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未凉

也没多耽搁，许是不想叨扰海叔太久吧，这桌算不得的有多丰盛的饭菜很快便被众人一扫而空。离开时，大伙都还算体面得当，唯独老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姜平是真有些受不了这没正行的胖子，结账后未做丝毫停留捂额快步离去。就连夏天他们也多少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认识这么个活宝说不丢人是假的。无需过多言语，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撇下老柴，独留那肥硕的身影在寒风和夜色中独自凌乱。

深夜戏团内唯有姜平所在的屋里还着着灯火，许是又被那盘中珍味勾起了埋藏心底的旧事，他的心神又杂乱了起来。尽管知道这多少有些庸人自扰，可明白是一回事，能够看破和放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或许他本就是个庸俗到不能再庸俗的人吧，这世上又有谁不是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路总是要比这读书难上千倍万倍的，天下会讲大道理的人多了去，可后世人该吃的亏，该受的罪哪样少了。到头来还不是去撞了那南墙，事后头破血流也好、心酸苦泪也罢都得咬紧牙自己个乖乖受着。

道理要真能讲得通，悟的明白透彻，那夏天就不会出现在这戏团，自己也未必会辗转流离数十载。出于好心的循循善诱也罢，妄自菲薄的劝导开解也好，都是他人言语，于听者而言也就初闻时能稍许觉得有些振聋发聩，过后便如那鸿毛入水，不似重物，难以在心海泛起丝毫涟漪。人生际遇不同，观点不一，很多事未尝亲身经历总归是不信那个邪的，听来读来也不过权当是怯懦失意者的一纸心酸荒唐的闲言碎语，做不得真。只有经历一番寒彻骨，添上几分疲累和伤痛后才算得上映像深刻。路吗，终归是自己走出的才算踏实和心安不是。

撩了撩炉中新添的炭火，紧了紧身上里着的单薄线毯，这个冬天着实是冷的有些不像样子。窗外悬着的风铃在寒风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全然不似寻常轻吟的欢快曲调。闭上双目，姜平在心中细数盘算着，思来想去倒也未觉有所遗漏，索性起身合上电闸，熄灯入眠。

不远处的桌案上，杂乱的堆放着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件，若是有识货的行家在此，非得痛心疾首的骂上半日，且不说是否有暴殄天物之嫌，单说这些非是金石足以衡量的奇珍物件，寻常人哪个不是藏着护着，深怕磕了碰了或被贼人窃去，怎会像眼前这般随性堆砌。

市面上近乎绝影的德产福伦达Vag干板相机，绝版的正品清点翠勾莲寿纹头面，极具古韵的配套绿翡飘花壶及玄玉樽，近年来被拍到天价的白雪香槟沉默之船，一对品相极好上了年份的玉色鸡距，以及一个盛满毛爷爷的墨色手提箱……

诚然比起前几者来说，那墨色手提箱中所盛之物算不得名贵。真要计较起来，其价值比起那些罕见的稀奇玩意也要逊色不少。可偏偏是这般俗不可耐的凡物最为世人喜爱，这戏团中吗，尤以老柴为胜。

凌晓时分，屋头挂着金星及摇铃的绿松迎着晨光驱散着天际浅薄的夜色，临街商铺的橱窗内均是彩缀着mERRYchRIStmAS的红白色英文字样，门前那一袭红衣的白胡人偶看着尤为喜庆，节日的氛围在此刻显得越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