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冤屈
呈现在方平眼前的鬼脸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还不如那天晚上那么吓人。
除去过于苍白的脸色,像小金鱼一样突出的大眼睛,以及那条吐出来足有三寸长的血红舌头之外,小谢的面容还是很清秀的,底子不差,生前应该也是个娇娥。
小谢背过身去,有些扭捏道:“公子,吓到你了。”
“不会,不会!”方平摆了摆手,指着舌头问道,“你这样子是故意变幻出来的,还是......”
小谢捂着脸羞道:“小女子做鬼不久,境界不够,还未能如秋容姐一般随心所欲地变化,所以只能以死时的面容示人......”
原来如此,难怪小谢总是用这紫色纱巾遮住脸庞,原来不是矜持,真是不方便见人啊。
方平想着,摩挲着手中的纱巾,只觉得软玉温香,不禁有些意动。
“公子......”
“嗯?”
小谢捂着脸道:“你摘下了小女子的面纱,可要负责哦!”
噗!
方平手一抖:“负责,负什么责?”
莫非是那种?不行啊,人鬼殊途啊,物种隔离啊!
小谢娇羞解释道:“公子莫误会......妾身生前是遭人陷害,自缢而亡,因此心中怀恨,不得往生。”
妾身?连称谓都变了!来真的啊!该不会是要赖上自己了吧?
“陷害妾身之人,将妾身上吊时的缢绳带走并施了法,使妾身进不得幽冥,也就没法在阎王爷面前告状......”
听完小谢的阐述,方平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
这女鬼生时也是个可怜人儿啊!十多年前,她本是洛邑阮家的小姐,一天夜里小偷进她家盗窃,被逮住后扭送官府交给典史。
不料那狗官收受贿赂,冤枉她与小偷通奸,要把阮家小姐押到公堂上,让法医检验。从小到大就没出过几次家门的小谢哪里受得了如此羞辱,当天晚上便上吊自杀以证清白。
“不久之后,我爹娘也相继死去,我想去找那贼人索命,便躲在他身边日日夜夜吓唬他......”
想起小谢吓人的手段,方平只能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就连他这样天性纯良的宅男都吓不到,更何况那种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
“后来那贼人就请了个恶僧来作法,取走了妾身的缢绳。只有烧掉那条缢绳,并折断上吊时的房梁,妾身才能自由往生......”
呼,吓我一跳!
方平深深出了口气,原来这负责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负责啊。
不过为何心底略有些失望呢?莫非是自己压抑了几十年的洪荒之力就要抑制不住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大仇未报,还有阿正和老爹等着自己拯救,怎么能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人与鬼之间!
方平在心底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虽然做鬼的事,他真的是一窍不通,但阴间应该也没有掀了盖头就要替她伸冤报仇的说法吧?
不过,正好可以利用下这个单纯的女鬼,让她给自己打工!
片刻间,方平心中已有了计较。
“小谢姑娘,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是,在下目前还有两件十分要紧的事要去做,没办法立刻替你伸张正义。”
小谢一愣,没想到此事方公子竟会一口答应下来。她与方公子虽然相识不过两日,但却是她遇到过对她最好的人了。
感动之余,小谢的大金鱼眼睛忍不住冒出了两团白雾,就像水蒸气一样。
啊这,鬼也会哭吗?
方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多单纯的一个女鬼啊,自己还想着利用她,好像有点太卑鄙了......
“公子,不好意思,妾身失态了,请公子将纱巾还来吧,否则妾身真不敢直视公子。”
小谢低着头伸手要道。
方平将紫纱巾递给了她,等她重新披好,才开口道:
“小谢姑娘,你的冤屈我一定会替你洗刷,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就不必妾身、妾身的了,我听着怪不习惯的。”
谁知他随意的一句话,小谢却一下子僵住了,须臾幽怨道:
“果然,公子是嫌弃妾身,不愿妾身相伴么......”
她低着头,又是一副随时都会哭出声来的模样。
方平急忙摆手解释道:“小谢姑娘别误会,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小谢抢白道:“公子掀了妾身的盖头,妾身便是公子的鬼了。在往生投胎之前,都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公子,倘若公子觉得妾身丑陋,妾身也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公子了......”
听着这不容置疑的语气,方平暗道完了,真是被这女鬼给赖上了。
又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她明白,自己只是不喜欢“妾身”这个称呼方式而已。
“好,只要公子不嫌弃,妾......小女子就以我自称了!”
小谢乖巧而娇羞地立在方平旁边,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如不是个女鬼,还真是一件美事啊......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小谢姑娘......你也自己去玩吧!”
此刻,方平心中有些纠结,这女鬼如此天真善良,她那事还真得替她谋划谋划了。
“好的,公子稍等,妾......我替你收拾一下屋子,这几日秋容姐都不在府上,公子可以安心休息了。等她回来,我再和她说公子是个好人,叫她不再叨扰你。”
说着,小谢便飘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阴风大作,已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又飘回后厨中,将柴火放进灶肚中,打了一桶水来,这是要烧水?
“麻烦公子替我点个火。我道行不够,不能生火。”
“好!”
方平接过小谢递来的火石,不小心摸到了她的手指,虽是冰凉,但仍不失柔软滑腻,像是某种软玉。
小谢却一点也不在意,等方平擦燃火石后,将引火柴点燃便丢进灶肚里,坐在灶便静静地加柴烧火。
方平看了眼火石,嗯,这不是自己包袱里的吗?
灶肚中燃起了微弱的火焰,映着小谢一声紫服,她却一点也不畏惧火光。
忽地,她撩起紫色纱巾,努力地收回舌头,吹出一口阴气来。
这阴气席卷如风,使得灶肚中的火焰一下子旺盛起来,不一会儿便烧得锅中冒出阵阵白烟。
“公子,你先去房中歇息吧,一会儿水烧好了,公子正好可以沐浴更衣,这衣裳几日未换,都是味儿......”
听着小谢的调侃,方平也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红着脸来到了房间里。
还是昨晚住下的屋子,但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难怪之前就一尘不染,这女鬼吹一口气,阴风便能打扫干净了,干活实在是爽利。”
他坐在梨花椅上,暗自想着。
不对,小谢如果怕火,之前是怎么做饭的!
他瞥了眼柴门中的紫色身影,笑了笑,这三十多岁的女鬼也还有少女的小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