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色之拥（5）
白芽季49日，清晨。
列御空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自己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周围的环境也感觉很奇妙，但是他现在就是记不得了，他唯一可以记得的，就是梦中有另一个人，一直在梦中的自己身边，可自己最后离开了她。这让列御空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自己已经过了那种会把自己幻想的恋爱故事带入到梦境的年纪啊，那应该是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才会发生的现象吧。
但是......
“你醒啦，御空大哥。”在晨光的照耀下，映入眼帘的是墨莉丝蒂娜略显疲惫却带着关心的笑脸，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列御空感到这张脸和另一张脸重合到一起了，他张了张嘴，心中竟然有淡淡的.....悲伤感和愧疚感？
“我们.....”列御空的脑子混乱了好一阵子，才突然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们可是差点葬身于那帮黑衣人手里啊——
“你没事吧，墨蒂娜——”列御空猛地坐起身来，结果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自己的左臂，墨莉丝蒂娜赶紧扶住列御空，轻声道：“你别激动，御空大哥，没事的，我们都没事，我，珀澜，我们都没事的，放心吧，来，喝点水，吃点东西，你左臂的伤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所以，这段时间里就由我来照顾御空大哥你吧。”墨莉丝蒂娜微笑着说。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吗？放心吧，墨蒂娜，我知道，我们现在安全了，不然的话，我怎么还能完好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呢？”列御空接过一个半月状的水袋，仰头猛喝了一阵，感觉身体仿佛重生了一般，随之而来的，就是肚子的抗议，饿了。
“顺便，把那边那个睡得正香的小鬼的事情也告诉我吧。”列御空自然发现了正侧身躺在熄灭的火堆旁呼呼大睡的男孩——姜，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满足的笑。而墨莉丝蒂娜的右边，是珀澜，也还在睡着，看来，大家都很累了。不过，能都活下来，这已经非常好了。
“御空大哥真是的，什么叫小鬼头啊，那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哦，他叫‘姜’......”墨莉丝蒂娜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跟列御空详细说了一遍，列御空不得不承认墨莉丝蒂娜对于事情的陈述既简练又能够抓住重点，几分钟后自己就已经了解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御空大哥.....答应我，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跑就先——”
“啪——”墨莉丝蒂娜吓了一跳，列御空脸色沉了下来，把手里的水袋扔在一旁，淡淡道：“我豁出去一条左臂和这个伤口，就是为了你这句话吗？”
“......”墨莉丝蒂娜低下头，轻咬着嘴唇，没说什么。
列御空脸色缓和下来，看着初升的太阳，轻声道：“墨蒂娜.....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你想过别人的感受吗？我问你，如果相互关心的两个人，在面对必死无疑的危险的时候，这个时候，双方都想让另一方逃走，自己代替对方挡下一切，从而带着心里安慰死去，而另一方呢？他或许活下来了，可是没准这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中，你觉得，哪一方会幸福呢？”
.“都不会.....”珀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捡起来列御空扔在地上的水袋，白了他一眼，说：“哼，发脾气就发脾气，别浪费水啊，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有人烟的地方。”说着，珀澜打开塞子，也仰头大口畅饮起来，白皙修长的脖子一览无余。
“你不怕间接接吻吗？”列御空坏笑着说，珀澜闻言差点呛住，瞪了列御空一眼，放下水袋，擦了擦嘴角，说：“你最好不要把你好不容易在我心里建立起来的那么很小的一——点点好印象消磨殆尽啊。真是的。”
“御空大哥，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只是....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出事，尤其是你为了保护我，出事的话，那我，可能也会...”墨莉丝蒂娜低着头，两只手食指纠缠在一起。列御空也沉默了，是啊，换做谁，不一样呢，如果自己没能保护好墨莉丝蒂娜，最后她死了，自己活着，那自己.....
“很简单啊，双方谁也不要跑，相互拉着手，把想对对方说的话说完了，再拥抱一下来个离别吻之类的，一起赴死......或许这样才是让两个人，都不‘痛苦’的结果吧。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一起死。”珀澜用着无所谓的预期说着，但是最后三个字，声音也轻了下来。
一时间，三个人陷入了沉默，直到熟睡的姜吧唧了一下嘴，似乎在说什么梦话。
“这小鬼。”珀澜看着姜，严重有一些羡慕。
“说人家，你不也是吗。”列御空笑着说，气氛轻松起来。
“好啦，别吵醒姜哦，他昨晚可是累坏了呢，甚至后面我和珀澜都睡了，他估计守了一夜吧.....”墨莉丝蒂娜看着姜，很是心疼，轻轻道：“这么小的孩子....才15岁.....就已经....”
列御空右手放在墨莉丝蒂娜的肩上，说：“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这样一个男孩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面对那样的对手，能利用自己和周围环境的便利制造对扭转战局最大的优势，仅仅凭借这一点，我也自愧不如呢。等他醒了，我得和这位小英雄好好聊一聊，毕竟，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们，都欠他一条命呢。”
“是啊....”墨莉丝蒂娜轻轻道。
列御空重新把火堆生起火来，然后去损毁的马车那边，检查了一下飞蜥，这种生物的肉是不能吃的，因为有轻微的毒素，而且也确实不好吃，除非快饿死了...
不过车虽然毁了，但是对米昂对车里面有什么并不关心，他们只是冲着墨莉丝蒂娜来的，所以，车里面他们准备好的一些干粮，纯水肉干之类的，保存期长的，被列御空翻找出来，不然他们就的挨饿。
一直到中午十一时，姜才缓缓醒来，睁开迷茫的大眼睛。坐起身，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笑着看着自己的黑衣男子，列御空，那种笑容似乎还带着某种坏坏的意思，悠着说不出的魅力，让姜印象很深。
“呦——你好啊，小英雄姜，自我介绍一下，列御空，很高兴认识你，也很感谢，你救了我们。”列御空笑着说，伸出手。
“哦....你好，御空大哥，小英雄就不敢当了...呵呵，我只不过，做了我该做的而已。”姜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
“你做的这件事，我敢保证整个枫桐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做的，即使有能力也不会去做的。”列御空笑着说，一旁墨莉丝蒂娜笑道：“姜，真是辛苦你了，一场战斗下来还要守夜，来，吃点东西吧，都简单滴加热过了，这是水。”
“多吃点啊，少吃我不干，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珀澜双臂抱膝，坐在姜对面笑着说。
“哦，好....我其实，不算很能吃啦。”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开始吃了起来。直到二十分钟后，列御空看着他们找出来的储备粮食，被吃了快一半的时候，列御空笑着说：“嗯，的确不算很能吃，也就我们三个加起来再多一些的水平吧。”
姜小脸通红，墨莉丝蒂娜说：“御空大哥真是的，这个年纪就是能吃长身体的时候啊，更何况是姜这样高强度体力消耗的男孩子呢。”
“哈哈，开个玩笑嘛，按理说珀澜你也正长身体呢，你饭量还没墨蒂娜大——唔——”列御空没说完，就被一旁一脸通红的墨莉丝蒂娜捂住了嘴。
“噗——真是的。”珀澜吃了一块水果干，摇头笑了起来。
“真好啊....”一旁的姜笑着说。
“嗯？什么真好，一个毒舌男成天讽刺挖苦你你还觉得好吗？”珀澜笑着说。
“真的很好....可以在一起毫无顾忌地开玩笑，互相调侃，互相打闹，但是一旦遇到了危险，就会同心同力，保护对方，甚至肯毫不犹豫地为对方付出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团队.....不就是我们佣兵团里面一直以来，最为理想的状况吗.....只不过，从来没有哪一个可以达到呢，毕竟是理想啊....”姜感慨道。
墨莉丝蒂娜拿开手，不去理会一旁偷笑的列御空，看着姜，问：“姜，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也是一个团队啊，而且我们都一同经历过生死战斗，所以，我们也可以是你的朋友，或者说一同战斗的伙伴啊。”
姜笑了笑，说：“谢谢啦，不过，说实话，我现在还不打算加入其他的队伍，虽然我被我之前的佣兵团踢了，但是，我这人还是挺....恋旧的，这一点，总是被别人说固执呢哈哈....不过，和你们在一起的确感到很轻松快乐。”
“嗯，人各有志，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道路，然后不带着任何悔恨和犹豫，走下去，姜。”列御空语气认真滴说。
“谢谢了，御空大哥，我会努力的。”姜笑着抬起拳头轻轻锤了锤自己小而结实的胸膛。
“哎，姜，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那不是一种调味料吗？”珀澜问道。
“啊哈，这个嘛....说起来很简单，在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时候，那时候是黑影季，外面异常寒冷，我和另一个养育我长大的大叔，在一间勉强能御寒的屋子里，度过了可以说我人生中最漫长寒冷的....一晚吧，虽然黑影季是没有白天的，但是那一晚....我发烧了，大叔冒着生命危险出门，带回来了水和姜，熬了热乎乎的姜汤，为我驱寒逼汗，那个时候我意识模糊，烧的很厉害，但是能隐约听到大叔在我耳旁说：努力活下去，很抱歉，一直以来没能给你一个名字，既然你的命是这碗姜汤给的，那么，你就叫做姜吧。”说到这，姜眼角湿润起来，列御空表情变了变，似乎猜到了什么。
当我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位大叔已经......
姜没再说下去，他擦了擦泪水，继续说：“我病虽然好了，但是食物和水几乎没有，我硬是撑了两天两夜，一直是黑夜的整整两天，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光芒，直到一个人踹开了那扇门，那是一个避寒的佣兵团，看到了我，然后，收留了我....我才能活下来...”
.......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很想要帮助其他的人，既然我自己已经经历了那种无尽黑夜的绝望，那么，我不希望别人和我一样，经历那些....那两天，我永远忘不了，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尽可能地帮助别人，在我能范围内，这样，我会好受一些。”姜说完，呼出一口气，摇摇头，苦笑着说：“然而就在十天前，因为我的任性，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帮助了一个快要死掉的人跑了，但是我不知道的是，那个人是我们佣兵团任务的目标任务，作为机密，只偶遇团长和副团长知道，我算是擅自偏离了作战路线，才遇到了他....所以，被踢了...虽然我再三恳求，但是没用，他们没有看下我一只手就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什么狗屁佣兵团啊，太过分了——”珀澜忍不住为姜抱不平。
“珀澜——”列御空制止了珀澜继续说下去，对她摇摇头，面色严肃，珀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摆手道歉：“对不起，姜，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但是那个佣兵团，对我来说，是我从小到大长大的家，团长，副团长，还有....其他人，我真的舍不得，我知道我很笨，过于善良，经常被其他人讽刺嘲笑我那一身无处安放的正义感，可是我就是.....”姜没再说下去......
列御空起身，来到姜身旁，坐下来，右手搭在姜的肩膀上，微笑着说：“不，姜，你很勇敢，你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勇敢，或者说....勇敢这个词，正义这个词...对于步入成年世界的人来说....”列御空看着天空，继续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甚至成为了拖累....”
珀澜和墨莉丝蒂娜也沉默不语。
“所以啊，姜，我希望，哪怕将来你成年了，甚至更遥远的时候，你都可以把你心里那份勇敢，那份正义，坚持下去，带着它们，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创造奇迹的，只属于你自己的奇迹。”
看着阳光下列御空微笑着的脸，姜疑惑地问道：“真的吗？御空大哥你多大了？”
“我比你大整整十岁，虽然我年纪也不算太大，但是我觉得还是可以对你进行一些说教的.吧哈哈.....我经历了很多，见过很多人，很多人.....甚至还没有成年，自己的心，就已经被身边的人，环境，污染了.....”
珀澜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我第一次见见到墨蒂娜感到惊艳的原因，姜，从某种程度上，你和墨蒂娜一样，心里都有着一种很‘纯粹’的东西，并且你们现在还一直坚持着，心里有着那样的东西，或许我已经没有了，但是你们还有，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有一天也会被污染。就是这样，姜，不要怀疑你自己。”
“嗯！谢谢你，御空大哥，我，我会努力的。”姜似乎想通了不少，笑着说。
“喂喂，我就没有吗？”珀澜不乐意了。
“你？”列御空淡淡瞥了一眼珀澜，笑着说：“你也有啊，纯粹的‘暴力不讲道理’，嗯，这也是挺少见的，不过我可不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啊哈哈——”
“轰-”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从列御空脸旁擦过，吓了姜一跳。
“你看看，动不动就放火。改一改啦。”列御空双手一摊，笑着说。
“御空大哥，放心吧，我也会一直坚持的！”墨莉丝蒂娜起身，来到列御空身旁，坐下来，右手握其拳头，动作有几分可爱。
“嗯，加油吧。”列御空笑着说。
“但是，御空大哥，我不同你你对你自己的看法，我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是有那种‘纯粹’的东西的！”列御空听了一愣。
“不是么？如果不是，那一天晚上，御空大哥你就不会来救我了，如果不是，你也不会带着我一起了，我可是个‘大、麻烦’哦，你也看到了，但是你还是选择了带上我，选择了拯救我。”说到这，墨莉丝蒂娜直接抓起列御空的右手，看的一旁姜有些羡慕。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什么，御空大哥，但是，从我们相遇开始，我就相信这是一种珍贵的缘分，御空大哥，或许你以前一直以来都在一个人承受着什么，但是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承受了！我在你身边，我们，都在你身边啊，和你一起承受这一切，无论多么沉重，无论多么冰冷！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的，你不会再感到孤单，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和我，和我们说，这就是，我想说的，心里的话，可以吗，御空大哥？”
那一瞬间，列御空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瞬间跳脱到了另一个时空一样，那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段话让自己感到如此熟悉，不可能的，以前自己绝对没有听过这样的话...
可是为什么——
“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后你不会是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我希望，我可以在你身旁，和你一起承受这一切，无论多么沉重，无论多么冰冷，我都会陪着你一起，你不会再感到孤单，你有什么心事，也可以和我说，这是我的真心话，可以么.........”
......
这段话...这段话是谁说的，是谁对我说的？列御空想不起来，或者说，这本就不应该存在，那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而且，应该有一个名字才对，但是，自己根本想不起来...
“你，没事吧？御空大哥？”墨莉丝蒂娜温柔的声音把自己拉回了现实，珀澜轻哼道：“不知道又犯什么毛病了。”
“哇，御空大哥，你是不是和墨蒂娜姐正在谈恋爱啊，真羡慕呢，不过你俩也真配呢哈哈，性格上也挺互补的，墨蒂娜姐善良，天真，待人真诚，御空大哥你...额，更聪明哈哈。”姜似乎也开玩笑了。
“哈哈，姜，有话直说就好，什么叫‘聪明’，明明是狡猾，腹黑，加毒舌，要不怎么那么喜欢黑色的衣服。”珀澜趁机嘲笑道。
列御空淡淡一笑，不去理会珀澜，对姜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和墨蒂娜是情侣啊。”
“啊！这，这御空大哥，我.......”墨莉丝蒂娜脸颊通红，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慌失措和....淡淡的欣喜。
“开玩笑啦，姜，这怎么可能呢，不说别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四处流浪的人，怎么可能和当今苏耶达尔帝国的二皇女殿下谈情说爱呢——额....”说到这，列御空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目瞪口呆的姜，随后扭头看向墨莉丝蒂娜，问道：“你不会....没告诉她你的身份吧....”
“啊哈哈，没事没事，我正准备告诉呢。没关系啦，御空大哥。”墨莉丝蒂娜笑着说。
“不过，突然知道身边的女孩竟然是当今的皇女殿下，估计这小子得呆滞一阵子了。”
“哈哈，是啊，那么，再休整一段时间，就出发吧...谁知道会不会有后续的锥柄，那个瘦干看上去不像轻易放弃的家伙。”列御空活动了一下胳膊，看着一旁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漂亮的绿色眸子时不时偷瞄自己一眼的墨莉丝蒂娜，说实话，列御空不心动那就是在说谎，可是.....
他不能，两个人，无论是身份，还是走的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
.....
“抱歉，墨蒂娜，那只是个玩笑，你别....当真。”
“啊哈哈，没事....我，我没在意....”墨莉丝蒂娜转过头的那一瞬间，珀澜发现了，眼角转瞬即逝的那一丝落寞，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因为身为梅尔莱恩名门家族的子女，她自然明白，阶级，身份，那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