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 156 章
目送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云祈摸了摸他弯起的嘴角,方才扬起下颌,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
“真是巧合吗……这桩赐婚。”云祈俊美的脸上神色渐冷,轻声呢喃一句。
在新婚夜前,云祈并未对这桩赐婚抱有什么怀疑,毕竟他当年就曾扬言日后的驸马要有天人之姿,状元之才,否则绝不嫁,以此正大光明搪塞成亲的事,陆知杭显然附和他的标准。
可随着云祈知晓了两人间的往事,就连原本坚定的意志都为他动摇,就像是谁派来都影响自己的一般,但他男儿身的身份,知道的人不过寥寥数人,比起大费周章用陆知杭,还不如堂而皇之地揭穿他欺君一事。
云祈眸色微深,待看着陆知杭踱步出了醉春楼的大门,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雅间内,端坐在椅子上等着皇叔的到来。
约莫两刻钟后,雅间的门被小厮推开,随之走进一位穿着靛蓝色便服的男子进来,对方相貌俊美妖冶,蓄着过了下巴的须子,看起来意外的年轻,半点不像三十几岁,逼近不惑之年的人。
“皇叔。”云祈起身行了一礼,淡淡道。
“可是久等了?”匆匆更好衣的云岫随口问道,双眼落定在云祈身上,有些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他离去后,自己这皇侄与驸马间又说了些什么。
“不会。”云祈轻轻摇头,视线在望向云岫时,眉毛微不可查地扬了扬,总觉得他这皇叔的目光有些许不对劲,他跟在云岫后边坐下,轻声问道,“不知皇叔有何要事与我相商。”
云岫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忍住了八卦的冲动,正了正色道:“自是李良朋之子,李睿识的事情。”
“哦?”云祈轻咦出声,脸上透着几分探究。
“今儿才送来的消息,你那会儿正在丞相府,我便自作主张让暗卫先回去江南候着,等晚些了再与皇侄相商。”云岫抿了一口酒水,说道。
“还请皇叔详说。”云祈问。
云祈都这般询问了,云岫便不再卖关子,从袖口处抽出一封信件放到他跟前,神情逐渐凝重道:“小曲在李睿识身上确实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他本人对其父与太子的勾结一概不知,但身边却潜藏了不少身手不凡之人。”
“我看看。”云祈眉头微蹙,快速将面前的信件展开,阅览了一番,看完后才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冷冷道,“我当他是个草包,没想到还是留了一手,好在我等早早出手,否则岂不是让我这皇兄得逞了。”
云祈嘴上是把太子当做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实则不然,尽管他这皇兄自小与他一块长大,表现出来的确确实实是个草包,他也绝不可能真把一国储君当做一个蠢头呆脑之人。
信中写到,暗卫初到江南时,是持着陆知杭手书,以其远房亲戚为由接近李睿识,对方不知是心性单纯还是陆知杭这三个字太好使,并未起什么防范之心。
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何异常,到了后头查起来,才发现李睿识身边时常有行迹诡异之人出现,在几番试探后确定那些人都有功夫在身,其目的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
当时派遣过去的暗卫,立马就猜测到了,这些人十有**是太子党派来的,既是确保没有外边的人来打扰李睿识,也是想从中发现,当年李良朋是否留下了后手。
顾忌老匹夫留下的手段,太子党并不敢轻举妄动,便先准备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可这两年来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不说,李睿识身边还出现了别人。
两方人马何尝不是在互相试探,加之张丞相为查当年的南阳县贪污案,同样在私底下派了人前往江南探查。
只是他们并未寻到李睿识的头上,对方就先遭遇了刺杀,短短两日内,先后两三次都在暗卫的护卫下逃过一劫。
“他们动手,极有可能是太子党已经发现了,张景焕暗地里彻查南阳县灾银的案件,这才在有异动后按捺不住,起了杀心。”云岫说。
这桩案子,因为灾银被层层剥削,致使南阳县救济不及时,造成死伤无数,乃是当今圣上在位以来出过最大的纰漏,最后却以李良朋顶罪而草草结案。
两年前,亲身督办案件的皇帝下了令,将所有涉案、了解隐情的江南官员都一一封了口,唯独李家还有个意外。
若说李良朋这等纵横官场多年的人,会毫无戒心地就替太子顶罪,那绝无可能,因此不论是谁,但凡想在清朗时期拖太子下水,都会把主意打到李睿识身上。
“张景焕却是不知,当年的案件皆被皇帝封了口,他就是捧着当年的卷宗看个百八十年,都不会有任何结果。”云祈摇了摇头,说道。
“眼下太子党既然已经知晓了,还不如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好过太子私底下千般阻挠。”云岫轻笑一声,提议道。
“依皇叔之见,是想在市井之中散步太子的罪行?只要这风够大,届时张丞相必定会在朝堂上光明正大提出要彻查此案,以定民心。”云祈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
朝中除了宋元洲为首的皇党,怕是没什么会乐意太子继续在这储君之位坐着,尤其是张景焕这种已经得罪了人,将来日子不好过的官员。
“倒是可行,但还远远不够,皇帝既然能保他一次,这一次虽离了心,但还保不准,除贪污案和在晏都欺男霸女之事外……陛下最忌惮的,是有人危及他的帝位。”云岫将手中酒杯放下,正色道。
显然,云郸夜夜惦记的,除了他的性命外就是兵权了。
“皇侄……明白了。”云祈指尖在桌面轻敲几下,顷刻间就明白他应该怎么做了。
上次下毒之事固然与太子无关,但皇帝真的就对皇后母子俩毫无芥蒂了吗?而太子私兵一事更是在皇帝不能容忍的雷区反复踩踏。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归宁宴的事在皇帝心里确实淡了不少,但不代表真能不留下一点痕迹,加之百官施压,那时的皇帝还有几成想保住太子的心呢?
云郸固然子嗣不丰,不代表太子除了云磐无人能做,实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罢了,岂能容忍一位野心勃勃,胆敢谋害到他头上的太子存在。
僻静的雅间内除叔侄二人,并未有旁人伺候左右,云祈与云岫商议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要事,详细到细枝末节之事都安排妥当。
这散布太子不利的话也不是真的就派一个人去编排就完事了,除了方法妥当外,还需要让几个有意夺嫡的皇子都不能猜到,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股势力掺和其中。
这其中的信息差就极为重要,四皇子母妃如今代皇后执掌后宫,乃是除太子外夺嫡的最有利竞争者,无异于是其他皇子的眼中钉,故布疑阵之下少不得互相猜疑。
云祈捧着手中瓷白的杯盏,给自己倒了一杯佳酿,饮下半杯解渴,回味着口中辛辣的味道,无端想起陆知杭来。
他记得鼎新的酒就酿得特别好,每每饮入口中,就好似流淌进了心肺,总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的感觉,细想又空无一物。
“说完这些……也该说说你与你那位驸马之事了。”云岫见他盯着酒杯怔怔出神,骤然出声。
云祈手心猛地攥紧,脸上是一贯的冷静自持,他顿了顿,说道:“皇叔请讲。”
“听闻你对这位驸马颇为特殊,于上位者而言,多余的感情只会绊手绊脚,与其任其束缚,不如早早斩断。”云岫脸上笑意不变,悠闲惬意,说出的话却无端生出些许冷意。
“我自有安排,多谢皇叔关心。”云祈淡漠的眸子一冷,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半点情绪来。
谈话到此就戛然而止,对于云岫的劝告,云祈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却是不好叫人猜了,他换回那身殷红色的长裙,倚靠在摇摇作响的车厢内,闭目养神。
许是记得陆知杭临行前的话,云祈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朝卧房走去了,但见灯火通明,清隽动人的书生淡色的唇念念有词,正捧着医书细读。
“驸马对医道还真是痴迷。”云祈在看见他的那瞬间,眉眼都不自觉舒展开了,嘴角弯了弯,促狭道。
“嗯,对解忧这味药颇有兴致,研究了不少时日,却没什么头绪。”陆知杭收好医书,起身回了一句,自上而下打量了一下云祈的女装,突然觉得其实男装的媳妇也不是很难接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解忧两个字一出,云祈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他下意识撇过头去,说道,“下次莫要再去那等风月场所了。”
“这不是怕殿下看腻了这张脸。”陆知杭眉眼含笑,凑到他面前打趣道,“只要殿下不弃,我是半步也不会踏足。”
俊逸清绝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眉宇间尽是书卷气,云祈心跳有瞬间的不正常,险些被对方的美色惑住,连忙后撤一步,脸上的笑收敛住,低声道:“嗯。”
轻轻一声应下,犹如清风拂过,了无痕迹,云祈上挑的眼眸定定地凝望着笑意逐渐达底的陆知杭,眸光微微闪了闪。
皇叔的话他何尝不知,为了区区一个陆知杭坏了他谋划多年的大计,明显得不偿失,仅仅是短短一月余就到了这般境地。
他隐隐有种预感,留着对方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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