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来访
民间流传着一句俗话叫:“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寻常百姓未见官已先打三十大板,若非有秀才功名在身,青天老公祖在上,公堂之上都要跪得个七晕八素的,目不识丁者还要找人代写讼纸,如此深邃的衙门大堂,就有了讼师的出现。讼师者代写状纸,口若悬河于公堂之上,有良心者为民申冤,无耻者就与官勾结,欺压百姓。可百姓能如何,他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讼师,才有可能挽回他们应得的那小小公道。
当时山东聊城一带有位名叫文有道的讼师,此人才学情思绝非常人可及,庚子恩科殿试一甲夺魁,除此外乡、会、二试也均为榜首,三元连中、独占鳌头,为那时的当科状元。
文有道是个俗人,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用文有道的话来说:“有什么了不起,那金銮殿我文某人也是登过的,可后来呢,还不是才被封了一个无实权的从六品翰林。”谈钱俗,谈权就更俗了,可偏偏他的喜好将这两样“俗物”统统占尽,索性他便辞了那官职回了老家,当起了讼师。
有人笑骂他傻,他也不恼,他们哪里晓得这当讼师的好处。人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可在文有道看来,十万雪花银那也不过就十几二十张状纸罢了。抛开这“粪土”不谈,就单说权力这块。官大一级压死人,以前莫说这从二品,就是正六品的官员他也得看人家脸色。可现在哪?别说从二品,正二品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他善扭计,精刀笔,“常以一状摄山东巡抚,屡屡使之收回成命”;某日出行更是“以扇头当街痛击满清将军而不敢与校”,遂名噪一时。又因其点子多而古怪,扭计奇而刁钻,冠绝聊城,所以当地人多恭称他为“桥王”。当然他能这么跋扈,也多和他身上的那份功名有关。
这偌大的东昌府也就只有两座大宅,一座是那山东巡抚聂成龙的居所,而这另一座便是文有道文大讼师的庭院,若非拿这两处大宅比个一二的话,咋们这巡抚大人的居所比起那文讼师的庭院来讲多少是要逊色几分的。
君不见那庭院,朱门顶悬着一块黑色的金丝匾额,上书“文府”两个鎏金大字。门前的白玉阶上满是那令人心碎的落英,顶上彩色的琉璃瓦折射出绚烂的光华,把门前摆着的两台墨玉狮子照的栩栩如生。门脸都是这样极尽奢华的笔调,内里便更不必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宛然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的淡抹风情。
其实这倒也不是说聂成龙比这文有道差多少,而是因为文有道虽有功名在身,但怎么说都不在体制之内,所以他敢肆无忌惮一些。而聂成龙作为山东巡抚,多少还是要收敛点的,毕竟那么多眼睛在盯着他,其中不乏想拉他下台取而代之者。
这天,文有道正坐在院内赏着湖景细品香茗。突闻管家来报:“高唐知县柳伯行前几日递了份拜帖来,今日正好派他的师爷前来登门拜访,目前人已在会客厅就坐,等着老爷您过去详谈一些事情。”
打发走管家,让他告诉那人自己随后就到。接着文有道便陷入了沉思。他也不是没和这柳伯行打过交道。此人啊,是聊城有名的“清知县”,当然是穷的叮当响的那种清贫知县。为人呆板、行事墨守成规,丝毫不知变通,手捧圣贤书四处乱喷,时不时就拟份奏章四处弹劾,所以这些年来把周边的这些同僚们挨个给得罪了个遍,记得这人对自己这类祸乱公堂的“讼棍”也是极其厌恶的,这次让师爷来找自己也不知所谓何事。按理来说,除非是受到委托,否则他并不会和这种人产生丝毫的交集。
想了许久,也没钻研出些许头绪。于是文有道也就没在意,缓了一会后起身向会客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