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霍家过往（一）

回到繁星院里，霍菡希绣了一会贺礼，却专心不起来。

一头怨着刚刚晏哥哥漠视她，一头又想起来刚刚看到姨娘看主母的眼神。

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十分可怕。

她一直不明白，主母和姨娘之间是怎么有的这么大的恩怨。从自己记事以来父亲向来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主母也未曾亏待自己，小时候买玩意儿都是一样的买两份，一份给哥哥一份给自己。

若说亏欠，就只有一项：霍菡希出生就被记在了主母名下，没在姨娘名下。

可自己一直都养在母亲身边，与她也不曾疏远。

况且城里大部分都头脸的人家都是这么做的，没有不合规矩的。

这么多年两人的摩擦也不少，但都是些院子里闺阁小事。怎么就会招致这么大的怨气呢！

她要去找母亲问问清楚。

想到这，她站起身就往外走，还不忘交代泉儿“我去姨娘哪里有些事情，你把绣图收了，别跟来。”

泉儿，点了点头应下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到了羡仙阁，霍菡希径直推门进去。薛姨娘与思雨正在烹茶。

霍菡希落座之后冷冷的对思雨说“姑姑你侍奉母亲，不辞辛苦，今日且歇歇吧！”

思雨躬身谦辞道“小姐言重了，奴婢不辛苦。”

薛姨娘听出来女儿这番话的意思，微微一笑对思雨说：“你去歇着吧！我们娘俩在这有菡儿侍奉就好了”。

“是”思雨躬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说吧！又有什么事情？”薛姨娘泰然自若的嗫了一口茶。

“母亲，既然你这样问，那菡儿就直说了”霍菡希搅了搅手指，小心翼翼的问“母亲，你和主母到底是有什么仇怨啊？你如此恨她！刚刚在门口，可吓坏我了。”说完霍菡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薛姨娘冷哼一声，面色凝重下来，缓缓说道“这仇怨可深远了。”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茶，说道“二十年前……

原来，薛姨娘和霍衡在沐安城外霍家村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霍家人在村子里世代行医。

照顾村里的人们生活都不大宽裕，从来不开贵价药。都是上山采药去，或者去集上买草药苗自己种药材。

霍家一家人口碑极好，且只有一个儿子霍衡，相貌堂堂正正，人也热心善良，不少人家都想把姑娘嫁进他们家，薛母也是如此。

而且薛母常年卧床不起，都是薛美芳跑来霍家请霍衡的父亲，一来二去的二人也就比旁人熟络了许多。

薛父早殇，薛母就在临终之前，就将小女儿交到霍家人照顾，当时的霍家主母林灵芝应允了下来。

薛美芳就正式在霍家住下了，而且与自己思慕的霍衡一墙之隔，这也让他比村里其他姑娘骄傲了不少，她认定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但有一次霍衡上山采药的途中，遇上了一家人马车坏在了半路上。

车上下来了一位小姐，穿着绣制精巧的缎面衣衫，乌黑的发上点缀着几处碧玉的钗环，在雨中带着丫鬟大声呼喊求救。

霍衡跑上前去询问“敢问姑娘，您这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可有什么我能帮你？”

姑娘看见霍衡便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慌慌张张的说：“母亲，快救救我母亲！”

霍衡赶紧上前拉开了马车帘子，之间一位中年夫人，面色苍白憔悴，紧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叫着“霜儿，霜儿”。

看完了车内的情状，霍衡又回到了年轻的小姐面前，焦急万分道“我是这附近村里的郎中，小姐若放心，可跟我回我家，总有些草药能先解了姑娘眼下的困局。”

那年轻的小姐忙点头“好好好，我们跟你走。”

霍衡卸下身上的背篓、斗笠、蓑衣，背篓交由那小姐的丫鬟拿着，蓑衣和斗笠都给那位夫人穿戴整齐后，背起来就往回走，霜儿小姐带着她的小丫鬟紧随其后，只留下车夫回家去报信，让人来接。

回到霍家，霍衡刚把老夫人放在后院屋子里的床上，薛美芳看见霍衡淋湿透了回来。

抽出手帕就要给他擦脸上的雨水，嘴上还心疼的嗔怪“不是给你带了斗笠和蓑衣吗，怎么淋成这个样子！”

霍衡急着为救回来的夫人医治，一时间恼了上前关怀的薛美芳“我急着看诊，你别来扰我，若真是闲的，给后面两位小姐拿些帕子擦擦，再去煮一锅姜汤水来。”说完转身回去前院拿看诊的药箱去了。

薛美芳很是委屈，自己的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丧着脸默默走了出去。紧跟着进来的，霜儿主仆俩，帮着老夫人拆掉斗笠和蓑衣。

很快，薛美芳不情愿的给霜儿主仆俩拿来了干净的帕子。

霜儿和他的丫鬟结果帕子互相给对方擦水，霜儿呜呜哭道“苏苏你快擦擦，一路上护着我，你也让雨水浇透了。赶紧擦擦！”

苏苏没停下为霜儿擦脸的手，安慰霜儿说“没事的，小姐。你别冻坏了才好。”

说完之后，苏苏直直的跪到了薛美芳面前“好姐姐，求求你，舍我们主子一身干衣服吧！日后我们家定当双倍答谢。”

薛美芳没见过这阵势，一时间慌了神，磕磕巴巴的说“你先起来，我这就去给你们找衣服，起来吧！为了一件衣服跪我不值当的！”说完就着急忙慌的回房间取衣服去了。

霜儿扶起来跪着的苏苏，内疚道“跟着我真的委屈你了，在家替我挨打出来了还让你这般狼狈模样。”苏苏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说“小姐，这都是奴婢该做的，没什么委屈。”

窗外大雨滂沱，霍衡紧紧抱着药箱跑进来，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手上的水。

打开药箱掏出方巾搭在老夫人的手腕上，细细的给老夫人搭脉，脸色逐渐凝重。

收了手，忧心忡忡道“夫人已然病重，还带着她如此奔波？”

王元霜以为他在责备自己，呜呜哭诉“我们本就住在沐安城，并非外地来此。

母亲早已病重，是她坚持说去年在山上清泉观许了愿，要来还愿。

我们一早上山来还了愿，要下山时母亲就高热不止。我们想着快点往家赶，谁知那破马车又坏在了路上。”

说完便紧紧握住了拳头，又愤愤自语“回去一定让父亲重重责罚那帮死奴才。”

霍衡见他如此模样，安慰道“别恼，别恼。先告诉我你母亲用的药方才是要紧事！”

王元霜主仆俩相顾无言，只是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哎”霍衡低声叹气，缓缓道“你家老夫人的病情，我资历尚浅，无从下手。你们等等我去请我爹，他定能有法子。”霍衡慌慌张张拿着伞出了门。

薛美芳取来了两套干净衣服，懒懒的说“给你们，我这就出去，你们换吧！”

苏苏恭敬的行了礼，轻声细语道“谢谢姑娘。”

薛美芳连连摆手，“不用谢我，你们赶紧换吧，小心着凉。”说完，薛美芳就退出了房间，为她们从外面关上了门。

主仆俩快速换好了衣服，坐在霜儿母亲身边等着霍衡回来。

王元霜不住的安慰母亲，拉着她的手来回揉搓，想给她把手搓热了，能稍稍缓解一些雨天的阴冷。

不一会霍衡带着他父亲回来了，霍衡忙着给父亲介绍“父亲，这就是那位病重的夫人和她们女儿。”

霜儿连忙起身，让霍村医到榻前来给母亲把脉。霍村医隔着丝帕细细探查了一会儿，看了看这一屋子的孩子。

平静的对霍衡交代说“去把我桌上药案里第三张方子，抓一副药来，煎了给老夫人喝下，让她缓解些苦楚吧！先用姜汤水给她发发汗，降热。”

霍衡应声去抓药了，霜儿主仆俩抱起老夫人喂姜汤，众人各忙各的。

只有霍村医静静立于房内，他思索了一会儿转身问霜儿主仆“敢问两位姑娘，家是哪里，我派人捎信去，让你家人快来接夫人回去安养。还是要在家里头舒适些。”

王元霜在给夫人喂药，还是苏苏回答说“谢谢您老关心，我们家就在沐安城内，珞喻巷，王家。

这是我家小姐，王元霜，我是她的丫头苏苏。

来此是因马车坏在了路上，又偏遇上大雨，夫人高热，您家公子善心，让我们来此避雨。我家车夫已经回去报信去了，晚些会有人来接的。”

霍村医点了点头，感叹“好好好，有人来接你们就好。我家条件简陋，实在不利于夫人养病。仅仅能帮他缓解些痛苦，治不了根啊！”

王元霜喂完了姜汤，将她母亲安置好，转身就来到了霍村医跟前，躬身行礼“多谢您帮忙，今天能收留我们。”

霍村医连连摆手道“快起来吧，地上阴冷，姑娘不必如此谢我。”

王元霜慢慢起身，回到她母亲身边守着。

四下打量这这个村医的家，虽然简陋但是收拾的十分干净。家具皆是普通榆木的，上了红漆，还算雅致。

霍衡煎好了药端来了，端给霜儿说“药煎好了，快给夫人喝了吧。”

“好，我来喂吧！”

王元霜接过药来，坐在榻边，苏苏扶起她家夫人，二人还像刚才一样一点点给王家夫人喂药。等着她醒过来。

喂完了药，王元霜才有时间仔细看看这个今天救她们的少年。

相貌堂堂，常年与药材为伴给他添了几分清逸风范，头发如丝缎般光泽。又有着菩萨心肠，在路上出手相助，淋湿了自己也毫无怨言。

此时，王元霜心中暗暗种下了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