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踩环,是采环阁
这采环阁是京城花街柳巷别具一格的青楼,一座两三层的高楼松柏环绕,飞阁流丹,华美却不艳俗,足足占了半条街有余,一经过没有人不会驻足观望。
当街少有这样的三层楼阁,最顶上那层算是个露台,各层的门楼墙壁上有精致的雕花。环廊上皆是红栏白底,白底的侧面刻着红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栩栩如生。常有妙龄少女光着脚在环廊上跑闹,衣袖纷飞,花枝招展的。彼此调笑上两句,各个都是娇笑连连。她们雪白的玉足上系着一串铃铛或是几只银环,这也是采环阁出了名的特色,叮当轻响,似乎是在勾人心魄。
还未接近采环阁时,清橘便察觉有异香浮动,诱人观望。她仔细嗅了嗅,却差点被自己身上那股腌入味了的咸菜味呛到,只得用手拢住身上的斗篷隔绝一下味道,在隔着那层面纱揉了揉有些失灵了的鼻子,远远地向那处显眼的建筑望去。
正门最醒目的当属那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采环阁”。门口更是门庭若市,乐声,男人女子的笑闹声不绝于耳。
据说这个门匾的三个字还是当今皇上亲笔提下的,皇上的笔墨不逊色于当代书法名家,这门匾也成了采环阁的招牌之一。
当年国家战乱结束,各个附庸国派了外使来访,皇帝想到了要置办出一场宏伟盛大的明月宴以示自己国家的威望。席间有一个节目需要十来位舞女在一张张巴掌大的鼓面上起舞,最后达到飞天的效果。可是在宫廷舞女中这样的人选十个里头都难找出一个,更别提当时时间紧迫,来不及去各地搜寻舞女。
正当皇帝一筹莫展的时候,采环阁中不过十五岁的娰钰就带着一众姑娘们身着素衣,跪在宫门前向皇上请愿,成就一曲名动天下的鼓面舞。天下人闻之莫不叹服,也让采环阁一曲成名。
因此采环阁虽是青楼,里头这些有了名气的姑娘们却得了皇上的钦点,可以在阁中卖艺不卖身,任何人都不得强迫。而当年一曲鼓面舞早就为采环阁舞出了名声,传遍大江南北,世人都说十里秦淮不如京中巴掌大的鼓面。如今长大了的领舞者娰钰更是天姿佚貌,倾城绝色,成了采环阁的头牌,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见她一面,她愿意接客的时候,京城里都像是过节般热闹非凡。清橘琢磨着,今日若是能一睹这娰钰姑娘的风彩,她这一天的罪也没白受啊。
“别傻站着看了,前面就你这样子也进不去。来,走这边。”楚夜渊向她招了招手,继续在前头走着,只是他走的方向似乎是和往采环阁相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走的就往小巷子里头钻。
墨俞柒也不敢滞留太久,她斗篷下衣服的味道还有些浓厚,站久了就开始向外发散,在这片异香扑鼻的地方更为明显,几个过路人都捏着鼻子对她冷眼相看。
楚夜渊带着她七拐八拐地绕到了采环阁的后院处,高大的围墙环绕着四合院的套宅,周围有些空旷,时常有丝竹弦乐的声音从墙头溢出,细嫩又娇弱的歌声也虚无缥缈着。
楚夜渊不知什么时候掏出来一串钥匙,捡出其中一把系着红绳的,其他在手里甩着玩。他快步走向其中一处垂下大片的吊兰叶的墙面,一手掀开,里面竟有一道铁制的小暗门,清橘都能看见里头的灰顶白墙。
门吱呦一声打开了,楚夜渊还要弯着腰才能进去,不过从他进去的姿势也看得出这些他都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进门是后院的样子,穿厅过院,一路只见堂宽静,全然没有前头的热闹,院里种植寻常的花卉草木,或有怪石盆池摆设着,左右对设。院里干净整洁,看得出长有人打扫,一些树枝花茎上还绑着漂亮的丝带,应当是年纪小的姑娘玩闹是绑上的。
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路过的几处屋子都被绿荫掩着,小堂垂帘,很素净雅致,也有华丽夺目的。他们遇见的几个俏丽的姑娘小鬟,都礼貌和楚夜渊行礼打了招呼,然后又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他身后的清橘。待他们走后便兴奋地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起来,对清橘的身份进行了各种猜测。
“没想到在这你还挺受欢迎的嘛。”清橘侧耳听了几句小姑娘们的议论,无奈地耸耸肩,快走几步与楚夜渊并肩而行。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哦豁,楚家大少爷?”
“和这关系不大,采环阁这地方不随便让男人进,就是什么皇亲国戚也得问过所有姑娘的意思。不过当初我为了追四儿,可没少给这些丫头们送礼,现在我和她们都混熟了。我早就说让你放心吧,这儿后院都是给这些小姑娘们住的,一般不会有哪个没眼见的臭男人敢来这。”
“啊......哦。”清橘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幽幽地看向自鸣得意的楚夜渊。那你为什么能在这儿出入自由啊?
“我想想,我带你去浅浅屋里吧,她的身形和你的差不多,衣服倒是可以借给你。”
“好。”清橘话还没话说完,一个如雷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炸响。
“楚夜渊,好啊,又是你这个混小子。躲躲藏藏地干什么!别又是再向我那些丫头们要钱来了!”
楚夜渊也是被吓了一跳,张皇地看向从前院通往这儿的走廊,下意识就想往清橘背后缩。
“缩什么缩,老娘都看见你了!给我出来。小兔崽子!”一个徐娘半老但却穿金戴银的女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清橘面前。她身上的打扮是妇人模样,身段确实苗条纤细的,完全没有生育过的痕迹。
那一双倒三角的丹凤眼狠狠地瞪着清橘,似乎想从清橘身上看出与楚夜渊狼狈为奸的痕迹。但很快她就一把推开了清橘,揪住了在后面猫着的楚夜渊。
“诶呦,沈姨,沈姨,别揪耳朵,上次不是说好了不揪耳朵的吗?”楚夜渊抱头鼠窜,但被揪住了耳朵又无法动弹。
“谁和你说好了的。我可告诉你,浅儿说你每日都得过了亥时才能回来,我才同意让你住这儿的。今儿又提早回来了,是银两花完了是吧,我看你今晚就想去睡大街了!”那位被称作沈姨的女人怒气冲冲地逮着楚夜渊就是骂骂咧咧,脸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我没,我没......”清橘还在一旁看着,楚夜渊欲哭无泪地挣扎着。
“还有这丫头,你又是从哪儿拐回来?啊,上次那个我还没和你计较,我这儿可是青楼,不收这样的小丫头!”沈姨怒骂道,完全没有其他两人插嘴的份。
“等一下,我这院子里怎么有一股咸菜味,隔壁街那买姓楚的老女人又来咱们后门埋咸菜罐子吧?”沈姨这才注意到空气中弥漫且消散不去的一股味道,睁大了眼睛把视线落在了一旁尴尬站着的清橘身上。
“诶呦,姑娘啊,你怎么整成了这副模样了?啊?我的天呐。”
“哎呀,沈姨,我都说了,我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她!”楚夜渊终于解救出来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地便揉耳朵便窜到清橘身后,将她往沈姨面前一推。
“这姑娘掉到楚大娘的咸菜缸里头了,我带她到浅浅那儿换个衣服。”
“哦,哦。”沈姨恍然大悟,“真是的,你也不早说。这姑娘看着也标致,这么这么皮呢。”
清橘:?
我不是带着面纱吗,她从哪儿看出了我的样貌了?等等我为什么就皮了?
“哎,沈姨看人最准了。她大街上看着一位姑娘的眼睛就知道漂不漂亮了。”楚夜渊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又转头问了沈姨一句:
“对了,四儿在不在屋里头,我一会去找她。”
“四儿在前院呢,浅儿现在也在接客,阿颜那小丫头倒是在自己屋里头,跟着曲漪学琴呢。”
“四儿在前院?她不是不接客了吗。”楚夜渊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不接不接,她就是在前头帮我算账本,顺便看着那些丫头吗别闹事了,不然我有机会来后院里逮到你?说起来你这会带着个人儿,不怕她们吃醋啊。”
“哦,四儿才不会乱吃醋,这姑娘也只是寻常朋友,要不你带她去浅浅屋里,我直接去前头找四儿了?”
“滚滚滚,你真当老娘没事做了啊。你带来的人自己带去,我还要去库房给那几个小丫头找找做冬衣的料子呢。”沈姨推着楚夜渊让他把清橘带走,又摸了摸清橘的头说道,
“姑娘,你也擦亮了眼睛,别给他骗了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后院走去了。
清橘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解释自己和楚夜渊的关系,沈姨似乎也没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