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暂安
独自走到荷塘，坐在亭子里，心情复杂。
不知道这城主大人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我真的很难看得透。
这片荷塘很大，夜色中看不真切，只看到旁边还停着船，我才作如此判断的。这么大的府，可想而知其主人多么受皇上喜爱。我要是今天说这是慕容仙干的，估计谁都不会相信的。
闲来无事，借着黑夜给的胆子，我悄悄向慕容仙与皇上议事的地方走去，不亲耳听着他们审判我，我是坐如针毡。
找到房子，见周围竟然出人意料的无人，颇合我意，便在旁边蹲下偷听着墙角。
我听见他们在里面，像是吵开了，不知道慕容仙有几个脑袋，竟然敢和皇上对峙。虽然他们是故友，但是君是君臣是臣，君要臣死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不禁为城主大人捏了一把汗。
“朕想不明白，你即便平时不理婼儿，也该看着她是公主的份上给她一分薄面，况且婼儿待你之心你心知肚明，就算朕不可能指婚，可是也总要遂一遂她的心愿，只愿你可以待她好些，没想到你却让朕如此失望。”皇上语气十分无奈，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动怒才是啊，我听的一头雾水。
我趴在窗子上小心地听着，越听越是糊涂，这样看来……慕容仙并不喜欢纳兰婼？
“我本不予计较，可是这次她却是动了我看重的人，坏了我的事。”慕容仙此时竟然寸步不让，语气也低沉，更让我脑门也生出了汗来，要是惹恼了圣上，这唯一为我开脱之人也没有了，说不定下一刻，我们俩就共赴黄泉了。
“婼儿性格是烈了一些，可到底是公主。”皇上着重强调了公主二字，语气开始有些着急。
“哦？那陛下认为，她是什么？”慕容仙依旧不温不火，语气平淡。
“朕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自打你辞官，朕与你颇为生分。”
“辞官乃是陛下所需，现下里又何须怪臣？”
……
良久沉默过后，我以为他们的谈话结束了，便打算走，突然听得皇上道：“不若朕直接将她指婚给你，也算随了你的意思，算是这次婼儿之事的补偿。”
“不劳陛下挂心，我的事情我心里清楚。只望陛下许江千晚入住城主府，不要累及无辜才好，臣便感激不尽。”
“你这是气话了。”皇上叹了口气，道：“你想要谁入住你府，还需要朕的一道圣旨不成？”
“如此便好，微臣告辞。”
虽然他们的对话故作玄虚，听的我昏昏沉沉，思绪不知道跟着哪里走，只知道自己以后有个着落了，脑袋保住了便好。我刚要走，结果门缝开了，慕容仙披了一件单衣出来，我躲闪不及，慌忙拿几个花瓶挡着，希望借着天黑，看不到我才好。
但偏偏，慕容仙轻叹一声，朝我这里看了一眼，轻轻道：“江姑娘打算听墙角到几时？”
我尴尬地笑笑，狼狈地走出来，不巧被花枝挂住了头发，用力一扯，花瓶差点就跌破，被赶忙过来的城主大人堪堪扶住。
“江姑娘可知，偷听皇上的墙角，一样是杀头的罪名？”他玩味地笑笑，拨开我头上的花枝，道：“起来吧。”
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温柔的男子，翩翩公子，处事淡然，全然没有架子。房间里的暖光照在他身上，俊颜被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我又是一阵恍惚，不禁盯着城主大人看了好久。
“好看么？”我回过神来，低下头站起来，被他这样一说，很是不好意思，但还是恭敬地道了谢。
经过这么多事情，我心里还是颇为后怕，摸摸脖子，脑袋差点就搬了家。我也转念一想，这城主果然如世人所言，当今圣上见了都得让着几分的，想必也是一位狠角色，以后我住在这里打杂，虽然他人看起来和善，但务必还是要小心一点的。
“我会安排你到城主府里当差，你以后便仔细着伺候便好。”他说罢刚要拂袖而去，我不知道哪里的勇气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只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堵在心里我实在难受，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给公主下毒？为什么要留我在府中？我留在府中具体当什么差？”我一口气说完了我这几天来所有的困惑，说出去之后我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一个反悔觉得我令人厌烦了将我扫地出门。
他看着我，笑的如沐春风：“江姑娘莫不是想在皇上门外与我谈论这些事情吧？”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当然不是。”
……
坐着小船，不远处荷塘中央微黄的灯光投射过来，让我心里渐安，夜微凉，慕容仙划着船背对着我，我看着如墨似经过船的荷叶，徒生出一些温暖的记忆。
小时候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片段的。
我记得当时我沉默寡言，爹娘打渔为生，因为不爱说话和家贫，我没少受同村的小孩欺负。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河边莲池，我看着午后寂静的荷塘，心里的烦恼也可以一扫而空。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关于少时的美好记忆，都封存在一片荷塘里。
“让我猜猜，江姑娘是对我这片池塘感兴趣了？”
我没有回头，隐约觉得他看向我这边，我道：“触景生情罢了，可惜今时今日，心境与往常再也不会相同了。”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还有什么顾虑的地方？”
我总觉得今日的慕容仙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感觉他往日的温良底下隔着不易近人的清冷，今日却似有点食人间烟火一般，很不寻常。
我从来也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和如此些大人物打着交道，共同泛舟荷塘，侃侃而谈。
中心的亭子很快便到了，下船瞬间不经意抬头一瞥，见他亮了一盏灯提着，为我照了路，心里莫名地感觉温暖。
“没有顾虑，多谢城主挂心。”我朝他拱手，这次由衷地向他道了谢。
“坐。”他兀自坐在凉亭里，微风吹来，他的长发随风而动，我抬头看看月亮，月亮也仿佛黯然失色。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慢慢酌酒，十分赏心悦目。
“素闻江姑娘厨艺极佳，不知姑娘可会酿桃花酿？”
听到他谈起厨艺，我的兴致便来了，别的不会，提起这个，我有很多话要说。
“公子可找对人了，我旁的不行，厨艺与桃花酿还有绣活，还从未输过别人。”
他点点头，递给我一杯，道：“好酒需配知音，我存有桃花酿不多，今日你来，便是专门取了一坛来与你共饮。”
我受宠若惊，慌忙双手接住，再听他道：“不知姑娘品过之后，是否可以酿出原样的几坛来？”
既然是早上就约了我晚上的酒，想是他很肯定能在皇上与公主那里保了我的性命，如此大腿，以后我得抱紧一些。
我不急搭话，定了定神，且先不想为什么他能那么肯定，暂时先品品酒吧。
爹娘除去擅长捕鱼，还擅长酿酒，我自小耳濡目染，还在安静的荷塘里自己琢磨出了很多自己得方法。
慕容仙这坛桃花酒，着实不一般，其清香闻之醉人，闻一下便好似打通七窍，回味一下仿佛能看到十里桃林，重重叠叠的桃花纷飞，神清气爽。再细细一品，更了不得，浅浅的酒杯倒影着月亮，我心里竟然想起一个不恰当的词，美不胜收。
“如何？”他放下杯，浅笑着问我。
我身体晃了一晃，美人，美酒，美景，此情此景，我仿佛要羽化而去，登临仙境。
再次定了定神，我才道：“虽有难度，但是未尝不可。我需要三月刚出花骨朵的桃花，在清晨中伴着露水摘下，可以保持酒的纯度，然后经过高纯度的发酵，期间一定要保持发酵环境的密封性，一切就绪之后封入桃花树下，七七四十九天取出。”
他耐心地听着，时而思索片刻，道：“如此，就劳烦江姑娘了。你在府上，除去酿酒之外，就照顾我的日常饮食还有缝制我的衣物便好。”
就照顾他一人的，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简直就是照顾我，我慌忙答应下来，如此轻松便可以找到一份活干，我今日很是高兴，不如与他一醉方休。
－－－－－－题外话－－－－－－
容仙的性格好温柔啊~好喜欢，但是，真的有这么温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