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跳河
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有先斩后奏之权。
诏狱凶猛,上至官员下到百姓无不闻风丧胆。
洛邑本设有锦衣卫的千户所,像刘狂生这种聚众诽谤朝廷、侮辱皇帝的,可以说是逮住一个砍一个,严重些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
“锦衣卫”三个字,直接让二楼众人瞬间醒了酒。听着楼下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便知道这回来的锦衣卫不少,看来是要办大案了。
众人手足无措,有的急忙往楼下跑去,有的直接往楼下跳,还有的双手抱头蹲在原地......但这些都逃不出锦衣卫的搜罗,大批的飞鱼服已经包围了酒楼的三面,只有北边那条宽大的护城河没办法把守。
但这护城河又深又急,两岸高台都有丈余,落下去若无人相助是必死无疑。
混乱之中,刘狂生竟是正襟危坐,独自饮酒。
这厮不怕死的吗?
方平不知道这群锦衣卫是为了他而来,还是秦世禄派来抓自己的,但自己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
打开酒楼面北的窗户,看着底下那条宽大的护城河,方平正准备跳下去,却听狂生淡淡道:
“他们是来抓我的,你跑什么!”
“洛邑的护城河深不见底,水性再好,也是有去无回。”
“你不怕死?”方平好奇道。
“死有何惧!”狂生慷慨道,“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又是一世过去。我也是阎王殿里的常客了,死了就像回家一样......”
他越说越激动,直接站到了桌子上。
方平只觉得他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这时,数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来到了二楼,为首的高额头大胡子千户吼道:“全部抱头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嗯?你还想溜?”
众人蹲下之时,朱生偷偷往楼梯口挪步,却被千户一眼识破,一把将他拎起,扔了出去。
方平和刘生眼前一黑,只见一道人影向着他们砸来。
二人赶紧低头躲开,朱生毫不意外地就从打开的窗户掉了出去。
“啊!”
“噗通!”
“千户大人神力!”
“别拍马屁,还不赶紧叫岸边弟兄去捞人。”
千户黑着脸看向唯一站着的二人,掠过刘狂生,目光落在方平身上时,不禁眉头一皱。
“你,是你......”
糟糕,被认出来了!
方平暗道果真是秦世禄派来的人,否则怎么会认出自己来。
本不想跳河的,但现下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纵身欲跃,却被狂生给拉住了。
“兄台,干嘛要寻死,都说了,他们要抓的人是我,和你们无关!你......”
方平看了眼狂生,暗道这厮也还算有良知,他现在这么淡定,可能是还不知锦衣卫的厉害。
“好死不如赖活着,跳河可能会死,但落到他们手上,你就生不如死了。”
方平说着,直接使出浑身力气,一把将狂生拉了过来,二人一起跳了下去。
“哐当”一声,二人同时落入了水中。
冰冷的河水咕隆隆往鼻子耳朵里灌,方平依稀听得耳边有人在说些什么......
“你嬢嬢的,老子不会水......咕咕咕......没想到这一世居然是被淹死的......我不要做水鬼啊!”
狂生在墨绿色的水中挣扎着,四肢很快就垂了下去。
方平憋着口气,这才明白他刚刚手舞足蹈不是激动,而是呛水了。
他游过去一把拖住狂生,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让他保持冷静,可又不敢浮出水面。
借助阴阳玉佩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修行后,他的体质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预估在水下憋气憋个半刻钟不是问题。
他倒是可以继续潜泳下去......但刘狂生肯定要先被淹死了。
眼看他憋得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就在这时,方平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
该不会是大蛇吧?
方平瞬间头皮发麻,低头一看,只见无数只黑色的鱼正向他们窜来。这些鱼仅有巴掌大小,但数量实在是庞大,渐渐托起了他们的身体,飞快地在河中游动起来。
更为奇特的是,他吸入了这些黑鱼吐出的泡泡,里面竟然都有空气。
方平还未反应过来,黑鱼组成的水车已将他和昏迷不醒的刘狂生带进了一条地下暗河。
黑漆漆的河道中,前方有个一直发亮的光点,这群黑鱼就追着光点一直往前狂奔。
很快,他们又出了暗河,但听见耳边流水声潺潺,渐渐已经看清头上的天空,猛地浮出水面,下面的黑鱼群已经消失不见。
方平吸了一大口空气,又把刘狂生从水底拉了出来。
四周青山绿水,芳草萋萋,似乎是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
而在几步外的岸边草地上,同样躺着个人,正是之前落水的朱生!
他应该也是被黑鱼群带来这里的?不对!
方平瞥见他胸口的一块绿色玉石,猛地想起水中看见的那个光点。
“难不成,是他?!”
“咳咳......这是哪?”
朱生突然睁开了眼,一脸迷茫地坐了起来。
“哎,你怎么也在这!”
方平尴尬一笑,朱生瞥见地上躺着的刘狂生,赶紧凑了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方才松了口气。
“他应该是呛水了,如何救醒他?”
“你倒是好心,他之前取笑你,你当真是一点也不记恨?”
方平心中暗自想到,真不知这人是大度还是木讷。
朱生摇头道:“人命关天,他之前虽然取笑过我,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方平点点头,使出海姆立克手法按压了几下,刘狂生猛地一咳嗽,喷出好多污秽之物来。
朱生就凑在跟前,躲闪不及,便被喷了一身。
他仍未有丝毫的生气,见刘狂生活过来了,便自顾到河边清洗。
“大难不死,时运啊!”朱生洗好走了过来,感叹道。
刘狂生醒了过来,露出了比吃屎还难看的神情。
他看了看朱生,又看了看方平,忿忿不平道:“为何,拉我下水!”
方平还没开口,有人比他更激动。
“哎,若不是这位兄台出手相助,阁下早就深陷囹圄之中了......非但不知言谢,你还恶言相向,真是......”
刘狂生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与你何干!”
“你这狂生......真是半点礼义廉耻都没有,朱某都看不下去了!”
“与你何干!”
“你......枉为读书人!”
“与你何干!”
“......”
二人吵嘴期间,方平也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山谷虽然十分原始,但并非与世隔绝,想要找到一条出路并不困难。
等到二人都累了,方平才开口说话:“大家这次死里逃生,赶紧各回各家去吧。”
刘狂生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抬起头仔细看了眼方平,皱着眉头,并不说话。
朱生“哦”了一声,恍然作揖道:“在下朱尔旦,敢问兄台大名?”
朱尔旦,怎么这么耳熟?
方平暗自琢磨着,随口回道:“方平......平安。”
“原来是平安兄!”朱尔旦笑道,“咋们这次患难与共,真是缘分不浅......”
这厮想干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方平看了眼朱尔旦胸前的那块绿莹莹的玉石,总觉得此人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唉,人家压根儿不想与你结交,你就省省吧!”刘狂生插嘴道。
朱尔旦觉着这刘狂生实在是狂悖无礼,咄咄逼人,忍无可忍,想要回怼过去,可想了半天,脸都憋得通红,仍旧搜罗不出什么厉害的词来。
“与你何干!”
忽地想起这四个字,便声色俱厉地吐了出来。
刘狂生呵呵干笑了两下,不再回他,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平,看得他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