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钱财乃身外之物

“伙计，你很勇敢！我非常欣赏你！”

西蒙非常豪爽地拍了拍程安的肩膀，丝毫不吝言辞的赞美了他刚才那极为关键的一计飞刀。

“干得不错。”达伦·克劳斯也同样予以称赞。

若是没有那转瞬之间的停顿，他们俩这次就算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程安则是看着地上仍旧坚持蠕动的肉块，像是蚯蚓一样扭来扭去，有些不安地问道：“这回好像还是没死透吧？””

“朋友，你就算不相信我们，也要相信伟大的机械之神！”

“可是……它们刚刚就复活了……”程安还是不太放心。

要不然我们把它烧了吧？他想要提议。

“复活？实际上，它压根就不会死去。”西蒙嘿了一声，俯下身，毫不忌讳地在肉堆里扒拉几下。

他从里面捡起来两个拳头大小的肉块，它们长得像是心脏，倔强的、轻微地跳动。

“怨灵人偶从来没有真正的死亡这个说法，永远记住，人偶只是皮囊，它们没有真正的生命，它们完全依赖这个核心来维持运作。

“人偶的核心里面，会存储相应的记忆，让它们看起来能够和人类一样行动。只要给这个核心稍作清理，祛除上面过载的怨气，那么只需要重新找一个躯干，它就能再次工作。”

“还有这种事？”程安眼前一亮，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这不就是智能机器人的电脑芯片？

当然，在这个世界的‘机器人’看起来更加逼真，同时也要危险得多。

西蒙语速很慢，说完还看了程安一眼，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看着年纪不大，但相貌打扮不像是流民，怎么着，是不是在九龙那边测不出魔药亲和性，没法修炼魔药道，又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个普通人，就想来联邦试试，看能自己能否得到神恩眷顾，成为神血道的超凡者？”

“……啊？”

程安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真是一打瞌睡就来了枕头。

他正发愁自己的身份到底该怎么圆呢，结果倒好，对方直接帮他把理由都给想好了。

西蒙则是哈哈大笑道：“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垂天境地处交界地段，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偷偷从九龙那边跑过来信教，当然，也有很多神启失败，得不到神恩眷顾就偷渡去九龙尝试魔药道的家伙。”

程安：“……”

原来九龙和联邦虽然大方向上彼此针锋相对，但底层人民间却是互通有无的嘛……

他正发散思维中，达伦却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想要入教必须要有联邦户籍，而入籍则是需要举荐人为你做担保的？”

“什么？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找好举荐人……”

程安大惊失色，半真半假的露出手足无措的姿态。

“好了，不要如此扭扭捏捏的，就冲你刚才没自顾自逃跑，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战斗的份上，我会帮你一把。”

西蒙发话了，他早有准备一般，就从大衣内侧，找出了纸和笔，刷刷写好了几句话后签上了名字。

“西蒙·皮埃尔”

他签完字后，口中念念有词，信封的邮戳处自动焚化出了一个印记。

齿轮与锤子互相结合，这赫然是机械之神的教徽。

下面却是一个“亥”字。

不过，有了之前“天工开物，机械降神”的戏曲，程安对这个教会出现一个亥字并未感觉到有什么惊讶，他甚至开始设想其他教会会有什么样的情况。

“好了，你到了垂天境，拿个这个去当地的户籍管理处登记，他们会好好办事的。”西蒙说道。

“这……这实在是太感谢了。”程安发自内心。

西蒙却道：“当然，也不能白帮你，作为交换，你如果想要成为神官，请优先选择我们机械教会，这对我来说，也算是完成额外任务了。”

“好的，好的，赞美机械之神！我一定会去！”

程安连连点头，心想这些超凡者也是很接地气的嘛，居然还有拉新的任务……

正说话间，不远处突然有灯光出现，紧接着，一辆老式泥头车，用极其缓慢的速度，突突突地行驶了过来。

程安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辆无人驾驶的鬼车，立刻追上去，钻进驾驶室刹停，接着大声道：“就是它！我遇到两个怨灵人偶时，她们看着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和一支行商队伍在一起扎营休息，

“后来，他们以队伍里女性需要更好的乘车环境为理由，让两个人偶上了我的车，他们自己则是趁机偷偷溜走，这几乎是谋杀！”

程安一说起这个就有点来气。

西蒙和达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们知道了，那我们也要上路了，希望在垂天境中与你再见，我的朋友！愿机械之神与你同在！”

西蒙和达伦没有继续就此事多问，友好地弯了弯腰，随后继续朝着九龙的方向，徒步行去。

程安目送他们离开，脸上那种初出茅庐的稚气表情慢慢消散。

“因为看得起我才帮我？嘿嘿，恐怕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个悬赏吧，两枚人偶核心拿去完成悬赏也好，卖掉也好，肯定能换不少钱。”

程安不清楚五千水晶相当于什么样的购买力，但明显不会太低。

至于恒温服的‘价值十万，有价无市’，和这个水晶明显不是同一种货币计量单位。

但他并没有记恨，反而因此有些放心下来。

天底下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此刻正是因为有了利益相关，他才能没有什么顾忌的接受对方的帮助。

接着，程安走到远处皮卡车被击成残渣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这里只有一堆破烂，翻找片刻后，找到了一只粉色的手镯。

至于那几件恒温服，与其他一些饰品，手表等物件，却在爆炸中不幸被焚毁了，这让他感到十分心痛。

“分文不剩，还顶个黑户，这是地狱开局啊。”

程安内心颇为苦涩，开上了老式泥头车，向着垂天境的方向出发。

又是开了接近一个小时，黄沙与冰雪相间的景色到了尽头。

温度霎时间就变得正常，体感舒适，再也没有那种火灼般的疼痛，抑或是稍微待几分钟就要把人变成冰雕的严寒。

前方稀稀拉拉地出现了一些老旧的建筑房屋。

“总算离开一线天了，这里是垂天境？应该是城郊吧？”

看着样式，倒是和程安前世八九十年代那会儿的风格有些像，家家户户都打着一人多高的围墙。

灰色的电线杆矗立，柏油路面的情况还算良好，没有太多坑坑洼洼让人颠簸。

路灯隔一盏暗一盏的，时不时有狗叫声在路边的院子里传来。

程安降低速度，颇有些感慨地走马观花，欣赏这久违的人气。

啪！

一位女性猛地拍开窗户，裹着白红相衬的睡衣朝他破口大骂：“tnnd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开拖拉机是吧？你有没有家教啊！”

程安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位拥有明显黄种人相貌的中年妇女，不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同样大声喊话道：“阿姨，我这泥头车是正经大货车，不是拖拉机！打扰到你不好意思！”

妇女看着他那张精致白皙的小白脸面相，呆了一瞬，“神经病啊这小伙子”骂骂咧咧地关上窗回去了。

程安心情大好。

更远处，一座巨城的影子，在月色下遥遥在望。

它比山岳更高大巍峨，十分壮阔，一眼望去，高耸入云，仿佛要与月亮连接在一起。

路边开始零散出现一些运货的小三轮。

再往前，像程安所驾驶的这种泥头车，数量也多了起来，只不过都是停靠在路边，可以看到驾驶室内有人在睡觉。

唯一罕见的是私家车，似乎一辆都没有见到过，或许这个世界晚上本就不兴开私家车出门。

回归倒计时：15：02：22↓

午夜已经十一点多。

程安成功抵达了垂天境，这座联邦边境巨城。

然后，被拒之门外。

“十点之后门禁，禁止入城？”

巨大的警示牌悬挂在路边。

程安停在了一条护城河边，桥对面的巨大落石门紧闭。

他回头看了看路边时不时停着一辆的伙计们，没有什么怨言地靠边停车，熄火，打开车窗透气，悠然地躺在了驾驶室里，静静地看着这座巨城。

其实在远处，还能看到山上高处的直插云霄的建筑大楼。

但是到了近处，反而什么也看不到了。

因为挡在面前的，是一堵极其夸张的城墙。

仰头望去，望不到边，令人心生敬畏。

“怎么也得有个一百来米高了，城市如此巨大，造这么夸张的城墙，得用多少材料？想想就觉得可怕。

“这大概率是机械教会建造的吧，或者更进一步，可能就是机械之神的神迹？像这种超凡世界，所谓的神应该也是强大的人类或者别的什么动物吧……

“希望明天一切顺利……

“不知道其他行走是什么样的际遇，应该也有很多像我一样，‘投胎’到本身就是超凡者身上的人，比如那两个吵架的家伙，行者有三和隔壁王叔。

“他们是否也如我一样失去了超凡力量？

“还是仅有我遇到这种困境？”

成为普世行走，在梦境世界的第一天，

程安的感受是，

好困，好累，好饿。

他忍着疲惫和饥饿，沉沉睡去。

……

……

次日清晨，微凉的气息吹醒了大地，以及在大地上沉眠的各位商人司机们。

笃笃笃！笃笃笃！

拍打窗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程安本就睡得不深，一听到这惊悚的拍打声，他一个激灵地翻身起来，被两只恐怖的怨灵人偶一路折磨的境遇涌上心头。

幸运的是，拍窗户的不是恐怖的怪物。

而是个年岁不大，身上穿着老旧但是洗到发白的干净秋装，推着小推车叫卖的小姑娘，十五岁左右。

阵阵香味，从那个盖着白布的竹筐子里传出来。

这让本就饥肠辘辘的程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先生，要买早饭吗？我们有肉包，馒头，豆浆，牛奶，面饼。”贩卖早餐的姑娘趁机推荐。

“嗯，给我来两……”

程安刚想要几个馒头和一瓶牛奶，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钱，翻了翻车斗和几个柜子，空空如也。

“跳车还不忘把钱带走，够绝的啊。”

程安暗暗诅咒了一番，然后和窗外的姑娘对视良久，才开口道：“妹妹，能赊账不？身上没带钱。”

“不行，还有很多人等着呢，你不买的话，我去别处了。”她说着就要推车走开。

“等下等下，别走，我来跑商的，我们以物以物可以吧。”

“那行。”

姑娘也就不走了，“你快一点啊，别人还等着呢。”

程安赶紧跳下车去，掀开车后面的篷布，想着是不是拿个瓷器，茶叶什么的，换一顿早饭吃再说。

谁知，篷布一掀开，里面竟然也是被搬了个底朝天。

“畜生……别给我再遇到你们！”

程安仰天叹息，然后问那卖包子的小姑娘：“这块篷布，如果卖出去，也能值点钱，换你两个包子，行不行？”

少女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仔细观察起这块以绿色为主基调的篷布。

光是程安掀开的这一面，就至少存在八九个碗口大的破洞。

“……”少女倔强且疑惑地望了过来。

“……”程安张了张嘴，舔了下因为口渴而发干的嘴唇，摆摆手说道：“算了，不要了，耽误你做生意了，我给你道歉。”

他决定先饿着进城，找个地方打个临时工，实在不行找地方把这泥头车和恒温服卖了也成。

活人还能给一顿饭憋死？

结果刚转头，就看到少女拿出一个馒头一个肉包，和一包豆浆，递了过来。

“你……”

这一刻，程安感受到了人性的美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恐怖的怪物，有尔虞我诈的超凡者，还有这些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谢谢！”

程安一口就吞了大半个馒头。

却见那少女拿了根长长的，婴儿手臂粗细的塑料管过来。

“把你油箱盖打开，我抽你一口汽油，江湖规矩，两不相欠。”少女手握吸管，像一个站在光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