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为虎作伥者
武汉战后,阿部首相的一战而亡中国的信誓旦旦成了大大的笑话,中国方面不但没有屈服,就连土肥原制定的劝降蒋介石的“桐”计划,也遭到彻底失败,裕仁一怒,阿部卷铺盖滚蛋,成为日本历史上最短命的内阁首辅。
广州占了,香港也占了,得罪了英国佬,封锁中国的计划却更加遥遥无期,原本没有路的中缅群山,二个月就被中国人修出简易公路,作战物资源源不断流入中国,中国之武装趁机更新换代,大有愈战愈强的苗头。
美国退役飞行员组成的飞虎队,开着蒋介石夫人私房钱买的P40战斗机来了,帝国制空权受到动摇,再也不敢派出单纯轰炸机编队,肆无忌惮轰炸战场。
长沙会战,中国人竟先点了一把大火,把千年名城化为瓦砾,焦土抗战之策,看来并非虚言恫吓。
随着海军大臣米内光政的上台,军费开支愈加向海军倾斜,陆军方面,板垣遭贬,发配在朝鲜大山里,当了个朝鲜守备司令,陆军更加无力发动新的攻势,只能龟缩成团以求自保。而华北占领区,反抗活动愈演愈烈,以战养战之策成为空谈,米内光政首相认为,稳固中国占领区的社会治安,获取中国丰富的资源,才能为日本这架冒着黑烟的战争机器增加新动力。
天皇向来无计,只是点头而已。
于是横山勇接替南线司令冈村宁次,而冈村则代替寺内寿一出任华北军总司令,去实施所谓的“强化治安”运动。
犬养的碉锁连环之计,只沉寂了几个月,很快被冈村发现,大为赞叹,在华北大力推行,当然也忘不了献计的小村和犬养。
冈村立即把小村大佐提拔为少将,调配中国战俘上万,成立“和平救**”第三十一军,“许念祖”出任副军长,由于军长暂缺,犬养成为第三十一军实际大佬。
上任后,犬养为了加强统治,把亲信刘子光提拔为1军独立旅旅长,而自己的宅院就安排在独立旅旅部后院,为的是第五军仇家强横,怕家室不安。
小村又交给犬养一个任务,去安阳新乡两城打探酒井隆部与第五军之间到底有无猫腻,犬养那里敢去,只能派出子光。
刘子光领命,不费事过了磁河,渐渐接近安阳。
安阳城,一队日军把守路障,子光溜溜达达过去,日军竟然没有过来盘问。
子光心里疑惑,旁边一个挑担子的被日军拦住,子光看见担子上全是山楂小枣,心道天下日军都嘴馋,既然拦住担子,肯定下手白吃。
没想到那日军久在中国,汉语虽然蹩脚,连比带划与挑担农民交流甚欢,须臾,谈妥价格,挑担农民拿出秤盘称了足有五斤,日军摸出铜圆会账,农民坦然接过,还另抓一把放在日军篮中,那日军眉开眼笑连连鞠躬,口中不住“幺西!”
农民做成买卖也是满心欢喜,举手道:“撒有那拉!”
子光看的眼珠努出框外,天下间竟有如此日军?
接下来一幕更是离奇,日军快步赶到路边凉棚,一个灰布军装的小子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日军在二郎腿那里更加殷勤,鞠躬连连不说,把篮中鲜果呈上,二郎腿挑了几个,挥手示意日军出去,日军立正道:“嘿!”方才转身离去。
子光细看灰布军装,正是第五军标示,第四旅第三营也看得清楚,只是后边姓名笔画过于细幼,没能看清。
刘子光觉得不能大概推论,得游遍二城找到铁实证据,于是快步进城,大街上人来人往,日军与百姓同行,灰军装与黄皮勾肩,即便是子光手下伪军,与太君们也不敢如此随便,实在是地位有别,那伪军原本是低劣民族,即便同一阵营,又如何能得日本主子真心尊重。
子光心中巨震,原来世间事还能如此,对伪军旅长职务顿时灰心不已。
子光要去新乡,拦住一位大哥,打听牲口市在那里。
中年人问:“买那个干啥使唤?”
子光说:“往新乡二百里,要牲口代步。”
中年人目光惊奇:“打火车不中?又快有省钱!”
子光大惊:“火车?”
中年人看子光不知,热心地告诉子光,这安阳与新乡早有火车连通南北,只是打仗后,**炸毁郑州黄河桥,而第五军炸了磁河桥,这豫北一段却完好无损,两台机车,每日准点往返,方便交通,很是得劲!
子光依指点去了火车站,两角铜圆买了车票,二百里路半天就到,真是省钱又便利。
新乡火车站外,子光更加茫然,日军和第五军共同站岗,见旅客包袱沉重,往往上前帮忙,大多时候,第五军抢不过日军,好事都被那些身材矮小动作麻利的鬼子办了。
子光信步往城中走,时近黄昏,腹中饥饿,想找个饭铺,放眼看去,一家饭店前车水马龙,生意好不兴旺,子光身上有钱,不想委屈自己,吃饭有个规矩,那里人多往那里去,子光也往人群里挤。
刚到门口,一伙人醉醺醺往外走,正走个头对顶,子光连忙让道。
那伙人,为首的乃是灰军装,两边跟着两个皇军,子光认得军衔,竟是一个中将,一个大佐。
大佐汉语说得流利:“韩旅长酒量幺西!比姐夫可厉害多了!”
灰军装步履蹒跚显然已经喝高,嘴里也是含糊不清:“嗯!球!日他姐!”
大佐连忙道:“对!日!日他姐!咱现在就去日!”
中将也笑着附和。
灰军装一愣:“你不是他小舅吗?木见过姐夫和舅子一块日婊子哩!”
大佐道:“害!那是你们中国的规矩,在日本,父子俩一块日婊子也是经常发生。”
几人说着拉拉扯扯往挨边的红灯笼门里走,子光见过这个,日本妓院外边全是这个风格。
子光满腹心事,门里一个伙计招呼:“你地!客人地,里边地请!”
跑堂的竟然也是日本伙计,子光一日数惊,早见怪不怪,跟着日本跑堂往里走,门口却被告知要换拖鞋,子光入乡随俗。
到了里面,伙计送来菜谱,全是生鱼野蘑寿司之类,子光跟着犬养吃过几次,那是小村赐宴,寻常那里得见,不想这新乡竟然当成生意来作,还做得十分红火。
子光趁伙计上菜,问伙计:“刚才出门的那些军官是什么人?”
伙计神秘道:“看你是个中国人,告诉你的,不要乱说,那是我们酒井隆师团长还有濑川大佐,中间的那个,是中国地,第五军,第四旅,韩旅长地干活!”
子光心里本有准备,乍然听见,还是汗毛倒竖,难怪许军座遭遇追杀,不敢往近处逃,反而要远遁磁河以北,看来这十四师团果真与第五军有染。
子光不敢怠慢,草草吃罢,找个旅社安歇一夜,第二天又坐火车返回安阳,从安阳正北渡过磁河,一路风尘,终于回到邢台。
小村得犬养密报,酒井隆部在新乡安阳二城名为占领,实为妥协,与第五军达成神秘默契,当即上报,其实高层也有耳闻,一是不愿相信,二是不敢宣扬,怕连累上层。
小村密报,揭开最后遮羞布,在帝**队中激起万丈波澜,冈村宁次上书裕仁要求严惩,还是老政客们屡事周全,劝裕仁压下此事另寻借口,最后土肥原进策,以换防名义把旧部调离,然后打散编制,把酒井隆派去南太平洋无人荒岛守备。
裕仁连连称善。
岂不知土肥原顾念旧部情谊,给酒井隆留下一条生路。
酒井隆部接报部队调动,士兵们如丧考妣,好容易找到世外桃源,原以为可以平安活到战后,谁知竟有新令,还不知要投到那个战场,又能苟活几天。
四旅韩杰接报,不以为然,安逸良久,早生出骄傲之心,每月向酒井隆部队交割军粮,都叫韩旅长心疼不已,这粮食咋就能喂日本鬼子呢?调走了好!省些粮食!
酒井隆得到许可,无奈收拾行囊,小舅子风火火赶来,进门就喊:“我绝不离开新乡!我也不要这个大佐了!就当我是普通商人好了!”
酒井隆抬头看看,默默无语,转身又去收拾行囊。
“姐夫!你也别走!干脆留下来安心做生意,咱们的饭店和妓院赚的不少,养活咱两个不成问题!”
酒井隆忽然流泪,这个舅子太天真了,自己留下,不是明着告诉国内已经叛变了吗,自己固然能够活命,可是妻子儿女可就活不成了!
“姐夫!武藏不是留在延安了嘛?实在不行我们也往哪里去!”
酒井隆泪流双颊:“我们可以去吗?我们去了,你姐姐和外甥怎么办?武藏君已经上报阵亡,你的阵亡也已上报,我总不能也把自己报了阵亡吧?”
濑川同情道:“姐夫,您多保重!姐姐和外甥那边有我照顾,您就放心的去吧!”
一番话如同生离死别,酒井隆心中涌起莫名酸楚,这个小舅子,跟着自己没少挨训,关键时刻,还是郎舅亲切,此去前途未卜,生死不知,欲托付家事,还是这个舅子最为可靠。
火车隆隆开动,数小时后,先到安阳接了另一批部队,火车再往北开,停在磁河边,先期出发的工兵已经架设浮桥,几千日军人人心中沉重,踏上浮桥尚在频频回头。
酒井隆满腹辛酸,对面迎接的小村却是踌躇满志。
冈村宁次调配大军,小村旅团已是人马上万,此时又托付豫北大任,管辖区域不亚于九州列岛!小村飘飘然,然飘飘,自认为气候已成,俨然一方诸侯。
犬养道:“欲要占领豫北,必须先占安阳新乡,有这两个稳固城防,再把碉锁连环逐步推开,第五军不战自乱,据可靠情报,其存粮只能支撑半年,我们牢牢锁住山口,饿也得把他们饿死!”
小村点头“呦西!这次能够平靖河北,犬养君功不可没!我能当上少将,这个将星该给犬养君一半!如果能够消灭支那第五军,这个天大的功勋我一定不会独享!平原省主席的位置,非犬养君莫属!”
犬养与小村对视,哈哈大笑。
身后,紧邻磁河的一个碉楼正在修建,伪军旅长刘子光带着几名伪军路过,同为伪军的几个监工见旅长路过,纷纷举手敬礼,四周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却不予理睬。
数百衣衫褴褛的百姓,忙忙碌碌,一个老汉和一个中年抬着一筐土艰难前进,尽管绳索已经远远偏向中年人,老汉还是难以承受如此重负,脚步踉跄,每走一步,必要付出极大努力。
两人走向独木桥,老汉一个不稳,脚步从圆木上滑脱,土筐猛地下坠,中年人再也抓不住抬杆,一松手,老汉连人带筐掉进壕沟。
几名伪军连忙跑向出事地点,中年人已先行跳下,一大筐土把老汉砸在下边,那中年人倾尽全力才把洒了大半的土筐挪开,老汉伤的不轻,嘴里往外冒着血沫子,不住轻轻咳嗽。
中年人急呼:“三叔!三叔!”
干活的人们都停下手中活计,慢慢往这边移动,几个人跳进壕沟,把老汉轻轻举出,上边几个劳工接住,把伤者平放在地。
刘子光也停下脚步,看老汉伤势。
四周警卫的几个鬼子哇哇叫着过来,意图用刺刀驱散众人,劳工们停下脚步,怒目而视,并不把刺刀十分看重。
一个伪军也连忙解劝:“太君!太君!算了,别动怒!这不是老头伤了嘛,干脆叫他们歇歇算了。”
那鬼子一脚踢开伪军,还在哇哇鬼叫,伪军挨打,其他几个都有不平之意,都过来声援,鬼子人少,看事情不妙,连忙拉动枪栓。
刘子光见双方僵持不下,也顾不得看伤者如何,快步走到两拨人之间,要当和事老。
子光训斥伪军几句,伪军们悻悻散去,又转身朝鬼子说事,这些鬼子最大不过军曹,子光言语间多有呵斥。
那个鬼子察言观色,发现子光说的并非好话,怪叫一声过来就是一脚,子光身子灵活,微微转身,鬼子一脚蹬空,子光趁势用胯骨一挤,正挤在鬼子大腿,这鬼子前腿还未落地,已经偏离了方向,一脚没踩实,摔了个狗啃泥。
伪军见旅长给力,鼓掌大笑。
鬼子们见同伴吃亏,摆个三角阵,挺着刺刀向子光冲锋,子光大惊,下意识拔出手枪,想要吓退鬼子。
地上倒着的鬼子突然爬起,从身后抱住子光,两人纠缠在一起,子光再也无法瞄准,前边三个鬼子发一声喊,同时把刺刀向子光捅去。
子光急中生智一个转身,把身后鬼子甩在前边,三个鬼子收刀不及,同时刺在那鬼子身上。
鬼子背后中刀,顿时松开子光,子光趁机跳到一边呼呼喘气,三名鬼子愣了一下,连忙把刺刀抽回,那嚎叫着的鬼子登时了账。
三名鬼子误杀同伴,顿时红了眼,哇哇叫着冲向子光,子光手下担心长官安危,开枪打倒三名鬼子。
枪声惊动了磁河边的小村和犬养,二人顾不得接酒井隆,赶紧带领大队人马往回跑。
看着三个鬼子在地上哇哇鬼叫,刘子光犹在愤恨不已:“娘的!说翻脸就翻脸!这是人?他妈的比畜生都不如!”
手下也连连点头。
说归说,子光毕竟是长官,虽有不情愿,还是吩咐手下给三个中枪的鬼子治伤,三个鬼子中一个伤在小腹,血留的不多,估计没有大碍,一个伤在肺腑,伤口咕嘟嘟冒着泡沫,用急救包捂住,估计一时也不会死,最后一个伤在脖子,一个伪军按不住伤口,不住加力,实际也有故意成分,子光并不干涉,这个鬼子一会就翻了白眼。
众人正在忙乱,小村和犬养过来,看见四个日军倒地,小村面沉似水:“八嘎!怎么回事?谁干的?”
犬养连忙翻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袭击?”
子光气呼呼道出原委,犬养面色凝重,而另一边那个小腹受伤的鬼子,却向小村告状:“刘子光维护怠工分子,打死同伙,支那人要造反!”
犬养也朝小村翻译,小村沉吟道:“即便误伤,也要维系军纪,请你的手下先把枪交出来。”
犬养连忙向子光等人说话:“先放下枪,一会我向太君求情,从轻处罚你们。”
子光等人虽不情愿,却真的出了人命,都想着己方占理,再看看五六十号弟兄,也有法不制众的想法,把枪扔在地上,等着处理。
子光想起一事:“许老弟,那边有个老头,砸伤了,你不是会医生吗,赶紧给他看看,要不又是一条人命。”
犬养苦笑不已,刘子光自从大仇得报,跟着自己,全无匪性,如今自身性命还在人家手中,还想着劳工的贱命!
犬养不理子光,却看见那个肺部中弹的鬼子,连忙上前检查,又招手示意手下医官,医官提来急救药箱,犬养拿出大针在受伤鬼子肋骨穿刺,放出空气,那鬼子顿时面色好转,眼见得了活命。
壕沟里,几位劳工抬出老者,犬养一眼认定那是肋骨穿刺性骨折,但是却不屑与诊治。
几位劳工被鬼子隔开,不得过来,中年人跪倒在地苦苦哀求,一名鬼子军官不厌其烦,拔出战刀一下子劈开中年人头颅。
周围几百劳工群情激奋,哇哇喊叫着要过来说理。
小村冷着脸,拔出战刀一挥,几百鬼子上了刺刀向手无寸铁的百姓冲去!
刺刀入肉声噗噗入耳,上千伪军目瞪口呆。
刘子光大怒:“弟兄们!抄家伙!咱和他们拼了!”
犬养却大喝道:“住手!这些刁民造反,谁敢动手就是同谋!一律格杀勿论!”
子光不相信地看向犬养,犬养连忙过来:“哥哥,能保住你的命就算好了!可不敢错上加错!”
屠杀很快结束,能够站立的只剩下鬼子和伪军,鬼子们又习惯性地给每个倒地的劳工补刺刀,惨叫声次第想起,刘子光大汗淋漓。
小村下令:“让参与伤害帝国战士的那些人站到壕沟边!”
子光等不知就里,往壕沟边站成队列。
犬养连忙向小村求情:“那个旅长,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请小村阁下大人大量,放他一马,今后我一定严加管教,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情。”
小村沉吟道:“这个旅长是闹事元凶,放了怕是不好吧?”
犬养苦苦哀求,小村终于勉强点头。
犬养连忙跑过去拉子光。
子光不解,不愿意离开手下。
犬养无法对着大家说明,只好道:“先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子光真以为犬养有事相询,脚步渐渐移动,出了那个队列,犬养拉着子光越走越远,后边传来一阵机枪的突突声,子光挣脱犬养的手,快步跑回。
刚才一起站立的五十多号弟兄,已经倒在血泊中。
子光挨个查看,这些人中有十几个是自己的警卫,朝夕相处早哥们弟兄称呼成习惯,刚才这些弟兄开枪,正是为了子光。
小村拍拍戴着白手套的手,仿佛洁白的手套沾了污物,几个鬼子拿来刚刚完工的简易担架,把受伤和已经死掉的鬼子用担架抬走,小村转身离去。
几百鬼子蜂拥着,跟小村去接酒井隆。
伪军们却一个也未动,人群里发出低声的哭泣。
犬养跟着鬼子走了两步,看众伪军没有跟来,回身招呼道:“都他妈精神点!跟上皇军!”
这些人看看子光,又看看犬养,不得已缓步跟上鬼子队列。
子光一个个看过去,弟兄们身上满是子弹穿成的眼,血液流出,伸手一摸,血液中尚带着生命的温度,子光双眼尽赤,找了个抬土的杠子,翻身要找小村拼命,跑了不远,看见日军和伪军大队,渐渐清醒,扔掉棍子,掩面而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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