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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漱阳,漱阳!”

姬漱阳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许久未见的脸孔。

她的父皇。

他平日里总是温和的面庞此时被窗外的火光映得通红,一双眼睛黝黑如同无底的深渊,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床帐中拖下来,叫道:“快跑,快跑!!”

年幼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发觉这里竟是灵台宫。她怎么回来了?她不应该在自己的鸾和宫吗?

“漱阳!!!”

她猛然间回过头,父皇两只手紧紧锢住她的双臂,她痛得大哭起来,抽噎着:“父皇……”

这时,皇帝的背后仿佛幽灵一般突然生出一个黑影。一条绳索出现在他的脖颈上,随着那黑影的动作骤然拉紧。儒雅温和的面容迅速扭曲起来,皇帝双眼暴凸,嘴唇青紫,双手拉住脖颈的绳索,还在声音嘶哑地叫着:“漱阳,漱阳……”

一个雪白的襁褓像块石头一样从大开的窗户中被投掷进来,落在姬漱阳的脚边,一张七窍流血的婴儿面庞从里面露出来,鲜血顺着地砖的缝隙流向她脚边。

小小的姬漱阳恐惧地尖叫起来。

窗外的火光就在这时炸裂开来,如同咆哮的洪水一般吞没了一切。

姬漱阳哭吼着,抱住头紧闭着眼睛,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右臂。

她粗喘着放下手臂,转头看向右边,发现那只手的皮肤已经完全溃烂,脓水混杂着鲜血黏在她的手臂上。

“啊!!!”姬漱阳大叫着甩开那只手臂,站起身,却发现这里已经不是西京城的灵台宫,而是一处巨大的深坑。这坑是那么大又那么深,显得天空是如此遥远,脚下是堆叠成山的尸体,腐烂的臭味混杂着血腥味直冲鼻腔,那些尸体扭曲着、惨叫着,盯着她,朝她慢慢爬过来……

她已经快要癫狂,朝着深坑的边缘冲过去,五脏六腑却在这时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她捂住胃部干呕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开始出现同样的溃烂,双眼剧痛,眼前一片血红,她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鲜血……

“父皇!!!”姬漱阳坐起身。

窗外是一片寂静的深蓝,高悬的明月渐渐隐去身影,远处的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

姬漱阳光着脚走下床,倒了一杯冰凉的茶水灌进肚子。

大同小异的噩梦千百次地出现,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大叫着惊醒,颤抖着摸摸自己的脸是否还完好,双腿被吓得发软,甚至还会流泪……然而如今,日复一日的折磨已让她渐渐习惯。冰凉的夜风从半开的窗户缝隙中吹进屋,吹动了脸颊旁散落的碎发。她站在桌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承光。

第二日一早,吴念玉一行人齐聚客栈一楼,准备用过早饭后上路。他在桌子旁坐定,没见姬潄阳的身影,便吩咐左恒去请公主下楼。

吴念玉百无聊赖地等着,过了半晌,抬眼看到姬潄阳慢腾腾地跟在勾肩搭背的魏达和扎西的后面。

姬潄阳在吴念玉一旁坐下,也不打招呼,接过店小二的一碗白粥喝了起来。

旁边桌子,魏达拍一拍左恒,“怎么不见扎西?”

左恒一拍魏达的脑袋:“吃你的饭,管那么多呢。那小子昨天一天就看着不怎么高兴,估计还是之前那场比试输了不痛快吧,今儿不知道自个儿跑哪儿去了。”

魏达撇撇嘴,“溜号不叫我,真不够义气。”

“找打是吧?”左恒拿筷子指着魏达的头。

吴念玉一手拿着碗喝粥,眉目隐藏在袖子后面,观察姬潄阳的反应。

姬潄阳只是拿着筷子将一旁小碟里的咸菜夹到碗里,又用勺子搅了搅白粥,面上仍是淡淡的。

难道她当真不关系扎西的去向?但吴念玉可不信。他心里“嘁”了一声,心道此人面上如此淡定,真是心机深沉。不过转念一想,魏达声音这么大,旁边的人长着耳朵就能听见,好像也的确用不着什么特殊的反应……

他心思弯弯绕绕,自讨了个没趣,只能闷头喝粥。

姬潄阳瞥了吴念玉一眼,懒得多给他眼神,吃完早饭便先回房了。

出发时,吴念玉发现,姬漱阳再次没有出现在队伍中。他感到心慌,却又不能耽搁行程,毫无办法之下,只能吩咐左恒继续前进。

离开了函谷关,队伍渐渐行进至崤山深处。

崤山位于秦岭余脉,靠近黄河,地势险峻。加上吴念玉心里想着要等扎西,队伍速度慢了下来。在弘农郡周围拖延了大半日,到傍晚才来到弘农郡太守所在的平洲城。

吴念玉斜倚在马车内,手里拿着本《观旗》默读,面前的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宣纸上潦草地画着从《观旗》里临摹下来的旗语。

这时马车突兀地一晃,停了。

吴念玉合上书,抬起头来。

左恒撩开帘子看向马车内:“殿下,马车进不去了。”

原来平洲城内受自然条件影响,地势不平,官道窄而曲折。而西京王的马车形制奢华,足有一丈多宽,在城内难以通过。大队人马就这样停在城外,等着吴念玉定夺是去是留。

吴念玉一想到姬潄阳在离开了函谷关后便没了踪影,无端感到心烦。又想到如果不在平洲停留,渑县还要四五个时辰才到,如今日头已西落,扎西又不在,晚上行路太不保险,当下决定将马车留在城外,自己带人骑马进城。

第二日清晨,吴念玉一行人离开官驿,准备继续上路。

平洲城北边,三道相邻的峡谷将黄河分成三条支流,滔滔东去。此时旭日东升,霞光倒映在水面上耀眼夺目,远处的峡谷巍峨耸立,将天际分出一道长线,景色壮美雄浑。

一路上难得有机会欣赏这样的景色,吴念玉长呼出一口气,勒住缰绳,心情难得开阔了几分。队伍渐渐放慢了速度,沿着官道缓缓行进。

一阵风从西面吹来,带出阵阵茶香。这香味幽远,清苦中带着些回甘。吴念玉向来嗜茶,没想到在南渡途中竟然还能有机会寻得佳茗,便调转马头,对左恒道:“走,过去看看。”

一队人骑马进了东面的巷子,只见远处巷口有一处茶苑,坐落在河岸边,上面挂着块木质牌匾,上书“陶然”二字。草屋旁两棵石榴树花开得正好,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艳红点缀在苍翠之间,配上沁人心脾的茶香,意境清雅,令人流连。

吴念玉等人靠近那茶苑,翻身下马,朝内探去。却见大门敞开,前院的空地上有几个深约二尺的土焙坑,其中两个坑里摆着风炉和竹棚,棚上面整齐地码着茶饼,其中一个风炉里还燃着炭。吴念玉下马进到木棚里,看到几个交床上摆着铁釜,桌上还有木碾,旁边星星点点散落着竹夹、铁棨等各式各样的工具。

水“咕噜咕噜”地在铁釜中沸腾着,但屋内寂静无声,似乎并没有人。

吴念玉心里一毛,无端起了些警惕,准备吩咐大家原路离开。后院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喊叫:“死人了!”

吴念玉等人顺着惊叫声走过去,原来那喊叫声来自于一名走到后院的侍卫。他正对着一处后院角落,只见一名男子双目圆睁躺倒在血泊之中,左胸一道刀痕直入心脏,手里还握着一把用来打扫庭院的竹丝扫帚。

左恒牙关紧咬:“有诈!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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