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痞闹事
警车开到西庄十字路口的时候正好是红灯，便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
从我这边的窗口望出去，看到大队书记抽着烟，信手往路口这里走来，想必是要去看我家的热闹。不消几秒钟，他机警的眼睛瞅见了停在路口的警车，并且注意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我。
出于对西庄村村级干部的尊重，我朝他点了点头。书记微微一笑，很识趣地停下了脚步，眉头深锁，似乎是在琢磨我的背后究竟是哪路神仙，以便看清形势，好做出最佳对策。
“你瞧，那就是我们大队书记，邻居的大舅子。”我甩甩头，示意。
“看样子，是要过去帮忙呢。”方头老警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们家要小心咯！”
“叔，这不是还有你给坐镇嘛，我可不怕求他。而且你听听……”
老妈那地动山摇的叫骂声远远传来，“日尼玛的王赖子，你有种动我试试！个不要脸的流氓玩意儿！”
“你再说，再说看我打不死你，臭婊子！呸！”
王赖子粗鲁的男中音，听上去，明显底气不足。或许他是最近打老婆骂老娘耗费了太多精力，太过劳累了。
“嘿，这架势可以啊，准吃不了亏。”
三十秒的倒计时终于归零，绿灯亮起，方头老警察松开手刹，狠踩油门，车子一个甩尾，往我家门口飘了过去。
“干嘛呢？都干嘛呢？你把剑给我放下。”方头老警察拨开围观群众，向风暴中心走去。邻居们都在呢，她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看到紧随其后的我，一下子集体肃然起敬。
老妈把举在头顶的那把青龙宝剑放了下来，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剑柄。
看到这把锈迹斑斑的宝剑，我一下子看到了我的青葱岁月。那时候我还年轻，是一个十来岁讨人嫌的傻蛋。为了不受人欺负，我痴迷起武侠来。在一个新学期，我将刚刚发下来的十几本教科书捆好，从一个收垃圾老头手里换回了这把宝剑。
不用说，我挨了一顿暴打，但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同桌用上了新书。
虽说这把宝剑没开刃，但那银光闪闪的剑锋依然很有威慑力。
冲着老妈那一身英雄气，我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你，把砖头给我放下！一个大男人，咋滴，光天化日之下，还要欺负一个妇女？”方头老警察气势十足，一副分分钟就要掏手铐的架势。
王赖子腿一软，在放下砖头的那一瞬间，朝翻了我一个白眼。
“说说吧，今天又是咋回事？”
“她…”
“他…”
两个人抢着说。
“一个一个地说！你，女士优先。你先说！”
“是这样的。他不让来我家吃饭的司机把大货车停在他家门口，可门前是国道，是公家的，又不是他家的，谁都可以停。不是他不让停就不能停的。”老妈论起理来头头是道。
“你放屁！噢，都把车停我家门口，然后去你家吃饭，那来我家吃饭的车往哪停，你给我说。害的老子没有生意做，你还有理了，要不要脸，只管自己赚钱，黑心不黑心，他妈的！”王赖子不甘示弱，没理也要咬三分。
“这个，停车的这个事嘛，只能你们两家自己协商，我只管打架没打架哈！”方头老警察也自有一套说辞。
“我就知道，停车这个事，谁都管不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是让协商。问题是，要是协商有用，天下早就太平咯！”老妈明嘲暗讽道。
眼看没什么事，方头老警察就想走。一个晒得黝黑的汉子慌忙跑了过来，他一看就是一个跑长途的司机。
“警官，你先别走。这边没什么事的话，你看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下问题？”
“你有什么事？”方头老警察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汉子，猜测他的身份。
“你看！”他用手一指。
众人的眼睛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老太太搬了个椅子，背靠大货车的车头坐着。
“那不是王赖子他妈吗？”有人认了出来。
“这是要讹人呢！”又有邻居点破事态。
“这什么情况？那老太太是哪个？”方头老警察心里已经明白了一大半，依然不动声色。见机行事，是在农村处理矛盾的一大要诀。
“我想可能是，我停车停到他家门口了，他不高兴，不想让我走吧。所以，特意找个老太太拦着我。”那个汉子抓抓脑袋，无可奈何。
“王赖子，你踏马神经病吧！”老妈冲了过来，“你用你那八十老母拦人家司机干嘛？不就是想让你妈早点死，好摆脱个负担嘛，那也不能让人家司机为难啊！人家要是压死你妈，少说不得赔个百八十万的，你看你妈值那个钱吗？”
压死？嘿，压死岂不是更合他的心意，要白捡几十万块钱呢！你说这王赖子聪明不聪明？简直聪明的丧心病狂了都。
世间竟有这样的人，我赶紧掏出笔记本，将王赖子列为西庄村的第一号神经病。
“搞什么呢，王赖子！你简直笑死人，赶紧把老太太给我弄走！”方头老警察也有点儿生气了。
“不弄，有本事就从她身上压过去！”王赖子叫嚣道。
“我草泥马，你等着！”那个汉子急了，转身就要往车头跑去。我见他智商如此堪忧，一把抱住了他，简明扼要地吐出一句，“谁去谁傻逼！”
那汉子瞪了我一眼，甩开我的手，满脸怒火气站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候，观了半天战的书记不紧不慢地穿过马路，来到了我家门前。
“啥事嘛，闹腾半天！”他装作不经意地给方头老警察递了一根烟，“王赖子这个贱货是这样的，没啥素质，油盐不进，死劲骂他一顿，就老实了！”
“那是，这地方还是你熟悉些，要不你去说说他，肯定能听你这个父母官的。”方头老警察借坡下驴，顺水推舟。
书记呼喝着把王赖子拽到没人的地方，没有几分钟，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老太太让了路，司机开走了车，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那天晚上，老爸专门开了一桌。身为副陪的我，陪方头老警察和书记喝了个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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