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初遇
天胤三十二年夏，南华的都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皇宫里更是一片喜庆之色，皇上刚刚立了太子，举国同庆。
皇宫里宫道上沉闷的鼓声一下下敲击着，让我更为烦闷，我本就不喜这高高的围墙围起来的地方，虽然可以看到天空，但是也觉得密不透风，令人喘不过气来。
父亲牵着我，一步步迈进宫里面去向皇室贺喜。
我背上挎着父亲给我打造的长剑，听说殿前不准佩剑，但是皇上特许了我进宫舞剑。
宫里有什么好的，听阿娘说那就是一个牢笼，困了她一整个青春岁月。
阿娘以前是皇后殿前侍女，后来皇后薨逝，她才得已归家，与父亲喜结连理。
以前邀月与各大帮主围坐在船上议事的时候，阿娘常独自坐在船头弹着琴，琴声凄凉，里面有着许多我读不懂的东西，她对着月亮背着我，孤寂而落寞。
“阿乐年纪还小，你不能带她去！”
我忘不了来之前，他们的那场争执，阿娘跪在地上，抱着我，我木然站在地上，看着这一切。
“妇人之见！”父亲怒指着我们俩，道：“你可知与我们结亲的是何人？是当今盛宠的太子！”
“我只想阿乐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白舜，有我在你休想让任何人将阿乐带走！”
那个平日里不喜言表的阿娘，终究还是为了我，低头恳求，可见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我终究还是被带走了，我暗地里讨厌着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
我同父亲跪在地上，听着父亲一字一顿地说：“微臣答应皇上，不过……”
慈眉善目的皇上威严端坐在书房龙椅上，手一摆：“不过什么？”
“不过臣斗胆向皇上求一件事。”父亲挺直了腰，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臣女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
皇上手一抖，眉间蹙成“八”字，犹豫了片刻，终于好像是妥协了一般吐了口气：“准。”
“多谢皇上，邀月日后必定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但，”皇上摇摇头：“爱卿真没考虑过，你爱女与朕那皇儿性格是否合得来？”
“合不来都不过少年心性罢了，太子天资聪颖，臣女能高攀，已是几世福泽。”
几世福泽？我冷笑一声。
“羽乐，还不跪谢皇恩？”父亲偏过头，低叱道。
我僵在原地不动，正欲道我不想嫁时，皇上摆摆手：“罢了，让她先退下出去散散心吧。”
我虽少年不懂事，也该看出来这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我可悲的成了其中的一个主角。
我背着剑在皇宫转悠，走着走着迷了路，索性就朝叶林深处走去，没人知道我在哪里才好。
没想到来到一处开阔之地，百花丛中。
舞袖亭台，水榭荷塘，一望不到边，想必是大名鼎鼎的御花园无疑了。
一群少男少女穿着华美的宫装，不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没想到又来到了一处纷扰之地，我心里一厌，正欲离去，却听一个声音惊呼：“快看快看！是他！”
“是容仙殿下！”
“啊！容仙殿下！！！”
尖叫声此起彼伏，我心中不屑冷笑一声，顺着她们惊呼的位置看过去，顿时觉得心怦然一跳。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负手而立池边，但是我却感觉那人周身镀了一层柔光，飘飘乎遗落人间，绝世而独立。
我不由得定住了脚步，头一次萌生了一个想法，想去近前看看那人的面容。
看着看着，那边粉衣一闪，竟是一个女子扑上前去，作势要掉进河里，那女子娇呼一声：“殿下救我……哎呦！”
那人侧身一闪，那粉衣女子直挺挺掉入了池子里。
这一下闪的，也忒刻意了一点。
我最见不得这种人，虽说那女子有可能是故意，但即便是故意，心里多少也是惦记着你，也该顺手帮人家一把，那水池想必很脏，一个姑娘家下去，面子是次要，染了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果然，四周围观的那些个公子小姐们瞬间乱了阵脚，但是大家谁都是娇生惯养的，没哪个能上前把那女子救出来。
我飞身上前，足尖轻点，将衣服上绫罗绸缎一扯，扯成了一根绳子，瞬息之间缠在落水女子身上，手上一用力，便将那女子救了上来。
“好！”
“妙啊！这位姑娘武艺超群，真是奇女子啊！”
周围的人群皆鼓掌称赞，我将身上衣服给那落水女子披了，才恶狠狠看了那人一眼。
只一眼，便令我眼睛一亮，再容不下其他。
这个人……简直太美了！
怎么说，少时常听娘讲天上人间，讲仙宫讲神仙，眼前这位男子，虽说和我一般年纪不大，却已是世间罕见的容颜，像……像落入凡尘的仙。
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
我蓦然惊醒，差点忘了目的，我道：“站住。”
众人神色皆是一僵。
我吸了一口气道：“给她道歉。”
众人眼角开始抽搐，有的在给我对口型，有的在给我使眼色。
那人顿住脚步，白色长靴立住，转过来身，冷冷看着我：“凭什么？”
“看你腰间有佩剑，我也有，不如我们比试一场，输了我向你道歉，赢了你向她道歉！”
“我何错之有？”他反问道。
“这位姑娘明明连你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你何必不拉她一把？”
“哦？”他不怒反笑：“若是我说，她日日如此，你待如何？”
我冷汗一冒，自知干了一件蠢事。
“罢了，执剑来，我与你比试。”他看了看我腰间的剑，似乎改变了主意。
我“铮”地拔出剑来，欺身上去，兵戈相接，电光火石之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他执剑温柔，但剑锋甚利，一招一式都暗藏杀机，但是让我感觉他游刃有余，完全似在戏弄我于鼓掌之间。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我同他时而打到天上，时而打到亭子上空，时而于水面，时而于花间，我依稀感觉得到，他似乎是想看看我能撑多久，一直没有使出来真正的力量罢了。
我抿了嘴，猛然收了剑芒：“不打了。”
不知不觉，已经黄昏了。
他翩然落地，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打量我。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打过了。”我呼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是啊。”他竟也附和着我。
“太子殿下果然身手不凡，不愧为南华战神。”我虚心道。
“你知道了？”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看着我，突然轻笑：“也罢，彼此彼此。”
“那么……走吧，掌灯时分要赴宴的。”我轻咳了一声，提醒他。
“宴会结束，我在御花园酌酒亭等你。”他抛下一句话，白衣曳地，入神临世，转身离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有点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