道：“这是自然，我这青竹酒不日就将在贵国销售，到时还望郡主照拂一二。”

完颜如玉也跟着笑道：“那我可得赶紧尝尝，如果确实像传言中所说，那我就和父王说，以后我大金就当皇室专用酒了。”

完颜铁磬摇头晃脑，“当日我听过青竹酒一曲，现今记忆犹新，不知是贵国哪位高才所作！”

这首曲子燕莺莺在大宋还未唱过，众人都不知道还有专门写酒的曲子，纷纷要完颜铁磬唱出，岳发祥也不点破，暗暗发笑。

完颜铁磬也不客套，直接唱了出来，不愧是喜爱听曲之人，虽然嗓音一般，可音律曲调拿捏的甚准，唱出来自有一番风味。

鹧鸪天青竹酒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

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

青竹之酒到人家。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一曲唱罢，众人纷纷鼓掌，秦桧赵鼎还未开口，张九成书呆子气大发，高声赞道：“词曲俱佳，完颜府主唱得也好，韵味十足，果然是同道中人！”

岳发祥见完颜铁磬一脸惊诧，秦桧和赵鼎均有不悦之色，赶忙打圆场，“完颜府主，此人是我国上届科考状元，现在职位虽低，但文采斐然，以后我陪郡主游玩临安，您的接待都由他负责。九成，还不快快拜见府主大人？”

张九成刚才脱口而出，知道不妙，现在看岳发祥给自己开脱，赶紧出列，向着完颜铁磬躬身一礼，“还请完颜府主日后多多照顾！”

完颜铁磬听岳发祥如此说，知道是他的心腹，微笑道：“哪里哪里，老夫还需要你多多照顾才是，否则挨饿受冻可就不妙了！”

张九成呆头呆脑道：“下官不敢！”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显得极是融洽。秦桧不失时机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今日完颜府主与郡主大驾光临，实乃宋金两国百姓之福，请诸位共饮此杯，祝愿宋金两国友谊万世长存！”

众人轰然而诺，一饮而尽。

完颜铁磬初闻酒香扑鼻，入口柔和，可入喉时却觉得一道火线顺流而下，直入腹中，不由大赞道：“好酒！”

继而望向岳发祥，“岳少卿，此酒为你所酿，估计青竹酒之词也是出自你手吧？”

岳发祥向着完颜铁磬拱拱手，“府主心思细腻，令人佩服。这首青竹酒正是出自在下之手，见笑见笑。”

别人还没说话，完颜如玉一双美目睁的大大的，“你还会作词？”

岳发祥怕她又说出喜欢自己之类的话，赶紧打断她，“偶尔为之，偶尔为之。”顺便给赵鼎使了个眼色。

赵鼎会意，端起酒杯，说了些和秦桧差不多的话，众人又共饮一杯。

岳发祥跟在后面，提了第三杯酒，此后众人便可以自由发挥，互相敬酒。

秦僖苦坐良久，心头郁闷，正想着怎么和完颜如玉套套近乎，就见完颜如玉手提一杯酒向自己走来，心头大喜，果然是长得帅，人人爱。

这不就来了吗？

等完颜如玉走到近前，赶忙起身，正想好好介绍一番自己，就听得完颜如玉道：“你先让让，我要坐在这里，和岳少卿好好饮上几杯。”

秦僖顿觉一种苦涩之感涌入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让开了座位，就见完颜如玉坐下，喜笑颜开地和岳发祥说着什么。

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站着，厅中无风，为何我会凌乱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