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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奴都听小姐的

又是“砰”的一声从门边传来,池岁禾疑惑转头。

张大夫以为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心神一恍惚,脚下被门槛一绊,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

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惶恐万分。

莲儿竟已有些习惯小姐这两日的语出惊人,在张大夫脸色变幻莫测之前解释:“小姐的意思是脱了衣服更方便些。”

呃、好像有哪里不对。

张大夫的脸色一时更是精彩。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池岁禾拖着伤腿到一旁,让出位置示意,“大夫快给他看看,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他快些好起来?”

这已是他今日第三次出现在这里,张大夫深吸口气上前。

闻到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心一沉,伸出手正要掀开他的衣裳,就见他缓缓睁开眼。

陆年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神色惶恐如林间受惊的小鹿,总之干净美好得不似真人。

目光最后落到肃着脸的池岁禾脸上,红着脸挣扎坐起身。

可一动作,伤口上的血渗得更狠了,一身白衣渐渐染上点点猩红。

“坐好!”

池岁禾着急出声,看向张大夫,“大夫您动作可得轻点!”

还未碰到人的张大夫:......

眼下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看向池岁禾的眼神隐隐含着谴责,直看得她心里发虚。

但也不愿挪开半步,眼睁睁看着大夫接下来的动作。

她晕倒之后,池嘉禾应当是让人粗略照看过他,身上的伤口也浅浅的包扎过,所以才捡回来一条命。

瞧着瞧着,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落到他脸上。

病中看美人,美人依旧美得不可方物,还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张大夫正掀开他的衣裳要给他换药,就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好似要将他们身上戳出洞。

嘴角微微一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

“姑娘还是闺阁女子,与不穿衣的外男共处一室传出去于礼不合,还请姑娘暂避。”

“没关系,不会传出去的,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伤势。”

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一动不动牢牢只黏在陆年的脸上。

小姑娘家家怎么不知羞的!

张大夫心里诽谤,手上动作却一刻不停。

忙活完已沁出了一身的汗,看着陆年稍霁的脸色松了口气。

但也不多说,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开好药丢给莲儿后就匆匆离去。

陆年反复沉浸在痛苦中,神志在清醒与魂断间反复拉扯,就像被困在一片无休无止的黑暗中,冰冷而绝望。

可现在,痛楚消减,身上清爽干净,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陆年,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清脆的女声钻入耳里,他艰难偏过头,便见一双明亮的黑眸含着担忧,清晰的映出了他的影子。

“还疼吗?陆年。”

那一瞬间,陆年觉得好似有一道光打在了他身上。

回过神来只剩惶恐。

想到自己这些日遭受的折磨,慌乱无措,“小姐,奴....”

“陆年,你弄脏了我的衣裙,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做我侍卫赎罪怎么样?”

一边说既往不咎,一边要他赎罪。

陆年看着她故作镇定的心虚表情,他进门前也听到了她的话,回想起来,脸慢慢红了,耳朵也是红的,像天边绮丽的晚霞。

“那就这么定了!”

池岁禾赶在他开口前点头,偏过头朝莲儿扬了扬下巴。

“让人好好照顾陆年,吩咐下去,以后他就是我的人了,要是他再有什么差错,我决不轻饶。”

她一头乌黑柔软的发乖顺的披在肩头,衬得她皮肤雪白,仰着脸显得眼睛大而明亮,像开在枝头的栀子花。

强装着气势说出的话属实没什么威慑力的样子。

隐约觉得自家小姐哪不一样了,但莲儿也不敢多说。

悄悄觑了眼听完这话脸颊更红的男人,心里古怪,转身去安排。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血腥味逐渐被蔓延的药香取代,丝丝缕缕盘绕在心头。

陆年从疼痛中缓过劲,活着的感觉如此清晰,方才混沌的脑袋也渐渐清明。

纠结着她说过的话,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晦涩,“小姐身娇体贵,奴一介下人,恐不能担此重任。”

这是初入府时管事就对他们耳提面命的话。

在云相府里,最可怕的不是不怒自威的云相,而是他的大女儿池岁禾,是府里最不好惹的主。

能避则避,否则只丢性命都是轻的,骇人的是她折磨的手段。

静默片刻等不到面前的人反应,心中更是忐忑,抬眼后却是一愣。

面前的人面容恬静,眼神水润柔软,没有要惩罚他时的尖酸刻薄,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鄙夷嫌恶,高高在上。

整个人都是平和的,眼中干净澄澈,明晃晃亮着对他的点点好奇。

好奇什么?

他不明白,他是他们口中最下等的人。

为了祖父的病卖身成奴,跟着一个戏班子来到京城。

他个子高力气大人还沉稳,从不谄媚邀功,很得班主赏识,拿到的月俸总是比其他人多,也因此遭到别人红眼。

他知道那些人对他恨得牙痒痒,但他不在乎,他只想要钱,有钱就能治祖父的病。

后来阴差阳错被赶出来再次被发卖来到这里,入府第一天就得罪了最不能惹怒的人。

被打得倒在血泊中疼得一动不能动的那一刻,他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挺好。

“陆年,你会武?”

清甜女声打断他的思绪,听到这问句指尖微动下意识想否认,抬眼却对上她笃定的眼神,不由又是一愣。

池岁禾自顾自说了起来:“你弄脏了我的华服,我要罚你你躲开了所以我才会伤了脚,你身手那么快,明明就是会武的。”

“奴并非有意....”

“好了,你会武,正好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不容置喙的语气,虽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是奴,她是主,他要听她的话。

“小姐说什么都好,奴都听小姐的。”

好乖。

池岁禾心里想,险些就忍不住伸出手摸他的脑袋。

手指蜷缩着摩挲才忍下这股冲动,偏过头看着有人来将他扶出去,待人都走后才瘫在榻上狠狠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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