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今晚就暗杀你

“今日有幸认识姑娘，夜深露重，姑娘也请早些休息吧。”

秦宸逸就这样站在屋外同墨芊云一问一答聊了许久，他称赞过墨芊云的曲艺，也指出了其中一些问题。他们似乎也只是把对方当做一位知音，只聊乐理不提姓名。

清橘看得出今夜墨芊云的兴致很高，自己给她搬来的椅子都没有坐过，但秦宸逸倒是没有敷衍墨芊云，一直认真地发表着自己对那首曲子的看法和建议，夜深了也劝她早点歇下。清橘对秦宸逸的君子风度还算满意。

“好，这位……先生，请问贵府是在这名山中吗?他日，我能否再向您讨教一番?”

墨芊云试探着问了一句，她不知道门外那人的姓名。但从他在乐理方面极高的造诣方面来看，墨芊云觉得尊称他一句“先生”应该不为过。

他应当是一位隐居山林的乐师吧，但是听他的声音又是这般年轻。如果自己能有幸再多向他讨教几次，琴技定会更上一层。

“今日无意路过名山，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姑娘的琴艺已经是天下少有，还望那些愚见能帮上姑娘。”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已经有了几份疏离，是不想留下自己的身份。墨芊云也只是叹了口气，但尊重他的意愿不再过问。并且墨芊云更加坚定地认为他是一位不愿入世的隐者，很快又乐观了起来。

清橘在一旁托腮看着，一抬头就看见杭逍飞快地冲自己打了一段手势，杭逍说是秦宸逸担心有扰墨芊云清誉不想打扰她。

这就是古代含蓄的浪漫吗？明明秦宸逸知道墨芊云的身份，明明墨芊云也可以直接推门看那人是谁。

清橘不懂，但不妨碍她边看看，边在心里暗戳戳骂道：这家伙怕不是在担心会惹上什么麻烦事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树上的杭逍还在飞快地打手势，但这一次他稍微用身子挡住了，看起来好像是在对着秦宸逸的位置。清橘皱了皱眉，隐隐约约猜出来的意思是：

有缘，相逢，后会，有期?

这边，墨芊云再此感谢过秦宸逸后，便礼貌地同他道别。

然后门外的秦宸逸在开口的一瞬间磕巴了一下，然后又是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宛若耳边私密的低语。

“有，有缘必会相逢。姑娘，后会有期。”

清橘：?

你们兄弟俩玩攻略游戏呢，还相互给建议?有期啥，无期了!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墨芊云沉默了一会，双手握拳。她回到古琴边，将刚才与人合奏的那段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

等清橘都能跟着哼上一小段曲子的时候，墨芊云突然停了下来，一手撑住下巴，开口问道：

“橘儿，你说……宫宴上我弹这首曲子会怎么样?”

墨芊云练了快一天的琴了，即使手上有一些简单的防护措施，青葱的指尖上布满了琴弦的勒痕。看得清橘有些心疼，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姐为了奏好曲把自己折腾了一天。

“小姐弹的曲子自然是天下第一好。不过……”清橘有些犹豫，她想到了墨俞柒，心里觉得应该先给墨芊云打一剂预防针。

墨芊云弹得再好，骨子里也是个闺中女子。宫宴中大部分世家小姐选奏的曲子都是这般柔情似水，而墨芊云高超的琴技和独特的才华使得她在这些小姐中鹤立鸡群。但时间长了，难免会让她成为井底之蛙。

这次的宫宴上还会有墨俞柒。她有着不输墨芊云的琴技，在加上演奏的是前世千年流转下来的经典曲谱。是高山流水，余音绕梁。与之相比，墨芊云必输无疑。

“那日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弹得那一曲。”

墨芊云不等她说完，自己微微闭上眼睛，指尖在琴弦上缓缓拨动，弹了几个调后就能熟练地凭借记忆将那日墨老夫人寿宴上墨俞柒弹得那首曲子重新演奏了一遍。

她的天赋真的是极高，听过的曲子能立马在脑海中绘制曲谱，且过耳不忘。

“这首曲子我之前从未听过，你也随我去我问过明漱先生。他这样的乐师明贤未有耳闻。”

“听完这一曲，我才发觉自己之前作的那些曲子在她的面前简直是相形见绌。”墨芊云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开始盯着自己练得通红的指尖发呆。

清橘知道墨芊云担心那是墨俞柒自己作的曲子，叹了一口气。她很想安慰墨芊云，告诉墨芊云那些曲子的来源。墨芊云不过是个喜爱弹琴的女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和那些名家们相比。

“小姐，您之前作的曲子确实不如墨俞柒。”清橘她走到墨芊云面前，突然问道：

“您想除掉她吗?”

墨芊云一愣，没想到清橘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但是，清橘幽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她，逼着她看清自己内心的黑暗。

她想过，用毒药、雇人暗杀、亦或是刚才墨俞柒离开时对她的马车做一些手脚，这样一个威胁自己地位的人就不会活着回到京城了。

她这几日一直将这种想法压在心底，她知道墨芊云不一样了，而且自己似乎真的比不过她。但真的把这种想法拉倒明面上来，她又是不服的，她不愿意承认墨俞柒占自己一头。

“小姐，你想过，但是永远不会去做的。”清橘笑了，像是看清了她心中所想。

“我……”

“因为你是小姐。”

你是墨家的大小姐，你有你自己的教养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这一次“清橘”还在，没有其他的缘由会再将你拖入深渊。

女主和女配，都源自于文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是一个真实的旁观者，不是“清橘”，但是她会代替清橘规束墨芊云，永远不让她迈出害人的那一步。

点到即止，多说无益。清橘歪头笑了笑，她对着墨芊云眨着眼睛，说：“您可是我的小姐啊。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不好。”

“其实，说真的。我觉得小姐刚才和秦......那个外面的人合奏的曲子比那天二小姐谈得好听多了。”

墨芊云听到这，脸颊红了红。

“那应该是位高人，他的箫声给了我很多的启发，我也只是随心弹了一边。你这丫头对我的评价就这么高了。”

哎，还高人呢。

清橘无奈地看着墨芊云，好在她小姐的脸上是被人夸赞后的喜悦，没有多想那位“高人”的真实身份。不然自己真的要以为男主的魅力这么大，装成一个陌生人也能让小迷妹高兴。

“小姐，无论如何，你弹的曲子都很好听。因为那都是你自己作的曲子，它们融入了你的心血，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你说话绕这么多弯干什么。”墨芊云也开口笑道。

“奴婢一时也表达不清楚。就是，小姐弹自己作的曲子的时候是很开心的啊。”

“开心？”墨芊云掩嘴笑着，安静地看着清橘等她把话说完。

“我也不太懂，就是觉得吧，每个人弹琴的心境是不一样的。那日二小姐弹的那一曲确实惊为天人所作，但是她弹奏的太熟练了，反而给我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小姐不觉得吗。”清橘其实并说不出来好坏，她从未涉足过音乐，甚至有些五音不全，但既然墨俞柒那日弹的是她都能感觉熟悉的曲调，必然是前世她听过的，这么说说来安慰安慰小姐也没什么。

“但小姐弹奏的曲子却能让清楚地感觉到你刚才的情感，是喜悦和羞涩是吗？”

墨芊云依旧安静地盯着清橘，眼里却是一种新奇。清橘说得对，自己是开心的，无论是创作曲子，还是弹奏自己曲子的时候，她都是深刻地融入其中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喜欢自己作曲。

弹别人的曲子，第一遍她会去感受那个人创作时候的心境，或喜或悲。但弹第二遍的时候就会枯燥了，她是个骄傲的人，别人能作的曲子，她作的定会比那个人还要好。在这种心理下，她可以才思泉涌，遇强则强，永不言败。

“再说那老夫人赏的古曲谱不是还在您这儿吗，我们小姐怎么可能会败给墨俞柒呢。”清橘给她打气道。

那日散去，墨俞柒真如她自己所说未带走老夫人的赏赐，白愫便做了主由她来保管，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大小姐一提，白愫就会给她。

“母亲说，那是作为宫宴上奏的曲子，只是我在宫宴上弹奏的那次不是我自己做的曲子，这次，我也还想……”墨芊云闭上眼睛，又决然地睁开，“但如果这首古曲能让我赢过墨俞柒。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输。”

“嗯，这才是我们小姐嘛。”

但是，墨芊云此时突然有些在意的是：面前的清橘，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清橘见墨芊云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无错地搓了搓手，面色不自然起来。

“没事，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好像还是太心急了。”墨芊云一笑，摸了摸琴弦，“那日墨俞柒弹得那么好，实在是太让我震惊了。她的反差让我很烦躁。”

“我不应该把弹琴看作是一场与墨俞柒的比试，这是我的骄傲。”

她俯下身子轻轻贴在琴上，与心中那个自己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