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金雕
这古怪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单纯子的好奇,趁着老虎离去后,他下树挖开洞取出鹿头,仔细观察后发现并无异常。这时,林中又传来声响,想必是老虎折返了。
单纯子已来不及将鹿头重新掩埋,顺手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随意填了土,又跳回树上。
而这次,斑斓大虫却是领着一只黑色的大猫来了。这黑色大猫虽比寻常要大上许多,但也仅有老虎的三分之一不到,浑身黑猫长有几寸。
老虎走在前面,像是请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到了洞口,黑兽蹲在一边,用凶猛的目光注视着老虎。老虎则用爪子往洞中一探,却发现鹿头没有了。它急忙刨开泥土,仍不见鹿头,竟浑身战抖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黑兽因为受骗而狂怒起来,便用爪子猛击了一下老虎的前额。那老虎竟立即倒地毙命,黑兽也径自离去。
单纯子诧异不已,下树查探,却发现这老虎浑身的精魄都已不在,方知那平平无奇的长毛黑兽,竟是种不知名的精怪,所以体格不大,却能驱使猛虎巨兽。
“而今日这只黑兽,却比我当初所遇者,更为凶厉可怖。”
单纯子皱着眉头道,“当初那只黑兽,或是误打误撞成了气候,并无害人之心;而今日这只,为恶人所驱使,害人无数,更以人之血肉魂魄为食,尖牙利齿满盈尸毒,实难对付。”
“道长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在下有的,绝不吝啬!”杜员外拍着胸口道。
众人都以为单纯子卖难是为了索要好处,却不想他开口道的是:“杜员外若是能找来一只猛禽,对付起这只黑兽来,就更有把握了。”
杜员外一听,颇感意外,竟是自己俗了,单纯子道长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猛禽......不知金雕可否?”
他想起自己那喜好斗鸡走马的外甥,前段时间便送过一只金雕来,那玩意儿十分威武,展翅便能有六尺,只是桀骜不驯,便一直锁在铁笼中喂养。
“金雕?真是天意。”单纯子大喜,众人便一起去看那金雕。
到了杜家后院另一处,便见空荡荡的房间里摆着一口大铁笼,漆黑之中放出两道金光来。
单纯子一见这眼神,便知这是金雕中的极品。
“真是个好宝贝!”
掀开黑布,单纯子仔细打量着耸立在铁笼中的金雕,浑身尖羽宛若钢刃一般,在日光映射下,隐隐流转着一层金辉。
单纯子在看金雕,金雕同样也在看他。
只是金雕昂着头,鹰眼中充满了桀骜之色。
须臾,金雕歪了歪头。
单纯子让人打开铁笼,杜员外却尴尬地笑道:“道长,你可得小心了,这金雕凶猛异常,平日里便是喂食的下人接近,也会被它扑翅恐吓,稍有不慎还会被啄得血流不止。”
下人似乎是心有余悸,打开铁笼门之后,立马躲到一边儿去了。
单纯子点了点头,直接打开了铁门。
金雕徐徐走了出来,众人不禁都分开一条路来。
方平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猛禽,单看这金雕站立在地上,已近四尺,可想其展翅翱翔之时会是何等雄伟壮观。
不知不觉,金雕已走出了房间,到了院中。
在日光完全的照射下,金雕宛若浑身贴着金片一般,光彩夺目。
它猛地扇了扇翅膀,院子里便刮起一阵小旋风来,吹得一旁的柳树飘摇、繁花四散。
单纯子却丝毫不怕金雕飞走,任凭它活动。
展翅的瞬间,点点金光闪烁,流光溢彩。金雕一飞冲天,在空中欢快地打了两个旋儿。
它盘旋在院子上空时,底下便阴了下来,当真是遮天蔽日啊!
“雕儿,来,来!”单纯子对着空中招了招手。
金雕又盘旋了两圈,仰飞到高处,这才俯冲下来。
快要接近单纯子时却一个转弯,直冲着人群而去。
众人猝不及防,还以为这畜生要暴起伤人。单纯子也是颇为意外,正准备出手降服,却见金雕猛地刹车,停在人前,一双鹰眼正盯着一个人。
方平也是颇感惊吓,这硕大的鸟头突然就伸了过来,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金雕又靠近了两步,几乎要依偎进方平的怀里。
众人都惊呆了,这......
“这,我和你不熟吧?”方平嘴角一抽。
金雕似乎听懂了他的疑问,昂起头张嘴便叫唤起来。
“咿啊咿啊咿啊!”
啊这,这咿咿呀呀的叫声,怎么听都像是卖萌撒娇的小鸡崽啊。这么雄伟一只金雕,怎么叫声是这个样子的?
金雕凶悍的眼神,一下子让人感觉智慧了起来。
“咿咿呀呀哦哦哦!”
这次发出声音的,是单纯子。
单纯子似乎在和金雕交流。
“道长,您,您还会鸟语?”杜员外有些意外。
“什么鸟语!”单纯子白了他一眼,“万物皆有灵,我这是在用它的方式和它交流。”
“是是是!”杜员外竖起了大拇指,心道要是自己会这鸟语,估计早就收服这只金雕了。
不过看样子,这金雕似乎更喜欢方平这小子?虽说这小子确实要比单纯子道长更好看些,但也不应该啊......他记得不错的话,这只金雕是雄鸟吧!
单纯子对着金雕咿咿呀呀了半天,都流出汗来了,可金雕愣是鸟都不鸟它,就小鸟依人地靠在方平身边。
单纯子擦了把汗,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既然和我无缘分,也强求不得。不过你这小子......气运还真是好。”
后半句话,就有些酸溜溜了。
“哈哈,道长,如今金雕也认主了,对付那只黑兽,想必是十拿九稳了吧!”杜员外打了个哈哈,提醒道。
单纯子点点头,取出一根长长的黑毛来。
“这是我刚刚从家丁身上找到的,应该就是黑兽身上的毛发。”
他又吩咐人取来盛有清水的铜盆,将毛发包裹在黄符之中,烧成灰烬,丢到水中。
灰烬入水瞬间,便生异象。
盆中清水映射出一处地方,周围是森森树木,茂密的藤条半掩着一口漆黑的山洞。
“可有人识得,这是何地?”
众人一起围上来看,忽有一下人道:“这,好像是西郊的弃母窟!”
“弃母窟......那地方不是闹鬼么......”
有的人脸色大变,实在是这地方凶名在外。
早些年,河洛也经常大旱,再加上朝廷沉重的苛捐杂税,许多人家都吃不饱饭。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丧失劳动力成了累赘。于是乎,朝廷开始推行一种名为“瓦罐坟”的残酷丧葬方式。
朝廷宣传称年老的老人会压制孩子的运气,孩子的生活将会充满苦难。因此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将这些年老无用之人“还仓”。
当老人到达六十岁还没死,他的家人就会把他放到瓦罐状的砖石坟墓中,每天来喂一次饭,同时也加一块砖。
等到三百多日天后,坟墓就会完全被砖石封上。老人在里面再也无法出来,家人也不必去送饭。丧葬仪式彻底完成,老人会在里面被饿死。
这种丧葬模式骇人听闻,但朝廷却默许地方推行下去,以减轻家庭负担从而保证社会运转。
方平记得方廉上任之时,便已承书上一任巡抚,在河洛之地废止了这种丧葬之法。
洛城西郊的弃母窟曾是一处集中的瓦罐坟,废弃之后不久就开始闹鬼了。
“闹鬼就对了。鬼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单纯子更加肯定,那作恶之人就藏在这西郊的弃母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