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只要她承认,他就会继续爱她

申信君发现将元淑婉作为饵这样的方法实在太好用了，看上去无懈可击的宋昭，也有了自己的软肋，他会为她受伤，会为她不理智，会为她…变得再也不像是从前的宋昭。

暗杀计划一次不成功，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次数渐渐多了，宋昭身边的人自然也会起疑，他们开始暗地里调查元淑婉的身份，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原来她竟是西凉的嫡出公主。

原来，她对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恨意都是有迹可循。

躺在病床上的宋昭自嘲一笑，难怪她不会喜欢他呢。

贴身内侍气愤极了，“公子待她这样好，她却如此恩将仇报！”

宋昭只是淡淡瞥了眼桌上的卷宗，“把它们都收起来，她今天晌午会来见我。”

内侍愕然，“公子，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放她进来？您这伤总是不好，我都怀疑是不是她每次来喂药的时候都下了毒！”

“这些我都知道。”宋昭说着，又笑，“我尝的出来。”

“那您还…”

宋昭俊眸中有些无奈，“但如果不这样，她根本就不会来看我啊。”

内侍差点没被气死，“公子，天下好女人多的是，她元淑婉凭什么呢！”

“凭我喜欢。”宋昭说着，神情又变得冷清，“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内侍觉着自家公子这时候就是在活脱脱的自虐，但是那位亡国公主的心硬的就和石头一样，根本就捂不热。

元淑婉进入府中后，还是照例为他喂药，彼时的宋昭正坐在床头看书，见到她来，眉眼中积攒出几丝温柔，看着他日渐苍白的脸色，元淑婉缓缓握紧了藏于袖中的双手。

她坐于他的床前，在喂药前宋昭倏然道，“我听说，你本不是北冥人？”

“是。”

“你来自哪里？”

元淑婉听到这里，心里感到的却是久违的轻松，聪明如宋昭早该调查她的身份，而不是要等到要病入膏肓了，才想起来问她。

于是，她淡淡一笑，“西凉。”

见她没有隐瞒，宋昭神情复杂，他默不作声的喝下了全碗药，“以后，你不用再来了。”

他以为自己这么说，能得到元淑婉三言两语的辩解，至少，至少装一装也会有的。但是元淑婉只是对他微微欠身，“夭夭明白。”然后便转身离开。

这一刻，宋昭是真的确定，她真的不曾对他动过心。

她连装都懒得装，一点点多余的心思都不肯花在他身上。高傲如宋昭，纵容倾慕于元淑婉，但是却不能容忍这样的结果。他久违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开始静心养病。

又是一年冬天，他大病初愈，冥思苦想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去见她一面，做个了断。却得知她不在韶华楼，而在灵山佛堂。

他策马来到佛堂，恰逢元淑婉从里面出来，她一身素衣，美的犹如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宋昭下马，元淑婉见到大病初愈的他，美眸不禁亮了亮，却又迅速掩盖了过去，“公子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宋昭说着，凝视着她的脸，“这两年来，你也多多少少了解我的脾性，但是对你，我向来没有什么脾气可言。所以我只问你一句——”

“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淑婉？”宋昭说完，屏住了呼吸，他在赌，赌元淑婉承认这一切，只要她承认，他就不计较从前她做的任何事，总归，自古裙下之臣繁多，也不多他一个。

只要她承认，他就继续爱她。

听到他唤她的名字，元淑婉有片刻的怔神，随后一笑，“公子，淑婉是谁啊？”

宋昭一愣，却见她轻轻拂去他肩上的落雪，“今日雪大，公子大病初愈还是早些回去吧，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说完，又要走，宋昭一把拉住她，凶狠的吻住了她的唇。带着满满的惩戒与愤怒，没有丝毫的温柔。

元淑婉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看向她的目光冷漠又决绝，“韶华楼，以后我不会再来。”说着，便转身离去，这一次，终于轮到她目送着他离开。

元淑婉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几步，“公子。”

宋昭脚步微顿，却听到她轻轻的叹息声，“今日之后，我与公子，死生不复相见。请公子保重。”说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欠了个身。

元淑婉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两年的光阴，朝夕相处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每一次暗杀，下手的人是她，帮凶是她，但在宋昭因为她受伤时去佛堂祈福的人也是她。

元淑婉从前从来不相信神明，她的亲人在一个个离去时，并没有什么神明来帮助她。可是遇到宋昭以后，她却愿意试着去相信，每次他出事，她都会在佛堂跪拜七天，她抄过很多本佛经，但是却全都被她锁在了深柜之中。

作为亡国公主，她希望宋昭死；

作为元淑婉，她希望他的心上人平安到老。

只有他们不再见面，她才能停止伤害他，只有他们不再见面，他才能做回从前的宋昭。

思来想去，她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复仇者。

玩弄爱情的人终究会被爱情玩弄。

宋昭听了她的话，身形僵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吹了多久的冷风，直到天空再次下起了鹅毛大雪，他转身，身后却已空无一人。

情这一字其实比世间任何毒药都来的猛烈，他气急攻心之下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鲜血，落在雪地上，犹如雪中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

到了初春，申信君又来找她，“公主，宋昭已经很久没来了。”

元淑婉点头，“我知道，因为我已经失败了。他发觉了我的身份，对我说‘死生不复相见’。”

申信君愕然，“当真如此？”

元淑婉款款一笑，“当真，或许，是我能力不够。申信君，我已经无法再为北冥报仇，只愿以身殉国，追随我爹娘而去。”

她是真的没有再想过能在活下去，北冥国再好，她依旧怀念自己的家乡。她元淑婉，迟早要魂归故乡。

申信君幽幽叹气，“这两年，老夫也看的出来，公主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

“我没有。”

“若真没有，还劳烦公主帮老夫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嫁给樊冠。”

元淑婉一愣，樊冠是北冥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或许不仅仅是纨绔，他行事之恶劣都算不上是个人，畜生都比他有品些。

元淑婉无奈，“你要我嫁给他，又是想借着来引宋昭上钩？申信君，我说过了，他已经不愿意再见我，又怎么会管我嫁与何人？”

申信君双膝跪地，“这是微臣，代表亡了的西凉，向公主提出的最后一个请求。请公主成全！”说完，额头贴地，重重一磕，似有千金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