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完美有缺

“真的不走吗”？禅见望着眼前这位昔日好友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长明没有说话，微笑着颔首默认。

“是在等她吗”？禅见还是不死心，打算再劝劝他。

长明摇摇头半晌后回道：“有些事一旦过去便失了当时心境，所以往时未曾勇敢的今时不必作勇，往时未能决出的今时亦莫强求个结果或答案。凡尘俗物终不似我们先天神灵般拥有亘长的寿数，还是要存些边界感的，她既已故去，轮回归来后便是一个崭新的灵魂，我无意作扰”。

顿了顿后长明继续开口：“至于我为什么不肯回去，这个很难诉请道明。或许是习惯了吧，在郓城这片土地上扎根久了，懒得再挪动。人性这种东西复杂矛盾的很，经不得慢品细琢。说来可笑，一方面我们热衷于呆在自己相对熟悉的领域和地界怕做出改变，更怕颠覆眼下算不得闲适却相对安定的生活，另一方面当麻木已久的我们一旦开始接受某种设定，思明些许曾时未曾理顺或堪破的执念后，心态又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相较此前判若两人”。

“诚然少了我这一截，玲珑便算不得完美，可就算我应召而回又何尝不是呢。供职凌霄的神工巧匠不少，塔身裂隙不难修复甚至可以不留微瑕，可我们这些器灵呢，你和天刑我不晓得，可我却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

目送禅见和天刑随仙官归天后，长明的身影渐渐消散，化作零碎的光尘融于塔身之中，从此这个世界上只有这座无名的荒塔留存，再没有什么名为长明的仙人。失去灵性护持后，荒塔便耐不得岁月侵蚀日渐衰朽，破败后又被翻修重铸，数朝历代后再不复惜时模样。

如永动机，如乌托邦，器物的磨损和利益的交锋注定它们只能存于人之臆想，唯于虚构的世界中它们方能熠熠生辉，于现世而言它们仅是场无法得现的幻梦罢了。万事万物是遵循能量守恒的，没什么事物能脱得其中。

天界的秩序建立在冰凉和麻木的规则之上，众神如提线木偶，不必思考或忧心自也就没了烦恼得了逍遥，可如此也失了温度和欢乐。尘世虽多苦累艰难，多弥恨酸泪，却有四时，有和风，有沐阳残雪，有河堤新柳，可观沧海，可揽山河，可聆奇闻趣事，可体人情冷暖。

缺憾自是缺憾，不值歌咏洗颂。可正因有他们的存在，那些喜闻乐见的稀疏常事才得以被人们加冕桂冠，显得弥足珍贵，直至趋近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