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小姐别生气了好不好?
接下来,沈姝又不露痕迹的在话里给她挖坑。
例如问她上次百圣寺的事是否埋恨在心、今夜的宫宴是否有尽兴,到最后还八卦起她八字都没半个撇的婚事。
池岁禾这人,除非必要,平日里能坐着绝不走,能躺着绝不坐,经常在哪都能软成一滩烂泥,更别提和人斗嘴皮子功夫这种事了。
她最擅长的事就是装傻,人生态度也向来只有三种,随便、可以、没关系。
面对沈姝长句长句的问题,池岁禾先是茫然抬头装作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公主说什么?臣女听不明白?”
接着才挑着不重点的问题回答得简洁,最后再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公主说得是,臣女受教了。”
沈姝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在她身上套不出话,微眯起眼,逐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这人也忒无趣了,陆年跟在她身边岂不大材小用?
护着个木头有什么意思。
身后宫人在催促,沈姝有心想挤开池岁禾再同陆年说几句话却顾忌着皇兄。
眼含秋波看了陆年好几眼,留下了句“明日本宫再来寻你”就依依不舍的跟着宫人走了。
池岁禾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沈姝,也转身走了。
一路上都没有开过口,陆年跟在池岁禾身后敏锐感受到这窒息的沉默,眼见宫殿就在眼前,横移半步上前拦在她身前。
试探出声:“小姐可是生气了?”
“没有。”冷邦邦的两个,同时转过小脸不去看他。
“......”
陆年试探着去握她的手,池岁禾挣了挣没有甩开,干脆随他的便了,反正就是扭着脸不去看他。
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一直蔓延到回宫殿,池岁禾远远看见池嘉禾和赵瑾武站在一起的身影,眼前一亮。
正想看陆年看,转头对上他正看着自己在疑惑沉思的眼。
反应过来两人在冷战,脸上扬起的笑意一僵,唇角再次绷起来,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自顾自往殿内走去。
莲儿见她回来正想上前问她去了哪里,还未走近就发现她绷着张脸难得的严肃,旁人勿近的气息硬生生让她停下来脚步。
下意识看向陆年,见他脸色也不太对,眼珠一转猜到了什么,默默决定不去触这个霉头,脚步一转就走了。
池岁禾一路疾走想甩开身后的人,板着脸推开房门转身就要关上。
陆年眼疾手快横出半个身体挡住她的动作,垂眸定定盯着她。
池岁禾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咬着唇又用力几分力气,不过力气再如何使也比不上他,泄气般松开了门转身往里走。
走到窗边推开窗,任由夜晚的凉风拂面。
混沌的头脑一下又清醒不少,可心中莫名其妙的郁气还是难以散去。
陆年见她打了个冷颤,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寻了件外套给她披上,伸手去关了窗。
转头一看,搭在她肩上的衣服落到了地面,他这才收回了手,她又探出了半个身子把关好的窗户打开。
陆年沉默着捡起地上的衣服。
将她抓过来又将衣服给她披上,握着衣襟不放,就和拎小鸡仔似的,长臂一伸又将窗户关上。
池岁禾瞥了眼他削尖精致的下颌,又开始挣扎。
陆年也不放手,手指微微用力将她带到身前,漫不经心的可却透着不容拒绝。
一瞬间,池岁禾被他身上的气质震得有些恍惚。
回过神时他修长的指节在她眼前绕,将绳子绑了个死结,披风稳稳落在她身上,暖意充融。
他声音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冻坏了身子,也不知是在折磨谁。”
“.....”池岁禾没有再捣鼓披风的绳子,板着脸就这么站着。
陆年转身给她倒了热茶,温声问道:“小姐累不累?快坐下休息会。”
“不。”干脆的一个字,拒绝得简单明了。
陆年眉心直跳,极轻极低的叹了口气,又和声劝道:“小姐走了这么长的路腿酸不酸?小姐先坐,奴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泡泡脚?”
“我说我不。”
“....”陆年一噎,心道这还不是生气是什么。
却是无奈,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她面前,弯着腰低头与她平视。
“小姐别生气了好不好?是她自己过来的,奴都没有和她说几句话。”
仔细听,这声音还夹杂着委屈和乞求。
池岁禾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有魔力似的好似要将人吸入眼底的漩涡,她心脏骤停一秒。
忽的有些不自在,没有察觉自己的语气都软下许多:“我说了没有生气。”
陆年极快的笑了声,继续试探:“那小姐先坐下?”
池岁禾抿了抿唇,毫不扭捏的走到榻边一屁/股坐下,榻上垫着厚厚的垫子,软软乎乎的将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舒服的在心喟叹一声,面上都松软许多,说实话,她已经想躺下了。
陆年拉过她的手将暖茶放到她手里,又蹲下身俯视望着她。
“小姐今夜在席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奴再去给小姐做些?”
一瞬间什么气都没有了,眉梢动了动,陆年又体贴问她:“小姐想吃什么?”
池岁禾掩了掩唇,“咳...来碗面条?”
陆年起身去了。
后厨只有厨娘,见他来便亲切询问需要什么,他随口答:“做碗面条。”
做面条并不难,厨娘听了就要动手,却见他撸起了袖子寻到面粉便开始倒水揉面扯面。
明明瞧着是不沾烟火气的,偏偏他的动作又快又灵,厨娘看得一愣一愣的。
两盏茶的功夫,他端着刚出锅热腾腾的面施施然走了出去。
厨娘闻着香喷喷的面条,咽了咽口水,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在他走后也拿起了面团。
林锦从皇上的寝室出来,眉眼是泛着冷意的白,周身的郁气更沉重了些,拖曳出几分倦弱。
静站在门口吹了好一会凉风才稍稍醒了醒神,侍从走上前关切的问:“司公是现在回房休息?可要用些什么?”
林锦摇摇头,远远瞧见一人走过来,身影眼熟,便问了句:“这么晚了,这人是谁?”
侍从上前一步看了眼,回司公,“这人是池相女儿身边的护卫,极得池家大小姐看重。”
陆年也注意到了林锦,脚步只微微停顿一瞬,朝他微微颔首示意,又继续加快脚步往前走。
离得近了,侍从注意到他手里的碗,应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便又艳羡补充了句:“池大小姐好福气,身边的护卫还会下厨房。”
林锦瞥他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若是羡慕,便去让他给你做一碗。”
“不敢不敢。”侍从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林锦没有接话,朝前走了几步,又转头看了眼陆年走去的方向——
宫殿还亮着,那光在一片黑暗中竟亮出几分暖意。
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前方为他照路的侍从拿不准注意,便问:“司公,怎么了?”
“无事。”林锦收回目光,继续往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