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昏暗的天色, 一轮红色的血月悬挂于空中，泛着不祥的血光与凛冽杀机。
荒芜的黄土地，风沙弥漫。偶尔有几朵蓝色的小花从黄沙中破土而出在风中摇曳，甚是怪异。
在这片奇怪又空旷的世界, 一列黑色整齐的队伍屹立其中。渺小如沙砾, 又显目张扬犹如一柄黑色的利刃在这片已丧失生机的地面上势如破竹划开死寂的长空。
“所以你们谁是我的阿迟哥哥？”颜如箐规规矩矩趴在背着她的黑甲人背上, 眼里满是茫然疑惑。
“老、老大。”背着她的黑甲人迟钝地说了三个字，紧接着提速。
其他黑甲人见状纷纷跟上。
不多时, 他们带颜如箐来到了一面波光如镜的湖泊。
湖泊呈圆形，直径约三十米。清澈见底的水面，一抹红色的月光倾撒其中，愣是将无色的清水染成红色。
而在湖中央, 悬躺着一具让颜如箐感到熟悉的人让她连忙从黑甲人的背上爬下去, 错愕地跑到湖边远远观望。
湖面上沉睡的人和之前孙龙给她的那张照片上的人很像, 又有几分不同。
俊美无俦仿若神明的侧脸, 飘逸顺滑如绸缎般充满着圣洁气息的银发。他□□着身体, 在天地间袒露出完美无瑕的身躯, 却令人生不出丝毫亵渎之心。
怎么感觉有点像阮迟？
颜如箐盯着瞅了一会儿, 回头发现带她过来的黑甲人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她和水中央这具不知生死的人。
她干脆原地一坐, 托腮思考了两秒。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小灰熊把他放在地上，小灰熊原本呆滞的眼神逐渐灵动。
紧接着他开始变大，直到恢复正常的玩偶大小。
“箐箐这是哪里？”小灰熊回神，环顾四周惊讶地问。
“我还想问你呢。”颜如箐手指戳着他的头。
“我观察观察。”小灰熊不好意思地起身, 接着四处转了一圈, 最后视线在湖中央的人身上停下。
“他……”小灰熊瞳孔微睁, 迷茫散去眼里透着一丝惧意, “他怎么会……”
颜如箐耳朵微动。
“箐箐,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小灰熊急冲冲掉头来到颜如箐身边，拽着她的衣角慌乱道。
这还是颜如箐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慌张不安的一面。
“为什么？”颜如箐抱起他。
“他……”小灰熊趴在颜如箐怀里，忐忑紧张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但是从他还在颤抖的身体来看，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祂在苏醒。”小灰熊身体埋在颜如箐怀里，轻声地说出了让他心惊胆寒的四个字。
颜如箐一开始没听出来他说的“祂”是“祂”，便下意识地问，“祂是谁？”
“祂就是…”小灰熊偷偷往湖面瞄了一眼，猛地收回视线。
这会儿，他忍不住骂阮迟没事找事。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
活该为他人做嫁衣！
“箐箐我们快走吧，等祂醒来，我们就走不了。”小灰熊揪着颜如箐，声音颤抖地说道。
“祂到底是谁。”颜如箐好奇的揪着他的耳朵，恨不得让他赶紧说。
“祂是神。”小灰熊委屈地捂着耳朵。
“神？这有什么可吞吞吐吐的。”颜如箐白了他一眼。
“祂在吞噬阮迟的意识，等祂把阮迟消化了，我也会被祂盯上。”
“还有他！”小灰熊从围兜里掏出神像。
神像里的宴绥刚一出来，还没弄懂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意识突然扫到湖中央的“人”身上。
“草！”
不止他草，这一刻神像里的其他意识魂体也开始口吐芬芳。
“这大头熊也太不讲武德了！谁说他老实的？”
“卑鄙无耻。”
“大头熊怎么这样，我们又没得罪他，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别吵了，应该不是大头熊的锅。他自己都舍不得箐箐，怎么可能自掘坟墓。”
“不会是箐箐吧？”
“啪！你居然敢怀疑箐箐？兄弟们，打他！”
“我没有，我就是想如果是箐箐，我也就认了……”
——
神像里的吵闹，没影响到颜如箐被小灰熊一句话惊住的心。
“你说什么？祂为什么吞噬阮迟的意识？”她瞪着小灰熊。
“祂…祂和阮迟关系不一般。同时祂是几百年前仅凭一己之力，团灭了现实世界所有神灵和诡神的神主。”
小灰熊说着说着，逐渐冷静了下来。
“以前神很多的，只要成为超s玩家，准x级。再感悟规则，就能成为神。”
“只不过神之上还有真神，真神才能不死不灭真正的与天齐命。”
“同时真神也是神主，实力在所有神之上。”
“那时候的神灵和诡神很多，真神却只有一个。”
“直到有人想不开的去算计神主。”小灰熊想到自己之前因好奇调查的资料，头都大了。
“老王不是和你说过404街的事吗？”小灰熊叹气，又看了不远处的湖泊一眼。
“404街是祂建立的，本意是想给异化率过高的玩家一个退路。”
“祂无意与他人争锋，祂只是想给所有人寻找一个生路。无论是人、还是诡。”小灰熊声音恹恹的。
“祂的想法被人得知后，那些虚伪的神当面认同，背后却联合诡神一起将他围歼。”
“祂建立的404街，那些受祂恩惠得以保留理智的高异化率玩家。当时不仅没有帮忙，反而在关键时刻捅了祂一刀。”
“最后祂想开了，在陨落前定下那条——此间无神的规则。”
“规则落下的那一刻，所有现实世界的神灵亦或者诡神，全部陨落。”小灰熊说着吞咽了两下。
饶是他是阮迟的复制体，阮迟是那位的一缕魂体。四舍五入，他等同于祂。
看到这个资料时，还是忍不住晕晕乎乎，有种我之前居然这么厉害的不真实感。
“不过定下这条规则后，祂也受到了反噬，时日不多。”
“处理完404街背叛一事，祂消失了。”小灰熊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的湖面。
“消失？没死？”颜如箐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小灰熊一怔，摇头道，“祂确实死了。”
不然也不会有阮迟。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颜如箐看向远处的湖面。
“你没发现吗？”小灰熊看着颜如箐，欲言又止。
颜如箐莫名其妙，“发现什么？”
小灰熊“阮迟其实就是祂。”
“什么！”颜如箐震惊，接着兴奋地看着小灰熊，眼里满是激动道，“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你真不知道？”小灰熊懵逼脸。阮迟明明对自己说箐箐心里有数，什么都知道。
“难道我该知道什么？”颜如箐奇怪，觉得他这问题很不对，好像自己应该知道什么似的。
“祂当时因为那条规则，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但祂不是普通的神，只要有人还记着祂，总有一天祂会回归。”
“主系统也明白这点。”提到主系统，小灰熊眼神有些不满。
“主系统当时被祂打压的只是一个协助玩家成神对付阴世界那些诡的工具。”
“怎知祂死后，居然有了出息。”想到主系统一而再再而三针对箐箐，小灰熊有些不满。
“主系统不想祂回归自己受祂所挟，便消除了祂存在的所有痕迹。”
“但是它知道，祂活着的时候，去了很多副本帮了很多人。单凭它简单的抹消记忆痕迹是消除不了祂的存在。”
“为了防止祂苏醒，它想了一个阴招。”说起这个阴招，小灰熊脸色阴沉无比。
神像此时也安静如鸡。
因为它的存在，就是祂帮过人的证明。
这位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好人”“救世主”。
几乎大半小世界的人，都受过祂的“恩惠”。
只要看的顺眼，何止一块不重要的护心骨。便是被其他神觑觎的“真神血”，祂都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救一条不起眼的鱼。
但祂估计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随心所欲会在今天让祂后悔不已。
哦——
也不一定。
没准祂苏醒后，重新恢复了那个冷情冷心、悲天悯人、对所有生灵“一视同仁”的“圣人”。
到时兴许还会嫌弃箐箐。
这样一想，宴绥激动起来。
小灰熊还在告诉颜如箐主系统的阴招，“主系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馊主意。以为祂只要不彻底死亡，然后找个阴煞之气重的副本将祂关起来，不仅能阻止祂回归，还能阻止祂苏醒。”
“于是在祂陨落前，它偷了祂的一缕魂力。如此保留了一缕魂力的祂，便不算真正的陨落。”
“这样一来，他不仅无法回归，还因这缕魂力太过虚弱的缘故会渐渐地失去理智自我。最终沦为普通的诡怪，可能还会在某天被玩家当成普通的副本boss解决。”小灰熊说的一脸平静。
而这个情节不出意外是阮迟没遇到箐箐之前的结局。
“你说被主系统关在副本里的是阮迟？”颜如箐心里震动，脸上不由也带了些，“他是那个神的一缕魂体？”
小灰熊点头。
他会知道这些，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之前被阮迟强行收回他的那段基因时，不小心窥得的一部分记忆。
还有一部分是神像告诉他外加他自己调查的资料。
神像知道的比他多，他想和自己合作“造阮迟的反”，便将这些当做筹码告诉了他。
可现在，祂如果吞噬了阮迟苏醒。别说造反了，他们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那位可是眼里揉不得一丁点沙子。
“那个神，是老王告诉我的迟彧吗？”颜如箐说出名字的那一刹，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荡起阵阵涟漪。
她似有所觉，抬头望向湖中央依旧悬躺着的人。眼力极好的发现，对方脸上多了一根头发丝。
刚才还没有的。
颜如箐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而且，“他是不是离我近了点？”
小灰熊茫然地回头，下一秒眼睛瞪大，抓住箐箐往后退。
被留在原地的神像“草”了一声，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的实力，一个轻移来到颜如箐脚边。
“干啥，这么激动干什么？”颜如箐提起小灰熊，皱眉。
“箐箐，他如果醒来，他不是你记忆中的阮迟。严重点，他不仅会抹消我们还会杀了你。”
“杀我？他杀我干嘛？难道他不应该谢谢我和阮迟让他重新苏醒吗？”颜如箐不解。
小灰熊一呆，是这样吗？
神像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不会感谢你。”宴绥用意识和颜如箐交流。
“他和阮迟还在争夺主权，这是他不允许的。”
“他那个人，明面上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圣人’，‘救世主’。”
“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无情冷漠又自傲。”
“他追求完美，且是个疯子。”
“箐箐应该知道他没有心吧？那你知道，他的心脏去哪了吗？”宴绥语气轻嘲，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去哪了？”
他明显知道的更多，颜如箐将好奇的目光转向他。
“他说心脏的跳动影响他思考问题，他自己切开了胸腔把心脏剖了出来。后来赠给了一个在母体天生发育不全心脏缺陷的孩子。”
“赠给的那个人你认识，就是上次来找你的四王子。”
别说，在城堡看到四王子，一开始他还没往别处想。
后来他套小灰熊的话，从他口中知道了那些追求者的来历。
也知道阮迟专门去他那找过“心脏”。
当时他就对此起了疑心。
虽然现在还是没有证据需要他再见一次人才能确定猜测，但这不妨碍他提前将这件事坐实。
果然，箐箐对这件事很震惊。
何止震惊，颜如箐都觉得她今天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她就越听越迷糊。
“你说，四王子的心脏是他的？”颜如箐想到了上上个副本看到的那个巨大的心脏。
“不出意外是的。”
颜如箐呼吸一窒，对宴绥质问道，“那你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小灰熊知道有关阮迟的隐秘，是因为他曾是阮迟的复制体。两人互通过记忆，无可厚非。
可他一个从上个惩罚副本出来的神像，又是怎么知道的？
颜如箐蓦然想到上个副本结束前，老王奇怪的表现。还有周雨泽回现实副本后告诉她有关“神”的消息。
以及当时他们一行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情景。
有些事情颜如箐不追究、刨根问底是因为她自己也有秘密。
可这不代表她没长眼睛，不会怀疑。
先前她就觉得他们三人一起出现可疑，问老王被老王敷衍她知道此事不简单。
没想到还真不简单。
颜如箐审视地看着神像，“我当时离开后，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宴绥哑然，知道自己说多了，瞒不住。
眼看那人都要苏醒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瞒了。
“我是他剖开心脏时，多切掉的一块护心骨。”
颜如箐……
离谱。
扯淡！
震惊她三观。
“你说啥？”她质问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一张时常欢笑的脸，扭曲了两秒。
颜如箐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淡定。
“那老王呢？”老王可是第一个告诉她那个□□字。
“老王，大头熊不是说他喜欢做‘善事’吗？老王是他带进404街的一个特殊的存在。”
“老王是祂的影子，也是他监视404街的帮手。”
“后来404街那些诡背刺，他便被祂放弃了。”
宴绥毫不客气地把老王卖了。
颜如箐麻了。
她越来越感觉自己在做梦。
梦？
“修呢？”修不会也和那个人有关吧？
“他我不知道。”直觉告诉宴绥，那只猫也不普通。
可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仅有的了解都是通过小灰熊的口得知的。
小灰熊对那只猫的评价不多，倒是他那个“梦空间”的能力，还有异瞳让他感到熟悉。
不知道？
颜如箐不知为何松口气。
“秦楚呢？”她决定每个人都问问。
“他？不知道。”
“阿塞尔？”
“那条鱼啊。”宴绥语气振奋起来。
意识到这点，颜如箐心肝一颤。
“那天在城堡你说的阿塞尔在走之前，曾和阮迟有过亲密的谈话。”
“他们还特意封锁了空间。所以他们认识，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闻是此事的颜如箐心情微松，说“他们本来就认识。”
“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宴绥问。
“很早，他们看起来很熟络。”
“那箐箐准备好。”
颜如箐眼皮一跳。
“他不会轻易地认识人，交朋友。”宴绥平静道，“这点在阮迟身上也不变。”
“他如果改变了，就说明那个人有吸引他的地方。”
颜如箐……
得，你直接说他也有问题行了吧。
颜如箐心情不怎么好的瞪了他一眼。
宴绥一脸无辜，可惜颜如箐看不见。
此时她被小灰熊拽了拽衣袖，被告知湖上那个人离她更近了。
颜如箐抬头，错愕地发现不久前还在湖中央的人，这会儿离湖岸没多远。
“现在怎么办？”她看看小灰熊，又看看神像。
如果真像他们所说，那个神，迟彧是个不讲理的。
那她……
颜如箐一脸惆怅。
“有没有办法帮阮迟？”她问小灰熊。
小灰熊摇头，“这是他们的博弈，我们无法插手。”
他觉得阮迟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不会这么早什么都没准备好就和迟彧杠上。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那我们走？”颜如箐说出口就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好歹她男朋友还没死呢。
颜如箐心虚的不敢看湖面的人。
“走？箐箐知道这是哪里吗？”宴绥轻飘飘道。
“哪里？”
“这里是已经沦陷，且被阴世界彻底污染同化的游戏分区。”
“天上的血月就是标识。”
“在这种世界，附近空间支点薄弱，根本无法传送离开。”
还有这说法？
颜如箐怔忡，捏着时空金币的手一顿。
“真的没法帮他吗？”她看向湖面，下一秒差点叫出声。
因为原本湖上的人这会儿已经离开湖，和她相差不到十米的距离。
离近了，看的更清楚了。
那身材……
咳！
颜如箐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后想起这人是阮迟，眼睛立马理直气壮地直视对方。
“我觉得阿迟哥哥在向我求救，你们觉得呢？”颜如箐问小灰熊和神像。
小灰熊正嫉妒地看着眼前这具完美的身体，闻言反驳道，“我觉得不可能，这是他自找的，外人不能插手。”
“可我不是外人。”颜如箐觉得，阮迟怎么说都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还能抢救一下。
“我是内人。”她说着走了过去。
反正现在他是昏睡状态，没什么危险。
小灰熊见状连忙跟上，神像也不例外。
其实这具身体的所属权宴绥也想插一脚的。
但是离近了，那股压制暂时让他歇了心思。
颜如箐望着眼前悬浮在半空，平躺着的人。
一如第一眼看到的那般惊艳，完美。但是她觉得，还是阮迟先前的脸看的舒服。
她伸出手，把人扒拉进自己怀里。
期间遭遇了一丝反抗。她眉眼轻挑，伸手佛过他脸上的发丝，露出眉心间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清蹙起的两个小山包。
颜如箐毫不客气甚至有几分用力地伸手抹平这两个小山包，顿时白皙的皮肤被她蹭出一个红痕。
颜如箐摸着他嫩滑的脸，有些嫉妒地伸手捏了一把。
迟彧？
他看着被他暂时镇压的无法反抗的阮迟，冷眉星眸中透露着不解。
忽地，他身体微颤，手一抖，处于弱势的阮迟当即抓紧机夺回了一部分掌控权。
意识外界。
小灰熊失神错愕道“箐箐，你在干什么？”
他眼睁睁地看着颜如箐当着他和神像的面把这具身体摸了一遍。
要不是脸上都是毛，他这会儿羞红的都能烙饼了。
“你们懂什么，我在给他检查身体，我可没占他便宜。”颜如箐正然道。
“那你检查出什么了？”小灰熊喃喃地看着她，那眼神，怎么都不信。
“我已确定，除了脸不一样，这具身体是阮迟的。”颜如箐道貌岸然道，看上去好不正经。
“你怎么知道？”小灰熊脱口问道。
“我量的，全身上下的尺寸和阿迟哥哥的一模一样。”她理直气壮地说。
小灰熊……
你在看哪？
啊——
小灰熊忍不住变大捂住她的眼，可恨他没带空间，不然哪轮得到他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