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记忆回溯,所有的事情清晰起来
还没翻新的礼堂里,没有一排排软椅,没有华丽的舞台,更没有那么多的观众。
绑着一束高马尾的陶尔梨在舞台上候着,校长宣布了三个优秀奖,并恭喜此优秀作品将入选学校展厅里。
由学生会的人上台将她们的作品拿下台,然后就搬往展厅里挂起。
陶尔梨与另外两位得奖者礼貌鞠躬,然后下台。
曾琴芬抱着自己的画作,站在舞台边看着台上很久很久,直到陶尔梨下台注意到她。
“恭喜你啊,陶尔梨。”曾琴芬撇了撇嘴,露了个笑,藏起了失落。
陶尔梨看向她手里的画:“你的画能给我欣赏一下吗。”
曾琴芬愣了一下,递过去。
陶尔梨很认真地观摩起来:“画的是果园里的劳动工人吗,好精致,有新古典主义的风格。”
“没你说的那么好。”曾琴芬闪避的目光,根本都不想落在自己的画上。
“你的画明明很特别,”陶尔梨抬眼看她,很诚挚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得奖的。”
曾琴芬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委屈涌上心头:“你觉得可以得奖,可是老师们不觉得啊!”
没等陶尔梨有反应,她一把拿回自己的画,冲出了礼堂。
陶尔梨看着曾琴芬离开的背影,品了品她刚才有些尖锐的话,有些自责。
是不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与此同时,在教导课上听闻陶尔梨获奖的消息后,盛正甚至没来得及放下铅笔,身体已经先反应过来冲出了画室。
他的学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优秀奖非她不可!
在脑中反复思考着怎么跟她道声祝贺的盛正,已经跑到了她的教室门口。
而他后知后觉自己又莽了,这会儿学姐应该还在礼堂才对。
他看教室里也没人,走到了倒数第四排靠窗的座位前。
这个位置是学姐坐的。是他每次用课余时间和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潜来教室后门偷看到的。
盛正知道高考临近,自己不应该打扰到学姐学习,可是高考后,他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学姐了。
他思来想去,在讲台上找到了张空白的草稿纸,撕了一角,在上面写上了什么。
而他不知道,在教室后门,有一双眼睛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等他走后,曾琴芬走到那个座位前,拿起了纸条看了眼内容,还没来得及做下一步动作,她回头巡视的眼光便与陶尔梨撞上了。
惊慌失措之间,她将纸条塞进自己的画册中,随口编造了个理由后,从自己的画册本封面上撕下便签交给了陶尔梨,然后逃出了教室。
橙黄色的霞光从窗外照进来,只留下高马尾女生呆站在原地,手中还捏着一张便签纸。
柳宇下了台后,朝陶尔梨和袁立云走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荡,寻找着什么人似的。
待他走近后,好似确认完毕,成竹在胸地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陶尔梨。
袁立云好奇的目光跟着纸条移动:“什么东西啊?”
柳宇把袁立云拉住,往僻静处走去:“小姨,你来帮我拍个照。”
两人走远后,陶尔梨拿起纸条看,上面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到《夏日图》找我。”
到《夏日图》那找他,也就是说要到一楼展厅里去。
或许这张纸条上的信息跟他说的那个“礼物”有关联吧。
陶尔梨没多想,转身就走。
到了展厅后,她向着最深处走去,直至到了最后一堵墙面前。
她注意到了,《秋日图》的右下角处,张贴着一个她很熟悉的名字——盛正。
这张姓名条像是物归所属了般,安静地附在画作之下,与画作融为一个整体。
再顺着这堵墙往里走,走到墙背后,她隔着一条长长的走道看见通道中央摆着个画架,画架上的东西被白布盖着,只看见个轮廓,四四方方的,估摸是幅画。
她悄声走近,在画架前停下脚步。
画架正好摆放在《夏日图》前,仿佛蓄势已久,等待她的归来。
“掀开看看。”
盛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随着一串渐近的脚步声,他走到了她的身边。
陶尔梨没动:“这就是你的礼物?”
“嗯。”
深吸了口气,陶尔梨盯着画架上的白布,还是迟迟不动。
胸口的极速跳动,以及涌上鼻腔的一股水汽,都在告诫她要做好心理准备。
或许,下一秒,她会彻底沦陷。
见她不动,盛正微侧着头看她:“不想打开看看吗?”
陶尔梨机械地点了点头,手慢慢抬起,捏住白布的一角。
稍稍一用力,白布很顺滑地飘下。
画里,是一幅她有点熟悉的场景。
窗外云层重叠,红霞在云层里染出一片暖色调,而室内,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少女坐在画架前,抬起画笔轻柔地在纸上画画,眼中如水波滟潋般明亮,嘴角微扬,额前的一绺微曲的发丝从额头顺到耳下,白净的侧脸,挺直的腰板,画中的少女就这样恬静而优美。
陶尔梨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作,不禁露出微笑。
她在家里的客卧中,在盛正遗留的纸团里不只一次看过这样的构图。
而色彩鲜明,意境悠扬,完整的画作,却只有这一次。
“怎么样?”盛正带着笑意的声音里,有一种寻求表扬的傲慢:“我把我最得意的作品送给你。”
陶尔梨收起心里一股作祟的冲动,淡笑道:“这是你最得意的作品?”
“这是我大学的时候画的。”盛正审视着这幅画,想到了当年作画时的心境,笑意隐去:“心里明明一直记得这个场景,可是时间久了就会渐渐把细节抹去,我怕再久一点就会完全忘了,所以在我还能记得的时候,把它画下来。”
陶尔梨:“原来你也”
“嗯?”
“哦没事。”
陶尔梨再度看向画里的微笑少女:“我都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我在你眼中是这样子的。”
盛正问:“什么样子?”
陶尔梨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我画完画后,真的会露出这种笑容吗?”
“会啊,”盛正回忆道:“每次下笔,你都是绷着个脸的,可一旦你画好,收笔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陶尔梨终于明白,为什么好多人都在说十几岁的花样年华,是人生中最闪闪发亮的时候,大概任何全力奔赴的身影,都是如此美不自知。
她自己都未发现的光芒,竟然被他人默默收藏着。
“谢谢。”
陶尔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脱口而出的也只有简单的一句谢谢。
两人离开展厅的时候,这一届新入选的三个作品正被人搬进来。
作品日新月异,可存放在此的每个梦想美好如初。
盛正帮她把画像放到车里,而她回去跟袁立云碰面,顺便拜访老师们。
袁立云似乎还不死心,追着陶尔梨问:“刚刚你去哪了啊?那张纸条写了啥?”
陶尔梨回以默然的微笑。
“嚯!”袁立云自知没戏,瘪下脸:“搞得这么神秘。”
刚刚她逼迫柳宇道出纸条的事情,柳宇也只能透露出纸条是盛正给的,其余事情一律一问三不知。
越想越不顺气,袁立云只能自言自语:“纸条纸条,又是纸条,小盛怎么老喜欢用纸条跟你说话呢。”
袁立云的这句话,加上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性,让陶尔梨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在高考前,准考生们统一回校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
袁立云和张子丽因为还有最后一节指导课,迟迟未到教室。陶尔梨在收拾好自己的课本试卷后,也帮她们俩简单收拾了课桌上的东西。
指导课上到一半的袁立云和张子丽跑来教室时,陶尔梨正好在收拾袁立云的课桌。
“呼呼”因为跑过来的原因,袁立云在旁边几次深呼吸后才道:“谢了。”
陶尔梨“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课本交还给她后,就要回去自己座位。
“尔梨尔梨。”袁立云叫住了她。
陶尔梨回头。
“小盛让我问你还记得你们的约定吧?”
“什么?”陶尔梨疑惑。
“不是吧!”袁立云说:“可是他说他有留张纸条给你的啊。”
“哦”陶尔梨想起了纸条上的内容:“我记得啊,那、你叫他要加油努力。”
“好,我等会儿回去告诉他。”顿了顿,袁立云的八卦雷达响起,凑近道:“不过,他跟你约定了什么啊?”
“没什么啊,”陶尔梨歪头细想,不敢确定地说:“就是他的一个目标?”
“目标?”袁立云失望道:“什么嘛!说到约定我还以为是找你约会呢。”
陶尔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陶尔梨心里最后一道绷着的弦“啪”地一下断了。
陶尔梨回过神来,在自己的包包里找着什么,但是一无所获。
“立云,你有带纸和笔吗?”
袁立云愣了愣:“有笔,纸的话是个小本子,可以吗?”
说着,并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搜出小本子和笔。
陶尔梨拿过去后,靠在身旁的椅背上写下了一句话,然后把那一页的纸撕下,放入自己的口袋里。
“谢了。”陶尔梨把东西还给了袁立云。
看着她一套行为流畅的动作后,袁立云依旧蒙在鼓里:“你写了啥?”
陶尔梨笑笑:“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