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盛正自己系好领带后,追出了门口,她走得不快,一眼便能看见她的身影。
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近,陶尔梨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叫我来陪你买衣服,又不需要我付钱,你到底是要我赔偿你什么?”
“陪我吃顿饭。”盛正说:“别的要求我都不会提,就这一样,就陪我吃顿晚饭。”
“你想吃什么?”陶尔梨又顺势掏出钱包:“算了,什么山珍海味都无所谓,钱我给你,你想吃什么你自己去吃……你、你干嘛!”
话音未落,盛正骤然沉下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不要你的钱,我要的是你陪我。”
如果不是他脸上严肃的表情,陶尔梨都觉得他这是在撒娇了,握住手腕的力气很大,好像要不到糖就不给放开似的。
“如果我说不呢,”陶尔梨不擅长玩这套把戏,嘴巴总是下意识地硬碰硬:“孤单了就回去找妈妈陪,我只是损坏了你的私人物品,没有毁坏你的人格心灵。”
盛正“呵”地轻笑了一声:“伤害别人的感情算不算是毁坏心灵?”
陶尔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说完,盛正的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腰际,将她摁实在怀里:“你倒是提醒了我,被伤透了的感情该怎么得到赔偿。”
陶尔梨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说得好像她伤害过他一样。
周围有几个路人走过,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身上,在公众场合下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引人瞩目就怪了。
陶尔梨双手都搁在他胸膛,极力推开他,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在女人面前力气怎么样都是力大无穷。
捆住她后腰的手臂如钢筋一样坚硬,她越使劲推开,后腰越被捆紧。
“你就是这么喜欢强迫别人的,是么?”陶尔梨抬起头淡然地看着他。
“如果能让你就范,我很乐意这么做。”他挑着眉,低头俯视着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可两人距离得这么近,声音很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他深深凝视着这张曾经让他日思夜想的脸,眼中燃起一闪而过的光,不知不觉中竟慢慢逼近她……
陶尔梨本还算温和的脸上瞬间覆盖了冷漠。
过去她家中的二妹曾教过她一些应对强势凶猛男人时的招数,不过那些需要技术性的动作在此时这样极限的伸展空间很难运用,考虑到她此时的穿着也不是很方便,那结合自身的条件,只能使出那招万能御敌之术。
她目不转睛地仰视着他,脚跟摸寻到他的皮鞋之上,慢慢地使劲踩上去,重力使然,她看到他靠近的脸庞在一个停顿之中缩了回去,脸上逐渐微变肃色,于是更不遗余力地再次增加重量。
眼皮安忍着不动,扩张的瞳孔已经诠释着他正在受罪之中,咬肌也逐渐明显,硬朗的廓线使那张清隽的脸印刻上更冷峻的酷狠。
他涣散而覆上迷雾的深邃眼眸变得犀利,死死地看着她,就是不肯露出败下阵来的畏怯之意。
大概是没想到他能忍住那么久,最后反倒是陶尔梨于心不忍起来,她几乎将体重都稳在了鞋跟处,而且鞋跟那么细,着力点那么小,他究竟是怎么忍得住这种钻心之痛的。
一开始她还志在必得,不慌不忙,不过在这一刻,当她感触到他全身如电流穿过一般地颤了一下后,立马便住了脚。
在她收回力气的同时,他也放开了她。
锃锃发亮的皮鞋上印出了一块凹痕,记录了刚才惨烈的战事。
陶尔梨微微皱眉,看到他极度隐忍直至爆出青筋的模样,可以想象得到那种慢熬慢炖逐渐增加重量的踩踏有多么痛苦,只是当时形势处于劣势之中,她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之下。
想来想去,说到底还是他活该。
“用强逼别人的方式使人就范让你很开心吗?”陶尔梨没有因为自己稍稍的心软而妥协,相反,被用以这种霸道的方式强迫,令她极度不爽:“本来我对你的印象已经没有那么糟糕了,不过现在看来,你果然还是一样粗俗无礼,狂妄自大,就像那些不正不经以戏弄女性当作暧昧的人一样,根本不懂得尊重女性!”
陶尔梨拉了拉变皱的衣服,睨了他一眼后,不屑一顾转身走了。
听到她的话,盛正神色微动,在最后她看他的眼神之中,一种近乎失望的神色流露了出来,他心头猛然一震,眼神飘荡不定起来,想在她转身之际再去抓住她的手,却错过了时机。
他的心脏突然不安地跳动,好像手中好不容易抓住的东西如流沙一般慢慢流失。
这种感觉莫名的熟悉,就像当初他再也等不到她的那天晚上,雷雨交加,冰冷凉透了全身,也不及他渐渐流失温度的那颗心。
“等等!不是这样的……”
抖瑟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道出,可她听也不想听,依然大步流星地远离他。
开车离开购物中心后,陶尔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她除了在招待会上喝了一点酒之外,确实该填饱肚子了。
没有愉快地跟盛正达成协议陪他吃一顿饭,她总归也不能自己虐待自己,况且独自一人吃饭还能随心所欲吃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外人打扰,惬意都来不及了呢。
这么一想,陶尔梨立即打方向盘,转入了一条热闹的林荫小道上。
还没驶过一百米的距离,她突然从后视镜里发现后面跟了一辆车,又是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她轻轻啧了声,心想这个人到底有完没完,竟然还玩起了跟踪游戏。
不予理会的她继续平稳地开自己的车,弯过大街小巷,最后停靠在老式居民区外的大道上。
下了车后,她熟门熟路地钻入一条窄巷里,水泥路年久失修,路面不是很平坦,偶尔有两侧楼房上的空调外机滴水下来的声音,在胡同里滴滴答答地回响。
她的高跟鞋也不甘示弱,端正的走路姿势下,脚后跟着地的空荡一响搭配上前掌鞋面触地的轻盈声,让整个运动轨迹变得规律起来。
很快,树静风止的巷子里悠悠然传来了新的一串脚步声。
比起高跟鞋,这道声音更显沉着安稳,只不过左右脚踏地的轻重不一,有一只脚会特别地突出一点拖拽的尾音,好像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在走路。
陶尔梨转过身,果然看见盛正还跟着她,步伐匀速不变,不是刻意的寻求自然,而是浑然天成的一种稳重,脚上的小问题倒不成了阻碍。
“你还想怎么样?”她问道。
盛正走到她面前,敛目垂头,望着大地发了一会儿呆,抿了抿嘴,喉结一松动,说道:“陪我吃顿饭吧……好吗?”
又是这个话题!
陶尔梨侧目睥睨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按理说,她应该像刚才一样严正言辞地拒绝他,可是这次稍微有点不相同了,盛正在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比刚才软,而且话尾还顿顿地加了一句问句,导致说话的语境瞬息万变,他垂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仿佛是在跟她提一个很卑微的请求。
不一会儿,他又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其实只是想让你陪着,刚刚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反正对不起。”
他轻声细语地说,头上被打理起来的头发也因途中焦躁的挠头抓耳给抓松软了,好几撮毛垂落在额前。
此时的他,像是一只垂头折耳认错中的小奶猫,软软糯糯地伸出请求原谅的小爪子,那种干练利落的形象一下子被打翻,变得乖顺可爱起来。
“走吧,跟着我来。”诚心实意的话总是能走进人的心里,陶尔梨把气一顺,扭过头领着他往巷子深处走。
绕过了巷子,来到这片区最繁闹的小街,街道人来人往,小商铺门庭若市。
家庭式的小馆子很多,陶尔梨走进了其中一间简陋的红漆柴门,门里有一块歇脚的院落,铺满小方格的石砖地板,摆放了几张竹板凳,一口老井显现出市井百姓的闲余生活。
走进这里,就像跨入了老时代,门前的灯笼照亮院落,老式上悬窗里透出钨丝灯泡的光芒,瓦房在吸引着人们进屋歇息。
走进屋里,大厅摆了三四张桌子,已有一桌客人,还不是那么热闹。
“坐吧,”陶尔梨挑了靠窗的桌子,熟稔地拿起桌上的提壶倒了两杯茶出来,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盛正:“既然要我陪,那吃什么我决定,你闭嘴待着就行。”
盛正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种家庭式的小馆子,一般也没有什么名菜,大多是一些普通的热锅小炒,很有家里的味道。
陶尔梨之所以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娘过去就跟她住在一条街上,邻里邻居上上下下,早已熟透了各自门路。老板娘与她妈妈交流过做菜方面的经验,所以掌握陶尔梨喜欢吃的口味,做出来的菜都有让在商业都市打拼的陶尔梨一种归家的感觉。
“哎呀是小梨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从布帘后走了出来,熟络地在他们那桌子坐下,转个眼的工夫就发现了另一个人,便光明正大地往盛正身上瞧:“我这不是看错了吧,带男朋友来阿姨这里吃饭了啊,你可别说前几天你妈妈还打电话来跟我唠了嗑,说你这老大不小还没找到男朋友……”
“不是,我们只是同事而已,”陶尔梨干笑两声,立刻打断了沈春华的话,将这个话题略过:“沈阿姨,今天还是给我炒三个小炒,不吃荤的,就素菜就行,然后每人来一例汤。”
沈春华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还没将盛正看个够,听到陶尔梨的话,立刻反应剧烈:“那怎么成?今天还带了一大男人来,只吃几个小炒肯定是不够的,一定要荤!”
说着,她笑脸嘻嘻地拍了拍盛正的肩膀:“小伙子啊,阿姨给你搞几手好吃的,你们两大人三两个菜肯定不够吃啊,放心,阿姨心里有数。”
不给陶尔梨说话的机会,沈春华立即起身准备回厨房做菜,临走之时,搭在盛正肩膀上的那只手还顺手推舟地捏了一把他的脸。
“哎哟这小脸蛋嫩的!”沈春华说:“小伙子等着啊,阿姨给你秀两手好菜。”
盛正安静地坐着,仿佛任宰的羔羊,最后还只能抬头对阿姨一笑:“谢谢。”
沈春华听到他的话,笑开了花,扬着小调儿扭着屁股往后厨房走去。
陶尔梨尴尬地看着两人,突然感觉自己不在这里应该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