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紫藤花
“这是……”
在只有三人的和室中, 悟、杰和产屋敷耀哉注视着矮桌上散发着凶恶气息的一截手指。
这是森罗从袭击杰的诅咒师‘加茂宪伦’身上抢夺到的,甫一出现就差点在藤屋凝聚起了新生的强大诅咒。
在被夺走它之后,自称‘加茂宪伦’的男人仿佛知道大势已去, 便用自爆的方式逃脱了,只留下一具破破烂烂、颅腔空空的尸骸。
——[两面宿傩的手指]。
他们正在分析着这个诅咒师的来历, 看他留下的术式残秽,似乎是个可以寄生在尸体大脑上的异形,在寄生于加茂宪伦时便可以使用尸体的生得术式——赤血操术。
他言语中将无惨判定为‘失败的试验品’, 想要通过‘变成杰’来抢夺咒灵操术的术式, 并且对百鬼夜行这样的平安京奇观感到‘怀念’。
看来又是个老不死的恶心怪物。
这样苟延残喘也要创造出完全之人的信念,就像《弗兰肯斯坦的疯狂科学家》影片一样, 只是不知道两面宿傩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千年前的同伴?死后被利用的道具?
真是让人想得头脑发胀。
“仅仅一截手指就如此不详, 不知道其本人又是怎样罪恶残暴的人物呢?”耀哉沉吟道。
悟说明道:“这倒是不用担心, 两面宿傩是千年前的诅咒师, 在平安时代就已经死去了。只不过他死后,二十根手指被切下化作了特级咒物,无法被消灭, 所以才这样流传了下来。
“这样的咒物对诅咒而言如同醍醐, 饮下一滴都能实力倍增,所以我在它被发觉之前就将其封印了起来。”
自学了高级结界术后,这样的封印对他来说也手到擒来了。
“这样的东西竟然还有十九根吗。”耀哉低低地说道, “仅仅一根就足以将历史提前推进诅咒时代,如果被有心人集齐共二十根, 不知道又会引起怎样的天灾。”
悟突然灵光一闪, 两眼放光:“我想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自从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这家伙就放飞了自我, 乱来的念头层出不穷, 偏偏一个个都是良计。
杰也想到了,所以他警惕地看着悟:“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有什么不行嘛!”悟像打着坏主意的猫一样,伸出肉垫在宿傩的手指上兴致勃勃地拨来拨去。
“真是拿你没办法,”杰大声叹气,“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管。”
话虽如此,但是帮悟兜底的人里哪次没有他?不如说,其实他也很乐在其中吧。
发色相反的少年太过默契,以至于他们之间的交流在旁人看来像是在打哑谜。
可被他们接手的棘手事件,都一下子变得顺利到不可思议,就好像在告诉所有人:不必深究,交给我们就好啦!
“悟和杰都很可靠呢,总是将重担交给你们,我很抱歉。”耀哉不由得微笑起来,言语中有歉意,可更多的是赞叹,“我一直坚信你们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力量,但是一直将责任都背负在身上,总有一天会被压垮的哦?
“不能因为世上存在英雄就放任自己的不作为,所以请让我也出一份力吧。
“余下的孩子都能回归到安全的生活中去,只有你们还在和危险的东西战斗,真让人放心不下。不过这毕竟是我私下的决定,所以从今以后,我会解散鬼杀队,以个人的名义帮助你们。”
他说完,就见两位少年一脸感动到不能自理地看着他,口中喃喃自语着‘啊,被关心了,有父亲的感觉’、‘真好,御三家的老东西怎么不能学学’、‘真想借走’、‘不想回去了’……这样的话。
“但是普通人要插手咒术界可是很辛苦的哦,尤其是善良的人。”会受到想象不到的轻视和排挤,会见到想象不到的惨事和血腥,深有体会的杰劝告道。
尤其在杰得知耀哉仅凭诅咒掉落的笔就判断出他遇到危险,不顾自身安危、派出唯二驻守的柱前来察看后,心中的动容更是怎么也无法平息。
虽然阳光能照进深渊也很好,但是他并不想如太阳一般的高洁之人受到深渊里下三滥的伤害。
“可不要小看我的力量啊,杰。”耀哉站起身来,这位一直像父亲一样和蔼地关爱着所有人的青年,终于露出了符合他年龄的锋芒。
说的也是,能够以濒死病痛之身完美运转鬼杀队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区区外物退让呢?
“而且,我已经雇佣了钉崎小姐作为我的助手。”
“可是我们——”他们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是来自未来的,对吧?”他温和地看着他们,“正是因为无惨的存在愚弄了时间,所以时间也会对他进行制裁,在最完美的时机召来了时光之外的援手……我是这么感觉到的。”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
人的坚持,终究是有回报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呀,若要说这个时代谁是他们最钦佩的人的话,恐怕非他莫属了吧。
悟和杰面面相觑。
产屋敷耀哉望着两位出色的少年,在感叹于相遇的短暂与因缘的神奇之际,忽然神秘一笑:“既然这样,得需要一些信物才行。”
不一会儿,硝子和八轩都被他叫进了和室里,小八的脖颈上还戴着一个亮闪闪的项坠。
“鬼杀队解散之后,这项手艺也要失传了吧,还恳请你们做最后的体验人了。”他拿出一个漆盒,里面是红色的颜料和各种精巧的工具。
鬼杀队每位队士的手背都有可以显示等级的印记,从‘葵’到‘柱’皆在其列,需要摩擦产热之后才会显现。
没想到在临走之前,他们也能得到这样的烙印,四人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耀哉在四人的手背上涂抹了一阵,他对四人的了解比他们想的都要深,明明都没有亲眼见过,却画得栩栩如生:硝子得到一个水晶的图样,小八是蛇,杰是狰狞的鬼面,而到悟时,耀哉犹豫了一阵。
其他三人的术式都有具体的形象,只有悟的术式是抽象的概念。‘无限’什么的,真不好描绘啊。
再度感到自己在奇怪的地方被排挤了的悟又要作妖,最终耀哉只能无奈将紫藤花的纹样画给他。
“老子是最特别的!”悟得意道。
另三人看着自己的手背,一时间都感到了后悔。
代表了产屋敷的紫藤纹,他们也想要!
在鬼杀队解散后,产屋敷的宅邸自然也没有了保密的必要,同理可得刀匠村也是。
得到了[特级咒具-童磨之眼]的忍经常来找四人询问关于诅咒和鬼的原理,好更快地研制出解药,将珠世夫人、愈史郎、弥豆子和无惨在浅草街头随意转变的男性变回人来。
在得知童磨可能还在眼球中保留了意识,她一度露出了让小八都浑身僵硬的笑容。
“是吗,这可真是太棒了。”她鬼气森森地微笑道。
炭治郎慌张地劝道:“冷静点,忍小姐,现在这样可是会滋生诅咒的了!”
他现在和伊之助、善逸住在一起,回到了以卖炭为生的生活,无一郎就住在他们的不远处,通常将砍来的柴交给他们处理。
于是他们和时常冶炼的刀匠村有了交集,今天正跟着刀匠们过来拜访。
在他身侧,是粉色双眼的少女正牵着他的手,在阳光下可爱地看着众人。
他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弥豆子已经克服了阳光,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变回人类了。因为是好消息,所以想要来告诉大家。”
在一片恭喜声中,杰奇怪道:“善逸那个好色小鬼竟然没有跟着来吗?”
炭治郎小声地解释:原来是因为到了桃子收成的时候,所以他回爷爷那里帮忙了。
看他突然虚弱的样子,果然是因为弥豆子而被善逸纠缠得不清吧。
钢铁冢还在耿耿于怀于悟不愿意接受他佩刀的事,一来便在他跟前嘶鸣个不停。
一个头五个大的悟用手肘拐了拐小八,拜托她拔出天丛云剑来给钢铁冢看看,好让他彻底死心。
“天丛云剑?那是什么,我可没有这种东西。”八轩甜蜜道。
“小八!你坑害我!!”悟大叫起来。
于是产屋敷宅邸便出现了钢铁冢追着悟、悟追着小八的三人跑酷,耀哉和天音站在廊下,失笑地看着他们。
就凭体力来说,钢铁冢或许有柱的实力也说不定呢。
“真是好天气啊。”硝子淡然地喝着茶。
“是啊。”炼狱坐在她身边,一边大声地说着‘好吃’,一边吃光了所有草团子,惹得硝子将空碟子砸在了他身上。
盛夏将过去,而蝉鸣依旧喧嚣。
差不多到了该道别的时候。
话虽如此,他们并没有和这个世界的人亲口告别,而是拜托产屋敷耀哉转告众人:他们回咒术界去了,企图擅闯咒术界的人都会被蛇怪石化变成守卫的石像,不怕死的家伙就来试试吧。
听到这话的钉崎荆子欲言又止。
“嗤,一听就是假话。”这是伊黑小芭内的判断,被托付给他的时丸也大声说着‘骗子!骗子!’。
“没关系,只要有缘的话,一定还会见面的啦!”蜜璃高兴地说。
大正时代——
这是一个恶鬼终结的瑰丽时代,短短几月,却有友谊和热血,又有仇恨和成长,更有突破自我的激战和未解的阴谋,也有朦胧的遐思和未尽之语。
如果画成漫画,一定会成为一部火爆大卖的佳作吧。
[契阔]的撕扯声最后一次响起,只是这次,没有人感到惊讶,也没有人再去阻止。
如果来时的他们是空荡荡的杯,那么此时这杯中的水已经被鬼杀队的大家一点一滴添到了满溢。
四人的身体在阳光下渐渐淡去,直至最后一丝影子也消弭在地面上。
在时空与时空的狭间中,星移斗转、天地颠倒,仿佛眨眼间就能从泥盆纪眺望至宇宙的尽头,有星体在他们脚下爆炸,也有生命在他们身后孕育,他们的肺腔中的是气体、是液体、也是真空。
个体的意识在这洪流中转瞬消散,可是有金色的光芒为他们指引着方向。
悟突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截干枯的手指。
杰一巴掌拍上额头。
“时空的乱流啊,就算是我也没有自信一定能活下来呢!”
“走你!”他用弹硬币的手势将手指往远处一弹!
手指似乎发出了阴森不甘的尖啸,可下一秒就被时光骤然响起的私语掩盖了。
‘改变了、改变了’、‘变数’、‘修正’……
只是没有人类能够听懂时间的语言。
永远缺失掉第二十根手指,他倒要看看那个幕后黑手该怎么解决!
在这瞬间即永恒的狭间,仿佛只是刹那、又仿佛度过了漫长一生,双脚再度踏到地面上时,四人都有了恍惚的感觉。
跨越了时空的旅人们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回家……家呢??
眼前的景色既不是青森被毁坏的森林,也不是高专校内的小道。
像是夜间才会灯火通明的嘉年华,白日里正休养生息,虽然寂静无人,可仔细一闻还有美味的香气。
红色的纸灯笼一排排挂在电线下,带着质朴陈旧的气息。
四通八达的坂道连着五彩斑斓的店铺,从咖啡屋到化妆品店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小食摊在冒着烟火。
道路的尽头,立着一个写着‘油’字的和氏灯笼塔。
——时光进行了它影响最小的修正。
因为景色太过奇异,甚至让他们都忘了追究悟干的好事。
“是什么休园中的主题公园吗?”硝子疑惑道。
毕竟这样多彩混搭的建筑风格,不太像是正常村镇会装修的样子,更像是迪○尼,而且空无一人的白天也说不过去。
“总之不是东京附近的乐园。”东京本地男孩夏油杰判断道。
他们倒是没有怀疑自己是否回到了现代,毕竟店铺中的皮革凳、道路边的电线杆都昭示了年代。
就在这时,一个男孩迟疑的声音响了起来:“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