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日光浴

赵睿刚才就没少喝，现在又连饮三杯，酒气上涌，再也支持不住，坐下的时候软软地溜到了桌子底下。

赵秉被这个宝贝孙子弄得没了脾气，尴尬之余，就要回府，岳发祥见实在留不住，只好叫赵恬过来一起相送。

其余众人见此情景，也不好再待下去，纷纷告辞。

岳发祥领着妻妾一直送到府门口，挨个道别，轮到展雪时，却见展雪展颜一笑，“岳相文才武功，自不必说，没想到还做的一手好媒，什么时候给姐姐也找个好人家？”说罢，娇笑不已，飘然远去。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呼延若兰道：“展姐姐如此好看，武功又高，怎么这么大年龄还不嫁人？”

岳发祥知道原因，却不好明说，只好打趣道：“就因为武功高，所以才嫁不出去，若兰姐姐你要是碰不上我，估计也难嫁的很呀。”

岳发祥一时戏谑之言，没想到呼延若兰却当了真，蹙着眉头道：“也还真是啊，爹爹当初就总说我天天练武，将来谁敢娶我呢。”

岳发祥闻言失笑，王玥赵恬燕莺莺更是笑作一团，呼延若兰有些发蒙，忽闪着一双大眼，不知道几人因何而笑。

赵恬心软，不忍心看呼延若兰的窘态，低声道：“夫君是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他这是取笑你，你怎么听不出来呢？”

呼延若兰这才明白过来，又羞又恼，举拳便打，岳发祥怪叫一声，向府里跑去。

呼延若兰要追，却被王玥一把拉住，王玥又把赵恬和燕莺莺拉过来，低低说了几句，三女眼睛发亮，不住点头。

岳发祥假意跑了几下，也就停了一下，等四女追上，这才一起返回。

岳发祥这桌已经空无一人，呼延平应该是回屋休息了，可女子一桌上还有一人，正是完颜如玉，就见她已经醉倒，伏案而睡。

王玥奇道：“咱们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醉了？”喊过侍女一问，才知道他们离开时，完颜如玉便开始自斟自饮，还流着眼泪，没几下便喝光了一大壶酒。

赵恬平日和完颜如玉交好，叹道：“她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的，心里却很苦。她喜欢夫君，可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能藏在心里，装着满不在乎。她在我们府上，人人都对她客客气气，可人人又都防着她，我们平时还好些，可他们……”说着向岳兵那边努了一下嘴，“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说真的，我还是很佩服她的，换作是我，估计早就疯了。”

岳发祥心中恻然，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盼着金国早日把徐州交割，也省的一个小姑娘在异国他乡备受煎熬。

想到此处，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心情，挥挥手让侍女把完颜如玉搀扶回去，便想回自己小院休息了。

正准备和妻妾作别，王玥娇声道：“夫君，你每日间思家思国思社稷的，我们身为你的妻妾，也未能帮你做些什么，实在是心中有愧。今日佳节，特在你院中设中秋小宴，以解夫君忧思。”

果然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善解人意，岳发祥感动的差点掉下泪来，本来自己这段时间诸事繁忙，没有好好在府中陪几位娇妻美妾，心中还颇为愧疚，现在让王玥这么一说，似乎还有些小小得意，劳累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笑道：“那就辛苦各位姐姐了。”

王玥白了岳发祥一眼，“夫妻之间，说什么辛苦，太过见外。夫君先行回去，我们姐妹回去换身衣服，随后就来。”

岳发祥略有诧异，都这个点了，还换什么衣服？转念一想，女子爱美，乃是天性，也就不以为意。

回到院中，就见桌椅碗筷都已摆好，还有几味小菜，菜品淡雅，却精美异常，一看就是用心之作。

岳发祥心知王玥等人不会那么快来，女子说换一件衣服，说不定还要洗脸梳头，重新化妆，就连衣服都要挑来拣去，比较无数次之后才能选定，半个时辰虽然不一定，可一刻钟肯定是不够的。

既然知道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也就不再心焦，索性靠在椅上，闭目假寐。此时月已浮上柳梢，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光辉倾洒而下，岳发祥放松心神，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心中一动，将岳家内功心法中“天”字诀运起。

“天”“地”“风”“云”四诀，最不可琢磨的就是“天”字诀，岳发祥知道是取天之辽阔无垠，但如何运用却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现在福至心灵之下，刚运起“天”字诀，就觉得心神倏忽间便到了日月星辰之间，“看”到了大如磨盘熊熊燃烧的太阳，“看”到了环绕在其周围的星辰。岳发祥慢慢向太阳靠去，此时的阳光既不刺眼也不炙烤，只是让岳发祥感觉越来越舒服，就如泡在了浴桶之中，浑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部打开，懒洋洋的，恨不得 呻 吟 出来！岳发祥再也不想睁开眼睛，他只想着就这么躺在这里，接受这阳光的沐浴，直到永远！

就当他的意识逐渐沉入黑暗时，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天”字诀再也维持不住，岳发祥的心神瞬间回归！

岳发祥如同虚脱，大口喘着粗气，勉力睁开眼睛，果然是王玥四女来了，不等她们走近，沙哑着声音道：“你……你们先别过来，等一下就好。”

岳发祥重又闭上眼睛，暗运内力，这才感觉四肢百骸的力气渐渐回归，两个周天之后，神采尽复，哈哈一笑，跳了起来。

四女吓了一跳，王玥捂着胸脯嗔道：“你在干嘛？吓死我们了。”

岳发祥笑道：“没什么，洗了个日光浴而已。”

见四女一脸懵懂，知道她们不明白，只好又打个哈哈，“跟你们开个玩笑。我刚才坐着等你们，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对了，你们换个衣服怎么那么久？”

燕莺莺脸一红，低声道：“是妾身慢了，她们都在等我。”

王玥却仰起俏脸，挺起胸脯，“我们都重新装扮过了，你先看看，我们美不美？”

岳发祥这时才仔细打量一番，果然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之前宴会时庄重的衣服全部换掉，取而代之的是更衬托身段的薄纱衣裙，脸也重新洗过，头发也重新输过，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岳发祥挨个儿看过去，或娇媚，或英挺，或恬静，或妖娆，心中大乐，哈哈笑道：“得妻妾如此，夫复何求？”

四女见夫君仔细打量自己，都是喜上眉梢，王玥腻声道：“夫君，平日你为国事操劳，实在是辛苦，今日过节，我们姐妹就要好好地服侍你。”

岳发祥脸色大变，莫非这几个妮子反了天，想要霸王硬上弓不成？颤声道：“你们……你们想要干嘛？”

王玥掩嘴笑道：“瞧把你吓的。若兰妹妹，你不会跳舞，就给夫君夹菜斟酒，再捏肩捶背。燕姐姐，你来弹琴唱曲，我和恬儿伴舞。夫君，你想听什么曲？”

岳发祥长吁一口气，心底却又有一些失望，“原来……就是这样服侍啊！”

王玥风情万种地白了岳发祥一眼，“这不好吗？这可是玥儿想了好久才想到的。夫君还想怎么服侍？你说出来，今日我们姐妹自当遵从。”

岳发祥强笑道：“玥儿姐姐蕙质兰心，深得我心。今日中秋，就唱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甚为应景。”

这首曲子曾经火遍大江南北，几乎人人都会。

岳发祥已经好久没有听过燕莺莺弹琴唱曲，内心也是极为期待！

燕莺莺“仙翁仙翁”调几下琴，便轻启朱唇，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曲既罢，鸦雀无声。岳发祥两行清泪，顺颊而下。燕莺莺有些慌乱，“妾身太久没有操琴唱曲，许是生疏了，还请夫君不要怪罪！”

呼延若兰掏出绢帕，给岳发祥轻轻拭去眼泪。

岳发祥缓和一下情绪，先让四女落座，这才道：“我自小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家父清廉，即便有些积蓄也会分给军中士卒，所以家中并无奴仆，唯有几个退伍老兵帮忙。生母姚氏，于我三岁时，嫌家中清贫，在照顾奶奶时改嫁他人。再后来二娘李氏和姐姐银瓶开始负责家中人之起居饮食，没有一名侍女。那时我已经有兵叔照顾。所以，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让女子服侍过！半年前，我随王相来到临安，有幸认识四位姐姐。可从没想到，名满天下的燕大家为我抚琴唱曲，宰相孙女和公主为我伴舞，呼延老将军孙女为我夹菜斟酒，捏肩捶背，我岳某人何德何能，能有此福分？”说着，站起身来端起酒杯道：“第一杯酒，敬玥儿姐姐，你能设下此局，足以说明对我情深义重！”王玥原本只是想给岳发祥个惊喜，万没想到会得到夫君如此高的评价，惊喜之下，眼眶也跟着红了，陪着岳发祥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敬若兰姐姐，你也是呼延家掌上明珠，今日却肯为我放下身段，为夫谢谢你！”

“第三杯酒，敬恬儿，你身为公主，今日能为我伴舞，为夫受之有愧！”

“第四杯酒，敬莺莺姐姐，你名声响彻宋金两国，却甘愿为妾，你受委屈了！”

“第五杯酒，敬四位娘子，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望大家情同姐妹，兴我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