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反常态的翟大人

等江玥宁出去询问了一圈，才发现昨晚来找她的太子，在黎明初晓就离开了。对方来时行色匆匆，离开时却留下了几个侍卫，与一件宽大而漂亮的羊绒长裘。

仿佛对方翻越过漫长风雪，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再留下那把漂亮的玉梳，约定在明年一起赏月。

初次体会到喜欢滋味的江玥宁，只觉得心底所有的暗自期许，都在这不动声色地沉默温柔中，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应。

至于太子留给她的几个侍卫，倒是一如太子般沉默寡言，且行动迅速。不过一天时间，便隐隐将暗五挤出江玥宁的守卫圈子。

只不过江玥宁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个，因为她的顶头上司，专程跑来探望她了。

府尹翟书辛在参观完她主导的修路、复原出来的大机关后，原本居高不下的厌恶值，也迅速空荡下来了。

再转头看向她时，脸上还多出了几分殷切的笑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现拉拢她的意思。与起初排挤她时客套却疏离的姿态，有着很大的不同。

江玥宁作为屡屡翻车的万人嫌，如今面对这样的府尹翟书辛。心底反而还多出了一份，该来的总归要来的淡定感。

毕竟之前想来套路她的上三白眼五人，也早已从为了拿到那些奖金积极干活，而莫名发展到任劳任怨小队，甚至还时不时发表一些吹捧、甚至要效忠她言论。

当初全靠她急中生智，向这五个人开口借钱，才阻止了这些人狂热的投靠行动。

所以，如今再面对着明显要拉拢她的府尹，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故技重施。

江玥宁想了想万人嫌应有的纨绔模样后，便十分嚣张地说道：“翟大人，本世子最近手头很紧。你赶紧借本世子二千石粮食换银子花。”

看着周围人怔忪的神色，江玥宁感觉她这次的万人嫌任务有戏。连其他跟着她大半年的人，都看不下去她这副做派。

毕竟她开口借的这些粮食，并不是个小数字，而是忙碌大半年府尹的全部收入。

就算对方再怎么转态，也肯定忍不了她这副借钱如大爷的狂放模样。

果然，原本满脸热切的府尹翟书辛，眉心折出了很深的印痕。深幽下来的眉眼，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妙的场景。原本稳定的厌恶值，也开始浮动起来。

男人在环视脚下的道路片刻后，才斟酌着问道：“必须借粮食才行吗？本官手头暂时没这么多的粮，世子您也一时半会吃不完这些。”

江玥宁看着增长的续命厌恶值，顿时觉得她这次万人嫌计划稳了，便十分坚定补充道：“对，必须借粮食。至于本世子怎么解决这些粮食，你就不用管了。”

可还没等神情一边的府尹说些什么，旁边修路的长工群中，便爆发出了十分激动的声音。

“原来世子大人已经为大家修路，花光了积蓄吗？怪不得您每次吃饭都只盛一点点。”

“这是因为本世子胃口小，和修路这种事没关系。”江玥宁忙不迭地摆了摆手，火速澄清她没做好事，“再说，本世子修路也都是为了出去玩。”

可周围的长工们，却根本不相信江玥宁的这种说法，因为他们都是眼睁睁看着世子，和他们一起修路小半年的。

他们都很清楚，江玥宁为了买回更便宜的器具，更是不惜安宁世子作为勋贵的脸面，亲自和那些行商讨价还价。即便惹怒那群利益为先的商人，被暗讽两句也在所不惜。

如今更是为了能修好丘抚的路，而放弃了本该属于世子的锦衣玉食生活，每天和他们在外风餐露宿。还要主动开口借粮，忍受着府尹大人异样的眼光打量。

亲眼见证到这一切的长工们，只觉得心底复杂的情绪像是凝铸成的巨锤，敲击地他们心底振聋发聩。

不惜金钱代价的修路，不考虑付出与回报的行径，就出现在眼前这个不会说好听谎言，却做了很多实事的世子身上。

比起外界传出的流言，这些长工们更愿意相信，他们这五个月来亲眼见证的真相，这一百多天同甘共苦的相处。

于是，有几个性情中人的长工，更是直接喊道：

“世子大人，要是您手头太紧。草民愿意少拿些月钱，与您共度眼前的难关。”

“您为丘抚做的这一切，在场各位都有目共睹，小民也愿意少拿些月钱。”

“是啊，世子大人，您不需要牺牲到这种程度。”

江玥宁看着群情激动的长工们都懵了。

她根本没想到，先前为了攒厌恶值续命的举动，以及在眙江养成的习惯，会一点点改变这群长工对她的看法。在她开口借粮时，爆发出这样汹涌的感动之情。

如今她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于，丘抚的长工们格外知恩图报，胳膊肘才会向她这里拐了十万八千里。

但为了积攒续命的厌恶值，她还是保持着刚才的纨绔做派，甚至哼了一声，才开口解释道：“本世子牺牲什么了？修路只是一时兴起，别把这些都归在本世子身上。”

原本为江玥宁鸣不平的长工们，看向江玥宁的目光却更敬重了。

因为他们完全将江玥宁这番话，理解成了施恩不图报。再次用行动诠释世子的真挚。

所以，尽管众人纷纷开口应“是”，可他们脸上的激动神情却完全没有消退。

至于被打断对话的府尹翟书辛，脸上的不虞却消散了不少，眸底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难道率性而为的世子，其实是个鬼才？

他抬眸扫过治下的这群百姓，垂落在腿间的长指轻敲了两下，又恢复成谈笑自如的模样。

“虽说本官手头没这么多粮，但与几个产粮州的府尹还能搭上话，这两千石粮食年后应该可以凑齐。现下清闲无事，不如去尝尝本官带来的黄酒，暖暖身子，规划下丘抚的未来。”

江玥宁：“……”府尹你变了，从前那副坚守上下属距离的人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听风就是雨，轻易被这些长工的话带动，厌恶值也减少了呢？

于是她坚持着万人嫌的人设，断然拒绝道：“修路不喝酒。本世子不懂官场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府尹大可找其他有识之士谈一谈。”

“是本官唐突了，一时忘记世子乃事在人先的性情中人。”被拒绝的府尹翟书辛却根本不生气，因为他本就是在试探世子的意向。

他作为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里的人，自然不喜欢有人摘走他在丘抚苦心经营的成果。

起初的疏离只是为了给世子一个下马威，证明他翟某人并不是吃素的。即便对方贵为世子，他也是有一定反击的本领，不会轻易屈服在对方的权势下。

眼下世子对他抛出的筹码无动于衷，他反而对安宁世子的兴趣更浓了。

而接下来，修路的长工们便见到了一桩奇景。

身为丘抚一把手的府尹翟大人，跟在丘抚二把手的江玥宁身后询问意见。即便对方回应十分冷淡，这位这丘抚说一不二的大人，也没露出什么异色。

不过众人想想安宁世子做出的功绩，以及对方的身份地位，又觉得这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对丘抚百姓们出手阔绰的安宁世子，就应该享受这样的待遇。

至于当事人江玥宁则是感觉到十分麻木，她已经尽力在顶头上司的雷区反复横跳了。

她不仅拒绝完成翟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十分不配合对方关于丘抚要务的探讨，还摆出一副冷漠的架势。

而就在她一番努力下，这本应上升厌恶值，居然还在飞速下降。对方眼底兴致勃勃的神色，也已经快要掩盖不住了。

心情十分复杂的江玥宁，干脆找了个干净的石凳坐下。以边打量着太子留下的玉梳，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放弃这次万人嫌任务。

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努力搞事，却越来越受器重了。

虽说，府尹翟大人的转态，会影响其他官员对她的看法，继而影响她在丘抚官邸稳固的厌恶值大本营。

可府尹翟书辛对她的厌恶值，似乎也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程度。

就在江玥宁决定放弃之际，旁边又传来了翟大人的问候：

“这把玉梳的镂雕可真是巧夺天工，本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致的玉器，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工匠，才能雕刻出来。”

“太子送来的。”江玥宁已经放弃收集翟大人的厌恶值，自然不会继续摆谱了，便实话实说道，“等本世子回皇城时帮你问问是哪个工匠吧。”

可谁知，先前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没能收集到厌恶值的翟大人。

听到这话后，居然不自然地倒退了一步。原本古井无波的厌恶值，也随之上升了。

手指都在微颤的府尹翟书辛，凝着玉梳不敢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这真是太子殿下送给您的？”

“是啊。”不明所以的江玥宁，朝着激动不已的顶头上司点点头。

“殿下他还对你说了什么？”此刻仿佛认知坍塌的府尹翟书辛，根本控不住脸上的崩裂表情，执着追问道，“或者是暗示了什么？”

纵使江玥宁并不想分享太多，她和太子的事。是看着暴涨的续命厌恶值，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动摇了。毕竟收集到的厌恶值越多，她才能活得越久，与太子见面的时间越长。

于是她省掉大部分的细节，权衡再三后，才慎重回答道：“太子还邀请我赏月了。”

双眼失去了某种光彩的府尹翟书辛，看着端差点朝这面走来的清秀铛头，草草丢下一句：“嗯……本官突然想起府中还有事……”

便捂着□□匆匆跑了。仿佛他再多呆一秒，就会有某种事情波及到他。

意外续命成功的江玥宁，看着府尹翟书辛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只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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