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24章

灰色有时候并不是一个会让人开心的颜色，比如艺术家会用灰色来营造悲伤忧郁的氛围，又比如阴天、夜色降临之际。

大概是柏燃大一下，临近生日的那段时间。本来公司帮柏燃接了一个偶像剧男三，没想到就这么个小角色都能被人截胡。柏燃和谢亦辰说，这段时间要出差，生日不会回来，谢亦辰还很不高兴，说为他精心准备了生日礼物，反正有惊喜。他问柏燃为什么自己生日都不好好过，还要工作。

谢亦辰才小学，人生中，除了学习恐怕就是玩乐最大了，柏燃也不好和他解释。但谢亦辰又说：“你是缺钱吗？可我那天听到你妈妈说给你钱了呀。”

柏燃解释道：“我不打算用她给的钱。”

谢亦辰：“那我给你钱你用吗？”

柏燃笑了：“你哪来的钱，你的钱都是你妈妈挣的。”

“那以后我长大了给你挣钱嘛，你不许拒绝。”

那时候柏燃没当回事，心说等谢亦辰长大，都不知道该什么时候了。

知道自己不用再出差，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谢亦辰，谢亦辰高兴坏了。但遗憾的是，那天柏燃还是因为参演一个mv迟到了，傍晚回去的时候，因为下过大雨，天阴阴沉沉，接着又被人开车溅了一身泥水。还没到家，又接到公司的通知，他的一个炮灰角色被剪掉了，因为男主看他不爽，导演觉得他的角色无关紧要，也不想得罪男主，就同意了男主的任性行为。但那件事根本不是柏燃的错，柏燃只是没有像其他炮灰那样捧着哄着男主罢了。

明明是他的生日，却倒霉得像灾难日。即使江龙给他发了一个一千块的红包，他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姜璐和在学校寄宿的柏杨也给他发了消息，但柏燃甚至都不想回复。

回到家里，打开门的那一刻，他却怔住了。

房间里有一棵巨大的“树”，小小的浅灰色龙猫趟在“树”下呼呼大睡。一旁的桌子上还摆了蛋糕和另一只小龙猫。

大“树”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温柔地笑了笑，说：“柏燃，你回来晚了，他没坚持住就睡了过去。”

小龙猫只露出小半张脸，睡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们为你准备了蛋糕，是我和小辰一起做的，还有那个小龙猫，也是他要我教他扎的。他说，你跟他说过，你喜欢龙猫。”

柏燃的确喜欢《龙猫》，因为《龙猫》承载了他很多回忆，他记事后少有的和家人和睦相处看的动画片就是《龙猫》，那时候柏杨还在姜璐的肚子里。

每当不开心的时候，柏燃就会找出《龙猫》，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后来搬到谢家隔壁，遇到谢亦辰，带他看过一次后，俩人就经常会一起重温，同时还看了宫崎骏不少其他的动画电影。

“他问我龙猫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我跟他说是，他问能不能买一只送给你，我只好说龙猫不能买。”梅兰玉无奈地笑道，“咱们哪里有时间养小动物呀。”

她边说着边示意柏燃去切蛋糕：“也不知道做的怎么样。”

那蛋糕看起来很简陋，用草莓围了一圈，中间是巧克力写的歪歪扭扭的字。

“哥哥十九岁生日快乐。”

柏燃心情好了一些，又拿起桌上的龙猫毛毡，扎的并不怎么好，但不减可爱，也可以想象到谢亦辰做它时认真又仔细的模样。

他切蛋糕的时候，梅兰玉想把谢亦辰抱回房间，没想到谢亦辰醒了。

谢亦辰一看到柏燃，立马从梅兰玉身上爬了下来，还拿过沙发上一个袋子：“哥哥你回来了，哥哥生日快乐，哥哥我们一起换上龙猫睡衣好不好？”

他一声声叫哥哥，又甜又软，这一刻，仿佛柏燃是他的一切。

梅兰玉在旁笑着解释：“我买的亲子装，你和小辰一人一件。”

柏燃拗不过谢亦辰，答应了。

那也是一件灰色的龙猫睡衣，他穿起来看着有点滑稽，但梅兰玉和谢亦辰都说可爱。

三人一起分享了蛋糕。

吃完后，梅兰玉身上穿的一身绿，背上还扎了树枝，站在那里，接受了谢亦辰和柏燃的祈祷。

梅兰玉抖着树枝站起来，说：“好了，你们的心愿实现了，橡树种子发芽了长大了。”

谢亦辰反驳：“是哥哥的心愿实现了。”

梅兰玉笑道：“对，是哥哥的，今天哥哥生日。”

柏燃由衷露出今天第一个不那么勉强的笑容，想说什么，被谢亦辰抱住了腿：“哥哥许了什么愿望啊？”

柏燃：“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亦辰想想也没逼他，但拧着小眉头望着他：“哥哥，你不开心吗？”

柏燃：“没有……今天本来是有些不开心，但看到你，看到你和阿姨为我准备生日惊喜，就开心了。”

谢亦辰却有些不相信，但柏燃不说，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到了睡觉的时间，谢亦辰不肯回去。梅兰玉已经习惯了他爱黏着哥哥，见柏燃也纵着人留下，就自己回去了。

谢亦辰抱着柏燃的腰，小龙猫缩在大龙猫的怀里，闷闷地说：“我今天的心情是粉色的。”

柏燃以为他在说自己心情不错，笑道：“你开心就好。”

“我不开心，”谢亦辰说，“我最讨厌粉色了，我姥爷说，粉色娇嫩，不适合男孩子。”

柏燃哑然。

谢亦辰爬起来一些，又搂着他脖子，问他：“你心情是什么颜色的？”

柏燃心里轻叹，说：“我心情是灰色的。”

他想着粉色不适合男孩子，那灰色总适合了吧，而且灰色忧郁，也确实符合他的心境。

谢亦辰却轻哼：“我就知道你心情不好，那天阴阴的要下雨，你就说天色灰蒙蒙的看着就不舒服。”

柏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谢亦辰咬他的脸，“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心情就也不好，你都没有耐心哄我了。”

“我还没哄你呢？”

“哼，我刚才说不喝牛奶，你一下就放下了。”

柏燃一想还真是。

但谢亦辰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问他：“你今天生日，为什么还不开心呀？”

柏燃犹豫了下，可能是实在没有人可以倾诉，到底还是说了。

“因为今天很倒霉。”也不管谢亦辰能不能听懂，他把今天的遭遇简单说了。

谢亦辰沉默了一会儿，说：“虽然你们都不喜欢灰色，但是灰色是我的幸运色。”

他揪着柏燃头上的龙猫耳朵：“我送了你灰色的龙猫，你也穿着我妈妈买给我们的龙猫睡衣，我的好运就都到你身上了，你明天早上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柏燃敷衍地“嗯”了声，没怎么听进去，只好奇问他：“灰色为什么会是你的幸运色？”

“因为，我因为灰色遇到过很多幸运的事啊，比如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学校里混进了一个坏人，那天我穿了一件灰色的衣服，和小朋友在一个灰色的柜子边躲猫猫，我旁边小朋友被他砍伤了，但他没有看到我……”

谢亦辰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柏燃轻轻摸着他的背，不敢想象他那么小就遭遇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当时该有多害怕。

“后来，我穿灰色衣服捡过钱，不过我上交给老师了。有一次同学家的小狗丢了，我前一天穿白色衣服没有帮他找到，后一天特地穿灰色衣服就找到了。还有还有……”

谢亦辰一点也不困，举了很多例子，最后，望着柏燃一脸期待地问：“你救我的那天，你还记得我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柏燃已经开始犯困了，惯性地回答：“灰色。”

“对的，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我一直在说灰色衣服，才猜灰色的。”

小孩儿天真又聪明，听得柏燃扬起唇，但困意上涌，已经顾不上别的，抱着谢亦辰说：“宝贝儿，别说了，让哥哥睡吧。”

“好吧，你睡吧，做个好梦，明早起来就什么都好啦。”

谢亦辰本来想说，遇到柏燃的那天，才是他最幸运的一天，虽然他也遇到了抢劫，但他没有任何损失，还多了一个哥哥。

但是柏燃困了，他只好让他睡，也像柏燃哄他那样抚着柏燃的肩背——他的小短手显得很勉强。

翌日上午，柏燃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等他接通电话，江龙就在他手机里兴奋地咆哮。

“柏燃，咱们可总算是熬出头了呀，终于有导演亲自找上门来要你当主演了！”

“还有，还有你还记得之前有个亲子装牌子找咱们代言吗，后来没消息了，今天早上终于又联系咱们了，说是找到了合适的童模，让你和那小孩儿合作，代言费给的还挺大方。”

柏燃恍惚地想：难不成谢亦辰说的都是真的。

即使他知道这一切和谢亦辰说的所谓灰色幸运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潜意识里，也没有那么讨厌灰色了。如果夜色降临和阴天，谢亦辰一直像这样陪在他身边，灰色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