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
“妈,让云乔抱吧!外婆也很喜欢云乔。”
“不行!”
“为啥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行!你爱咋地咋地!我不管了!”林爷爷气的甩手就走,钱诗诺赶忙上去拉住了他。
“林爷爷您消消气,喝口水。”
“妈,我喜欢云乔,云乔也喜欢我,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云乔抱没有问题的。”
“谁允许你们在一起的?我不同意!”
“妈......”
“阿姨,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误解。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用我的真心让您认可我。但外婆出殡在即,村里人都看着呢!而且在灵前争执也是大不敬,您也不想外婆走的不安宁吧!您就当我是替诗诺抱的吧!”
“妈......”钱诗诺也跟着哭了。
一句“让外婆走的不安宁”戳中了方心雨的痛点,她低下头,默默的抽泣。父亲因她的任性含恨而死,她一直心里觉得愧疚。现在又让母亲走的不安宁,她这做女儿的实属不孝。
看到妈妈默不作声,钱诗诺赶紧拉了拉林爷爷,“林爷爷,麻烦您和云乔说下具体的流程吧!他一直在城里住,不太懂咱们这些风俗。”
“好,小孟你跟我来。”
三天守灵的日子很快就过去,到了出殡的这一天。
孟云乔身着孝服,作为长孙跪在灵柩的最前面。哀乐响起,钱诗诺和妈妈已经哭得泣不成声。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也一个个悲痛欲绝,孟云乔也触景生情,他又一次想起了外婆慈祥和蔼的脸庞,忍不住跟着落下泪来。
他伏下身,给外婆磕了三个响头。他心中暗暗发誓:
今日我孟云乔作为方家的外孙女婿给外婆磕头,并向方家的列祖列宗许下承诺:今生今世,我孟云乔只有钱诗诺这一个妻子!此生绝不负她!
唢呐长鸣,孟云乔扛起灵幡,右手抱起炭盆,高高举过头顶,重重的摔在地上,瓦盆摔得粉碎,也意味着给外婆添了很多阴德。
送葬的队伍哭声更烈,个个脸上一脸哀伤。孟云乔作为长孙走在最前面,钱诗诺和妈妈跟在后面,村里的8个壮汉抬着外婆的木棺走在中间,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
方家在村子的最西头,要走到半个村庄才能走到主路上。这隆重的丧礼,在河东村算是顶配了。当走到灵车的时候,这一圈下来,全村人都知道孟云乔是方家的孙女婿了。
灵车来到了火葬场,钱诗诺一想到外婆就要变成一捧灰,就难受的不能自已。再加上最近身体脆弱,昨夜又为外婆守了一夜灵,今天又顶着毒辣辣的大太阳在村子里走了大半天,且滴水未进,现在竟然有些中暑,头脑发昏,脚底打飘。她轻轻的唤了一声“云乔”,就昏倒在地上。
孟云乔紧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诗诺,诗诺!你怎么了?”
妈妈也跑了过来,唤来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
因为来火葬场的都是直系亲属,家庭医生并没有跟过来。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倒很有经验,让孟云乔把钱诗诺抱到办公室,给孟云乔递过来一瓶水,淡定的说:
“咳!最近天气热,容易中暑,再加上情绪激动,就容易晕倒。给她喂点水,擦擦额头。一会儿就好了。你们留一个人在这看着她吧!其他的跟我去车间吧!她醒了也不要让她再过去了,以免再受刺激。”
毕竟火化需要直系亲属签字,方心雨就跟随工作人员去了车间,留下孟云乔来照顾钱诗诺。
孟云乔扶着她坐起来,拿着一个小纸杯给她喂水。可是钱诗诺还在昏厥状态,水根本喂不进去。
他无奈,只好把钱诗诺抱在腿上,将她的头微仰,自己含着一口水,对着她的嘴,轻轻的渡给她。喂进几口水后,钱诗诺微微的醒转,朦朦胧胧的看到孟云乔的脸向她靠过来,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随之一口清凉的水滑落到她的喉咙里,甜甜的,带着他的味道。
这一幕让她彻底清醒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坐在他的腿上。而现在,他们不应该是在火葬场吗?
她转身就要下地,眼泪夺眶而出,“外婆......”
“诗诺!阿姨已经过去了,让你在这好好休息!”
“不!我要去看外婆!再不去,我就再也看不到她了......”钱诗诺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却被他紧紧抱住。
孟云乔有力的大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并把她的头靠向自己的肩膀,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诗诺,外婆已经不在了......”
“不......外婆......”
钱诗诺失声痛哭,仍然在使劲的挣扎。
“诗诺!外婆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悲伤!诗诺,你冷静点!”
钱诗诺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小,伏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孟云乔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摩挲着安抚她。
“乖......有我呢!我陪着你呢!乖......”
他知道她的情绪需要发泄,但他还是害怕她会再度晕厥,因此不停的在安抚她。
在他的安抚下,钱诗诺大概哭了有半个小时,终于慢慢由痛哭变成了哭泣。孟云乔这才把她从腿上放下来,让她坐在椅子上,湿了个毛巾,给她擦脸,擦额头,脖子,手心......
钱诗诺有些不好意思,破涕为笑:
“我咋觉得你像在照看自己的女儿!”
“因为你是我的小情人儿啊!不过我会比对女儿还宠你!”
钱诗诺嘴角上扬,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孟云乔看她状态恢复过来了,终于拉着她走出办公室。
这时,外婆的火化已经结束。妈妈抱着骨灰盒,眼睛红红的,坐在外面。
钱诗诺又哭了,扑在妈妈怀里,“妈......”
“小诺,外婆走了......”
妈妈眼眶湿润,声音更咽,再也说不下去。
“妈......”
钱诗诺伏在妈妈怀里大哭,孟云乔看着这母女也为之动容,眼眶跟着湿润了。
妈妈抱着骨灰盒,钱诗诺搀扶着妈妈,一路送外婆落葬。
外婆终于和外公团聚了。她这后半生都在对外公的思念中度过。自外公离世,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从没离开过老屋。她一直在守着他们的回忆,守着他们的爱。今天,她终于可以安宁了。或许,现在,外婆才是最愉悦和幸福的吧!
孟云乔陪着钱诗诺母女往回走,一路上乡邻都在跟他打招呼,俨然把他当成了方家的人。
方心雨一路上都黑着脸,没有和孟云乔说一句话。
到了家里,孟云乔要送钱诗诺回房间休息,却被方心雨叫住。
“你俩等一下,我有话对你们说。”
“虽然这次外婆出殡,我暂时答应了让小孟抱盆,但是不意味着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这次是没有办法临时的权宜之计,虽然我也感激小孟帮忙,我也能看出来你对小诺不错,但你俩不合适!”
“阿姨,我知道您一直对我有误解。但是我不明白我具体是哪里做的不好?”
“你俩家境相差悬殊,成长经历相差太多,是没办法长期在一起的!”
“那我可以放弃我现在的生活,只要能和诗诺在一起!成长不可逆,但是未来我们可以一起创造!”
“另外,你爸人品不行!有其父必有其子!”
“您认识我父亲?”
“年轻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
“他是他,我是我!阿姨您不能因为我父亲的关系,就不给我机会啊!”
“是啊!妈!你这样说对云乔不公平!”
“上梁不正下梁歪!”
“妈!你这样太暴君了!”钱诗诺哭着跑了出去。
“诗诺......”孟云乔也跟着追了出去。
方心雨看着小诺伤心的背影,抹了抹眼泪,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想做暴君,可是她也绝不允许小诺走自己的老路。
钱诗诺伏在床头抽泣,她没有了外婆,现在对于她而言,就只有母亲和孟云乔两个亲近可以依赖的人。而妈妈的态度,是非要逼她做个二选一的抉择。这无异于是在让她割肉——手心还是手背?
孟云乔把她拉起来,温柔的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的安抚她:
“别担心,不管阿姨对我有什么误会,我都会用行动向她证明:我会让你幸福!”
“嗯!”钱诗诺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委屈又信任的看着他。
看到她这晶莹的泪珠,这楚楚动人的样子,孟云乔也跟着情之所致,他低下头,轻轻的吻她修长睫毛上的泪花。
钱诗诺有些痒,轻轻的闭上眼睛,嘴角泛起幸福的微笑。
两个年轻人,在经历生离死别和强行拆散后,反而更加珍视和坚定对彼此的爱,并把这浓浓的爱意融在甜蜜的吻中,燃烧了彼此的心。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钱诗诺终于醒悟过来,急忙用手挡住了他的唇,指了指胳膊上戴着的黑纱。孟云乔无奈又失落,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叹了口气。
“唉!”
“乖哈!以后补偿你哈~”
“什么时候补偿我?”
“以后~”
孟云乔看着这臭丫头调皮又鬼精灵怪的样子,又忍不住亲了下去。直到钱诗诺快要无法呼吸,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这时,孟云乔的手机震了。他看着来电提醒,皱了下眉头,退到角落去接听。
“喂,爸!”
“你在哪呢?这可真是考完了!放飞自我了是吧?跑到哪里浪去了?”
“呃,爸,有什么事吗?”
“哦!这不是娜娜快放假了吗?你也终于考完了!我和你陆伯伯商量着趁暑假把你俩的订婚宴办了!刚好和你的升学宴一起办!双喜临门!”
“爸!这件事等我回去再说吧!”
“是,等娜娜回来你们也商量下。她和你说了吧?她明天的飞机回来,你记得去接她啊!”
“哦,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孟云乔的神情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没什么,我爸的电话,说让我回去一趟,家里有点事。”
“哦,那你赶紧回去吧!你这次在这待了都四五天了!没耽误你事吧?”
“没事,你和外婆的事最重要!”
钱诗诺心里暖暖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她眼里,孟云乔就是最好的。她不明白,他这么好,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为什么非要拆散他们?难道她自己不幸福就也要让她不快乐吗?!
直升机回去了,白正坤给孟云乔留了一辆车,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临走前,孟云乔来向方心雨辞行。
“阿姨,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有些事情。”
“嗯,虽然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不过这几天依旧谢谢你了!”
“阿姨放心,这次回去我就会向您证明:我可以给诗诺幸福!我和我爸不一样!”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证明。也不要和你父亲提起我和小诺。”
孟云乔有些疑惑,看方心雨对父亲的态度和话语,怎么看也不像仅仅是“一面之缘”啊!反倒更像是宿世仇人。
钱诗诺坐在副驾驶上,一直把他送到村口公路上。在钱诗诺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孟云乔突然一把拉住她,亲了过来。
比起刚才那个温柔的吻,这个吻更激烈,仿佛彼此要将对方印刻在自己的生命里,害怕再一分开就是一世。
即便再深情依依,即便再难舍难分,终有别离。终于,他缓缓的放开她,而此时她已接近迷离。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我去解除婚约!”
钱诗诺一愣,“你说什么?”
“我回去和父亲说解除婚约的事情!我要娶你!我只会娶你!”
说这话的时候孟云乔神情坚定,仿佛带着壮士赴死的决绝。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已决定要去与父亲决裂,而这意味着什么,身为孟家这代长子长孙的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钱诗诺的眼眶湿润了,这个男人是在对自己承诺吗?她以为刚刚他们会发生什么,她也已做好了准备。可是他却放开了她,她已经注意到他的反应,但他依旧放开了她。是因为他要等到他处理完那边的事情,真正回来娶她的时候?
所以他给了她一个郑重的承诺?
她攀上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亲了一下,靠在他的肩头。
“嗯!我等你回来!”
钱诗诺依依不舍的下了车,看着车子渐行渐远。她开始理解外婆的思念,外婆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