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初入酒厂
明媚而绚烂的阳光为翠绿的常青树树叶镀上一层金边, 细碎的金光洒在叶缝间,像是天神凝视人间时落下的温柔目光, 开得正盛的紫色梧桐花随着风被带到了校园内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打着旋儿从空中悠悠飘落,像是一场零碎的花雨,带来一整个盛夏的勃勃生机。毕业典礼结束后,少年少女们从操场四散而去, 踏着满地碎花, 走向了他们未知、但一定繁花似锦的未来。
松田阵平取下胸前的第二颗纽扣, 拿出早就做好的红绳,从镂空的扣眼处一穿, 一个简单的小吊坠就出现在手心里。
霓虹的女孩子们在毕业当天不会向喜欢的男孩子递上情书, 而是会委婉地询问他:“可以把你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给我吗?”
这就像她们在告白时用“今晚月色真美”作为代称, 想要一个“风也温柔”的回应。
那颗纽扣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代表着对一个人真诚的恋心。
松田阵平第一次送出了他的第二颗纽扣。
收到礼物的女孩儿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 但还是把它认真收进了口袋。
他们都知道, 这枚雕刻着樱花图案, 象征着警校毕业生身份的纽扣大概会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都见不到它的两位主人。
藤原寺初九也许会把它放在产屋敷大宅里,也许会把它悄悄安置在安全屋的某一个角落, 但绝不会随身携带。
萩原研二跑来扯了两人一起去合影。
花期末的樱花树垂下的剪影里, 六个人站成一排, 松田阵平把身子大半都压在了藤原寺初九身上,懒洋洋地给她比了个兔子耳朵, 萩原研二笑嘻嘻地搭着诸伏景光的肩膀, 降谷零则一脸严肃地扶正警帽, 身边站着笑容灿烂、叼着小草根的伊达航。
照片里的年轻人此刻还在阳光下笑闹着。
“小降谷, 你要求在树荫下合影就是为了缩小我们的肤色差距吧?”
“但他黑得还是很突出。”
“……明明是hiro先提的!是考虑到有女孩子,怕藤原寺不想晒太阳啊!”
“这张照片拍得不错欸,洗出来之后挂在墙上吧……要是娜塔莉也在就好了。”
藤原寺初九知道这张照片最后只会化作一滩灰烬,哪怕是备份也不被允许拥有,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大家一直都在,十年二十年后,他们依旧可以重新聚在一起,在樱花漫天的季节留下一张张新的合影。
于是在毕业的几天后,零课的长官联系上了她,将崭新的一份人生摆在她面前,薄薄的几张资料纸囊括了一个女人从出生到成年的所有轨迹。产屋敷家的大小姐因病归家,从此深居简出,而一个名叫“月野优”的女人,带着对金钱病态的需要和喜爱,“阴差阳错”下进入了那个在黑暗中盘根错节的可怕组织。
“表现不错,月野小姐。”
训练官面露赞赏,看着身形瘦削的黑发女人:“你很有天赋,照这个进度来看,应该很快就能‘毕业’了。”
闻言,女人一直没什么光彩的双眸轻轻亮了一下,但又很快觉得无趣似得软下了眉眼,懒懒答道:“是吗?那可真不错。”
训练官也不为她的态度意外,且不说月野优到这儿已经快三个月,她性格方面的特点早已展露无疑,就说到这里的,大多不是什么正常人,倘若性格唯唯诺诺,或全然与普通人无异,那才让人感到可怕。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女人摆摆手,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神情惫懒:“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扰我了。”
说完,不等训练官回答,便自顾自地朝统一安排的休息间走去。
这儿的休息间不分男女,一人间到五人间,条件参差不齐,能住到什么样的房间,全看当月训练官给你的评级。
至于怎样获得训练官的青睐,考核出彩、逞凶斗狠、暗算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在和其他人的博弈中成为赢家,就能成为训练官眼中的宠儿。
也正是因此,这里充满了勾心斗角与同类相食。
——简直像是在练蛊。
刚到休息处,就听到隔壁男人轻浮的口哨声,她侧头望去,一身痞气男人靠在门框边,挑眉示意她往右边看。
最右边的休息间,前两天还住着一个满身疤痕的男人,今天却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短发女人。
见她看过来,还冲她勾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挑衅笑容。
“月野优”冷漠地移开眼,转动门把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轻车熟路地检查了遍房间,果然找出来两三个窃听器——这太常见了,她从到这里开始,就以势如破竹的速度获得了训练官们的认可,入住了最好的单人间,也成为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把它们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碎,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白织灯因为电压太小而散发出的暗红色光芒,她有些疲惫地抬手挡住了眼睛。
……好累。
压抑的氛围,恶意满盈的环境,和每天小心翼翼维持假面的自己。
她常常会想到一年前的那起“拐卖案”,如果说那仅仅只是一次新人选拔,且不论它的对象和过程有多么奇怪,单说选拔而来的高中生们,要怎样才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在这个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地方,光有优秀的体能和头脑,却带着天真的处世法则,无疑是一群落入狼口的小白兔,不出一月就能被人吞吃干净。
这是一个悖论。
或许那起案子还并没有真正完结,酒厂的目的也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情报,她需要更多情报。
藤原寺初九与酒厂,就好比百年前的继国缘一与鬼,即便拥有无可匹敌的绝对武力,也无法单依靠自己将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连根拔起。
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盘桓在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在没有足够的情报前,她能清除的永远只有表面上的势力,那些隐藏在社会黑暗面的东西,她永远无法根除干净。
只是当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十月了,离萩原研二的死局还剩下一个月。
赶在十一月到来前,她要从这个全封闭的训练营里出去。
……
十月二十七日,秋风飒爽,暖阳当空。
姿容妖媚的女人聘聘婷婷走近一家甜品店,对着服务员璨然一笑:“一份水信玄饼、一份羊羹、再来一杯sake。”
“抱歉,女士,我们这边不卖酒类饮品。”店主一边打包,一边不好意思的回答。
“啊啦,那可真令人遗憾,毕竟在我看来,羊羹和清酒可是很搭的。”女人说道。
这时,店外走来一个扎着马尾、戴着金丝眼镜的干练女人,她要了几个大福,一边结账一边说:“转角那边的居酒屋很不错,想喝酒的话,可以去看看。”
“多谢建议。”女人撩了撩长发,拿起甜品时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又转过头送了她一个甜甜的wink。
相原央脸颊微红,提着大福匆匆离开,在无人能看到的角落,打开了手里的一张纸条——那是方才的女人在抚过她手背时悄悄塞进手心的。
【留意警视厅爆处班,一旦有出警行动立刻报备。】
纸条最下方,是一串陌生的邮箱号码。
……爆处班么?
相原央拿出打火机,点燃纸条的一角,看着它在火光中渐渐化作灰烬。
虽然不太明白那边会有什么问题,但既然是上司的要求,她只管完成就是了。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直属上司。
线人和卧底首先是单向联络,只有在卧底那边确任基本安全后才会把自己的联络方式交给线人。
刚开始接到线人任务时,相原央以为起码需要半年才能收到联络,没想到只用了不到四个月。
上司小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啊。
这边,厉害的上司小姐正在和自己的组织前辈极限拉扯。
贝尔摩德看着她拙劣的易容技术,深深叹了口气:“优,我昨天教过你的吧?完美的易容需要怎么做……你学别的东西都很快,为什么易容却总是学不会呢?”
那是因为我别的都有基础。
藤原寺初九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十分遵从人设,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贝尔摩德,我只需要完成任务就好,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我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完成任务,拿到奖金,这才是“月野优”加入组织的目的。
“真是不乖的孩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藤原寺初九知道,贝尔摩德其实非常喜欢她。
阴郁、冷漠、直来直往,只有钱是唯一的驱动力,这种性格放在正常社会里或许会让人不喜,但在这个组织里,反倒格外能让人放下戒心。
贝尔摩德在一众新人里挑中她,估计也正是看中了这些。
她正打算再说些什么,贝尔摩德却突然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微微偏头,露出金色发丝下的一对耳麦。
“啊,我知道。”
“不劳你操心。”
“嗯哼……这么说来,我手边确实有暂时放不下的事。”
“有个新人,我过去的这段时间,她就暂劳你代管一下了。”
她笑得风情万种:“相信她会比伏特加合你心意,gin。”
藤原寺初九:……???
她目含讥讽:“怎么,贝尔摩德,你终于受不了我,要把我转手送人了?”
“怎么会,我的小甜心。”贝尔摩德绕到她身后,挑起她过长的额发,打量着她因为线条过于凌厉而稍显刻薄阴颓的长相,像是在欣赏一部绝佳的艺术品:“我喜欢你还来不及……这段时间确实是有要务在身,不然我可不想离开你。”
她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剪刀,“喀嚓”一声剪短了那缕头发。
“贝尔摩德!”藤原寺初九捂住自己的额头,一双眼睛像是要喷火似的向她看去。
但面前这个是组织的代号成员,说到底,她一个刚出训练营的新人,没有真正违抗对方的权利。
贝尔摩德强硬地拽下她的手,手上剪刀不停,将额发修剪成参差不齐的刘海,她挑起藤原寺初九的下巴,看着终于被迫露出来的一对漂亮凤眸和一双细长精致的柳叶眉,满意地笑道:“美貌可是女人有力的武器,要善于利用它。”
“宝贝儿,你可比琴酒身边那个开车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